回響穀的初心之音
    回響穀藏在一片環形山脈中，穀口豎著塊風化的石碑，上麵刻著“聞聲知初心”五個字，字跡斑駁，卻透著股穿透歲月的鄭重。“旋律號”停在穀外時，卡爾正對著石碑比劃槍法，被艾莉絲一把按住“別胡鬧，這裏的聲音能傳三天三夜，你敢開槍，咱們就得聽三天槍響回聲。”
    “這麽神？”卡爾挑眉，剛想吹聲口哨試試，就被林風捂住嘴。“先聽聽再說。”林風示意大家側耳——穀裏正飄來斷斷續續的歌聲，像個老婦人在哼搖籃曲，調子溫柔得能化出水來。
    守穀的是個紮著麻花辮的老婆婆，穿著靛藍布衫，手裏拄著根竹杖，杖頭雕著隻鳴蟬。“這穀裏的石頭會記音，”老婆婆眯眼笑，眼角的皺紋堆成朵花，“開心時的笑，難過時的哭，下定決心時的狠話，都會被石頭記住。等哪天你忘了自己為啥出發，再來聽聽，石頭會原原本本地唱給你聽。”
    卡爾撓頭“那要是記了些不好聽的呢？比如吵架的聲音？”
    “也記。”老婆婆敲了敲竹杖，“不光記好聽的，連後悔的、生氣的、想放棄的，都記著呢。你聽——”她指向左側的岩壁，那裏傳來少年氣的嘶吼“我再也不畫畫了！這破畫筆還不如砍柴刀有用！”
    聲音裏的暴躁勁兒聽得人牙酸。老婆婆歎氣“那是三十年前的石頭記的。那孩子後來成了有名的畫家，前陣子還來穀裏哭，說謝謝當年那塊石頭沒忘他說的氣話，讓他知道自己多傻——明明愛得要命，偏要說狠話。”
    艾莉絲眼睛亮了“那是不是不管過多久，隻要回到這裏，就能聽見過去的自己？”
    “正是。”老婆婆領著他們往穀裏走，腳下的石板路踩上去咚咚響，像在和遠處的回聲應和。穀兩側的岩壁布滿蜂窩狀的孔洞，陽光穿過孔洞，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每走一步，都有不同的聲音從岩洞裏飄出來。
    “我一定要考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那是帶著憧憬的少年音。
    “對不起，是我太急了……”——這聲道歉裏還帶著哭腔。
    “就算全世界都不看好，我也要做下去！”——聲音嘶啞，卻字字鏗鏘。
    卡爾聽得稀奇，忍不住對著岩壁喊“我是卡爾，我超厲害的！”
    話音剛落，周圍的岩洞就傳來此起彼伏的“我超厲害的”“超厲害的”“厲害的”，像一群人在起哄。他臉一紅，被林風拽著往前走“別在這裏耍寶，前麵有更特別的。”
    穀深處有片水潭，潭水清澈見底，倒映著頭頂的藍天白雲。老婆婆說這是“初心潭”，對著潭水說話，能聽見最開始的自己給出的回答。“試試吧，”她鼓勵道，“不管你現在多迷茫，最初的那個自己，永遠比你想的更清醒。”
    卡爾第一個衝過去，對著潭水喊“我真的能成為像爺爺那樣厲害的人嗎？”
    潭水蕩起圈圈漣漪，一個稚嫩的童聲從水裏浮上來，帶著點奶氣“能！爺爺說我是最棒的，我一定能！”那是他八歲時的聲音，當時爺爺剛教他打第一發子彈，他對著靶子喊了同樣的話。
    卡爾愣住了，眼眶有點熱。這些年他總怕自己不夠好，卻忘了小時候那份傻乎乎的篤定。
    林風對著潭水輕聲問“我選擇的這條路，真的對嗎？”
    潭水裏傳來少年的聲音，帶著尚未褪去的青澀，卻異常堅定“對不對，要走了才知道。但我知道，要是不走，我一定會後悔。”那是他剛離開師門時，對著星空問過的話。
    艾莉絲猶豫了一下，也湊過去，聲音輕柔“我真的能彈出打動人心的旋律嗎？”
    水裏的聲音帶著點羞怯，卻很清晰“就算現在彈不好也沒關係，我喜歡啊，喜歡就值得堅持呀。”那是她第一次在人前彈錯音符，躲在琴房裏偷偷問自己的話。
    輪到老婆婆時，她對著潭水笑“老婆子我守這破穀，值得嗎？”
    潭水裏的聲音蒼老了些，卻充滿活力“值得！這裏的聲音多好聽啊，每一聲都藏著人心，多珍貴。”那是二十年前，她剛接過守穀重任時的回答。
    夕陽西下時，他們坐在初心潭邊，聽著岩壁裏飄出的各種聲音，像在聽一場流動的人生交響樂。卡爾把耳朵貼在岩壁上，聽見自己剛才喊的“我超厲害的”還在遠處回蕩，忍不住笑了“原來最不嫌棄我的，是過去的自己啊。”
    “不是不嫌棄，”林風望著潭水裏的倒影，“是過去的自己更敢相信‘可能性’。”
    老婆婆給他們每人裝了瓶潭水“這水帶回去，想不通的時候倒一點在手心，就能聽見剛才的聲音。”她頓了頓，又說，“其實啊，回響穀記的不是聲音，是人心底那點不肯熄滅的火苗。不管走多遠，別忘了回頭看看，那火苗還在不在。”
    離開回響穀時，卡爾對著岩壁喊“等著我！等我成了真·超厲害的人，再來喊給你聽！”
    岩壁忠實地記下這句話，回聲在穀裏繞了三圈，才慢慢消散。
    “下一站去哪？”卡爾晃著手裏的潭水瓶，眼裏的光比來時更亮。
    艾莉絲翻開星圖，指尖點向一片閃爍著虹光的星域“去‘幻音星海’吧，聽說那裏的星星會跟著琴聲唱歌，咱們去看看，能不能讓星星也記住咱們的聲音。”
    林風調整好航線，“旋律號”緩緩升空，回響穀的聲音漸漸遠了，但每個人心裏都清楚，那些藏在岩壁裏的初心之音，已經跟著潭水，住進了他們心裏。
    艙內，卡爾把潭水瓶小心翼翼地放進背包，和信念石的碎片放在一起。林風看著他的動作，輕聲說“其實不用瓶子也沒關係。”
    “嗯？”
    “因為初心從來不是藏在水裏的聲音，”林風笑了，“是不管走多遠，都敢對自己說‘我還記得’的勇氣。”
    卡爾似懂非懂地點頭，突然對著艙壁喊“我還記得呢！”
    艙壁沒有回響，但他知道，這句話已經刻進了心裏，比任何岩壁都記得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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