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街衢並肩,影疊情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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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剛漫過窗欞時,白詩言便被頸間的癢意弄醒了。眼睫顫了顫,還沒來得及看清帳頂的纏枝蓮紋,就被墨泯翻身壓在枕上。那人的吻帶著清晨特有的微涼,從眼睫一路落到唇角,像帶著露水的花瓣蹭過心尖,她忍不住縮起脖子,指尖抵著墨泯的肩窩推了推:“別鬧,鬢發散了要重新梳的。”
    墨泯卻不肯起身,反而得寸進尺地含住她的耳垂輕輕吮了吮,惹得白詩言渾身一顫,軟在人懷裏喘起細氣。“急什麽,”她低笑著吻過她的下頜,指尖鑽進寢衣下擺,摩挲著她腰側細膩的肌膚,“青禾進來還要半個時辰,夠我們再溫存一會兒了。”
    白詩言被她摸得渾身發軟,偏要咬著唇瞪人:“再鬧我可要喊人了。”話雖如此,抵在她肩窩的手卻沒了力氣,反而被墨泯捉住,按在枕側十指相扣。墨泯的吻愈發纏綿,從頸間一路往下,扯開她寢衣的領口,在鎖骨處留下淺淡的紅痕,像落在雪地上的梅印。
    墨泯眼底閃過一絲狡黠,趁她微怔時,手掌忽然往上一移,隔著薄薄的寢衣揉了揉她胸前的柔軟。那觸感溫軟飽滿,帶著令人心顫的彈性,白詩言頓時像被沸水燙過,猛地繃緊了身子,喉間溢出一聲細碎的驚喘,臉頰瞬間紅透,連耳根都染了霞色。“墨泯你……”她又羞又氣,想說的話被堵在喉嚨裏,隻能攥緊了拳頭輕捶她的肩。
    “你做什麽!”白詩言猛地回神,抬手去擋時,卻被人吻住了唇。唇齒間都是墨泯慣用的薄荷香,混著她身上清冽的皂角氣,竟讓她漸漸卸了防備,隻能任由那人在唇齒間攻城略地,直到窗外傳來廊下掃地的簌簌聲,才猛地推開她:“快些走,青禾該進來了!”
    墨泯這才不情不願地撐起身子,指腹擦過她紅腫的唇角,眼底還漾著未褪的情潮:“就這麽怕被人瞧見?”她低頭又啄了口她的唇,“娘子臉紅的樣子這麽好看,藏著掖著多可惜。”
    “你還說!”白詩言又氣又窘,抓起枕邊的玉簪就往她身上砸,卻被墨泯穩穩接住。那人笑著將玉簪別回她發間,替她攏了攏散亂的衣襟,指尖故意在她胸口多停了停:“我去換件衣裳,一炷香就回來。”
    話音未落,已利落地翻出後窗,衣袂掃過院角的竹籬笆,帶起一陣輕響。白詩言趴在窗邊看了眼,見她身影消失在月洞門後,才抬手撫上自己發燙的臉頰,指尖觸到鎖骨處的紅痕時,忍不住紅了耳根,這人總是這樣,仗著她心軟,便肆無忌憚地胡鬧。
    剛整理好衣襟,青禾便端著銅盆從月亮門進來了,見白詩言耳尖泛紅,鬢發微亂,忍不住打趣:“小姐今日醒得早,可是做了什麽好夢?”她將銅盆擱在妝台上,取過帕子浸了溫水,“奴婢剛在後院摘了些茉莉,替您簪在發間吧,聞著也清爽。”
    白詩言伸手攏了攏頭發,避開她的目光:“哪有,許是被晨露打芭蕉的聲音吵到了。”正說著,銅鏡裏忽然映出後窗閃過一抹熟悉的月白身影,她心頭一跳,忙端起桌上的茶盞掩飾笑意,指尖卻在茶盞邊緣燙得發紅。
    青禾替她挽發時,白詩言指尖無意識地絞著帕子,目光總往窗外飄。桃木梳穿過發絲時帶著淡淡的檀香,卻壓不住她心頭那點莫名的躁動。瞥見牆頭上掠過一抹熟悉的青色身影,她忽然清了清嗓子,對鏡中的青禾道:“青禾,你去趟後廚,問問陳廚娘新醃的梅子好了沒,順便把我院子裏曬的那包茉莉幹取來。”
    青禾應著聲要走,又被她叫住:“慢著,庫房新到的龍井也一並取些,我瞧著今日天好,正好泡來嚐嚐。”青禾雖納悶往日不怎麽愛喝茶的小姐今日怎這般講究,卻還是聽話地轉身去了。
    院門關攏的輕響剛落,白詩言就鬆了攥著帕子的手,轉身要去開門,卻被人從背後輕輕環住。墨泯身上的薄荷香混著陽光的暖味漫過來,她心頭一跳,卻故意板起臉:“你倒會掐時候。”
    墨泯低笑一聲,下巴擱在她肩上,鼻尖蹭過她剛挽好的發髻:“知道你想我了,特意趕早來的。”指尖順著她的腰線往上,輕輕捏了捏她的耳垂,“方才支走青禾,可不是為了讓我站在門外吹風吧?”
    白詩言被她捏得耳尖發燙,掙了掙沒掙開,隻好任由她抱著:“誰想你了,不過是怕你在外麵傻站著被人瞧見。”話雖如此,卻往人懷裏靠得更緊了些,“剛換的衣服?這玉帶看著倒新鮮。”
    墨泯順勢將她轉過來,低頭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眼底的笑意漫出來:“特意穿給你看的。”說著,指尖勾起她腰間的係帶,慢悠悠打了個結,“早上沒抱夠,現在補回來。”
    白詩言被她纏得沒了脾氣,索性往她懷裏縮了縮,鼻尖抵著她胸前的盤扣:“剛換的衣服怎麽又沾上草屑了?”說著伸手替她拂去肩頭的碎葉,指尖不經意觸到她的頸側,惹得人低笑一聲,咬了咬她的耳垂。
    “癢!”白詩言縮著脖子躲開,轉身時卻撞進墨泯眼裏的笑渦裏。墨泯今日換了件煙色杭綢長衫,領口繡著暗紋的竹,襯得她眉眼愈發清俊挺拔。烏發用同色發帶束在腦後,幾縷碎發垂在額前,褪去了往日的淩厲,倒添了幾分慵懶隨性。這般裝束,更顯身形修長,舉手投足間帶著世家公子特有的溫潤氣度,隻是眼底那抹藏不住的笑意,仍透著幾分慣有的頑劣。
    “好看麽?”墨泯捏了捏她的臉頰,見她紅著臉點頭,又湊到她耳邊低語,“特意穿給你看的。”
    白詩言被她撩得心慌,轉身想去拿梳妝台上的胭脂,卻被墨泯拉住手腕,按在妝台上親了個正著。墨泯的吻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撬開她的唇齒反複廝磨,直到她喘不過氣來才肯罷休,鼻尖抵著她的鼻尖,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想不想我?”
    “不想。”白詩言別過臉,卻被人捏住下巴轉回來,逼著她看向鏡中交纏的身影。鏡裏的自己鬢發散亂,唇瓣紅腫,眼角還泛著水光,而墨泯正低頭吻著她的頸窩,神情專注得讓她心跳漏了一拍。
    墨泯停下動作,抬眼望進她躲閃的眸子裏,指尖輕輕摩挲著她紅腫的唇瓣,語氣裏帶著幾分故意的委屈:“真的不想?”她俯下身,溫熱的呼吸拂過白詩言的唇角,“那方才是誰頻頻往窗外看?是誰特意支走青禾?又是誰……被我抱住時,身子都在發燙?”
    每說一句,她的吻便輕落在白詩言的臉頰、鼻尖、唇角,像羽毛輕輕搔刮著心尖,惹得白詩言渾身發軟,隻能咬著唇瞪她,眼底的水光卻愈發瀲灩。
    墨泯忽然伸手拿起青禾留下的桃木梳,替她梳起發辮。動作雖生澀,卻格外輕柔,木梳劃過發絲時,總故意用指腹蹭過她的後頸,惹得她頻頻縮肩。“昨日見你戴的玉簪頭鬆了,”墨泯的聲音貼著她的耳畔,帶著溫熱的氣息,“我讓銀匠修好了,放在妝奩最下層的錦盒裏。”
    白詩言果然在錦盒裏摸到那支羊脂玉簪,簪頭的並蒂蓮被打磨得愈發溫潤,連簪尾的流蘇都換了新的珍珠。她拈起簪子轉身,往墨泯發間插去,卻被人捉住手腕按在梳妝台上。墨泯俯身湊近,鼻尖幾乎貼著她的鼻尖:“剛支走青禾,想做什麽壞事?”
    “明知故問。”白詩言仰頭吻了吻她的唇角,趁她愣神時抽回手,將玉簪穩穩插進她發間,“這樣才好看。”
    墨泯笑著攏住她的後頸,加深了這個吻。妝台上的胭脂水粉被撞得叮當作響,散落的珍珠耳墜滾到腳邊,鏡中的日光漸漸移到兩人交握的手上,連空氣裏都飄著甜絲絲的茉莉香。
    不知過了多久,白詩言靠在墨泯懷裏喘著氣,指尖劃過她胸前的盤扣,忽然想起什麽,慢悠悠地開口:“說起來,上次在鳳城見的那三個丫鬟,你還記得麽?”
    墨泯正把玩著她垂在胸前的銀鏈,聞言挑了挑眉:“怎麽突然提她們?”
    “穿綠衫的那個眼尾有顆痣,”白詩言扳著手指數著,指尖故意在她心口畫著圈,“粉裙的笑起來有對梨渦,還有個梳雙環髻的,腰細得像柳枝,個個都比畫裏的人還標誌。這幾日怎麽都沒見著她們?”
    墨泯聽出她話裏的酸意,低笑著捏了捏她鼓起的臉頰:“原來娘子是吃醋了。”
    “誰吃醋了?”白詩言嘴硬地別過臉,卻被人強行轉回來,逼著看向自己,“我隻是好奇,你府裏的丫鬟是不是都這麽好看?個個都跟畫裏走出來的似的,倒顯得我這府裏的丫鬟粗笨了。”
    墨泯低笑出聲,吻了吻她的發旋:“再好看也不及你半分。”她伸手將她鬢邊的碎發別到耳後,“跟著我好些年了,性子沉穩,讓她們守著軒墨莊的庫房,我才放心。”
    白詩言卻不依不饒,伸手勾住她的發帶往自己這邊拉,迫使她低下頭來:“那她們是不是都跟你很親近?我瞧著上次在鳳城,那個綠衫丫鬟替你整理衣襟時,手指都快碰到你胸口了。”
    墨泯被她逗笑了,捉住她作亂的手往唇邊送,輕輕咬了口指尖:“你這雙眼睛倒尖。”她見白詩言皺起了眉,忙收斂了笑意,認真道,“她們是丫鬟,我是主子,哪有什麽親近的道理?不過是做慣了的活計,讓你瞧著礙眼了。”
    “那你有沒有通房丫鬟?”白詩言忽然抬頭,眼神裏帶著點緊張,“像你這樣的家世,身邊總得有幾個伺候筆墨的,或是……或是夜裏伺候的吧?”
    墨泯聞言一怔,隨即低笑起來,笑得肩頭都在顫,惹得白詩言又羞又氣,伸手去捂她的嘴:“不許笑!我問你正經事呢!”
    “我哪有什麽通房丫鬟,”墨泯捉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眼底的笑意忽然狡黠起來,指尖輕輕刮了刮她的掌心,“怎麽突然問這個?莫不是……你在吃醋?”
    白詩言臉頰騰地紅了,猛地抽回手:“誰、誰吃醋了!我隻是隨口問問!”
    墨泯卻不肯放過她,湊得更近了些,鼻尖幾乎要撞上她的額頭,聲音壓得又低又柔:“真不是吃醋?那你這般緊張,難不成是在想……若我身邊有旁人,你該如何是好?還是說……”她故意頓了頓,看著白詩言愈發慌亂的眼神,低笑出聲,“你是在想,往後我身邊,隻能有你一個人伺候?”
    “墨泯!”白詩言又氣又急,抬手去打她,卻被牢牢捉住手腕按在懷裏。墨泯眼底的笑意漸漸淡去,多了幾分認真,“我心悅的人隻有你一個,自從見著你,就再容不下旁人了。”
    她忽然俯身,熱氣拂過白詩言的耳廓,聲音帶著幾分戲謔的癢意:“再說了,真要有人伺候,也該是你才對。晚上……娘子要不要試試……由你親手替我擦身……怎樣?”
    白詩言像被炭火燙了似的,猛地推開她,臉頰紅得能滴出血來,指尖絞著帕子嗔道:“你、你又說這些混賬話!”偏過頭時,卻瞥見墨泯眼底的促狹,心裏又氣又甜,隻能跺了跺腳,轉身往窗邊走,耳尖卻紅得快要燒起來。
    墨泯看著她慌亂的背影,低笑出聲,快步追上去從身後環住她:“好了不逗你了,”唇瓣輕輕蹭著她的頸窩,“但我說的是真的,除了你,誰也別想近身。”
    窗外的日光漸漸爬過窗欞,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暖融融的。白詩言聽著她胸腔裏沉穩的心跳,鼻尖縈繞著熟悉的香氣,忽然覺得,這樣的清晨,便是過一輩子也不嫌長。妝台上的茉莉開得正好,有一朵落在墨泯的發間,與那支並蒂蓮玉簪相映,倒像是天生就該長在一起似的。
    “對了,”白詩言忽然想起什麽,抬頭看向墨泯,“陳廚娘的蓮子羹該好了,青禾也該回來了,你要不要先躲躲?”
    墨泯卻搖了搖頭,伸手拿起桃木梳,替她將散落的發絲挽成發髻:“不躲了。”她看著鏡中的兩人,眼底帶著笑意,“遲早要讓她們知道,你是我的人。”
    話音剛落,就聽見院外傳來青禾的聲音:“小姐,蓮子羹燉好了,我端進來啦。”白詩言慌忙想推開墨泯,卻被人牢牢按住。墨泯低頭在她耳邊低語:“別怕,有我在。”
    青禾端著描金托盤推門進來時,正撞見墨泯站在鏡前,一手握著桃木梳,一手輕扶著白詩言的肩,兩人鬢角相抵,姿態親昵得緊。她手裏的托盤猛地一晃,青瓷碗沿的熱氣燙了指尖,才驚覺般低下頭,紅著臉福了福身:“奴、奴婢不知墨公子在……”
    白詩言臉頰發燙,剛要開口解釋,墨泯已先一步接過話頭,語氣自然得仿佛尋常:“無妨,我替詩言挽個發髻。”她將最後一縷發絲繞好,插.上那支並蒂蓮玉簪,才轉身看向青禾,“蓮子羹擱在桌上吧,辛苦你了。”
    青禾頭埋得更低,快步將托盤放在妝台邊,眼角餘光瞥見鏡中兩人交疊的身影,還有白詩言頸間那抹若隱若現的紅痕,頓時明白了七八分,匆匆福了福身便要退出去:“那奴婢先下去了,小姐和公子慢用。”
    “等等,”墨泯叫住她,指腹輕輕摩挲著白詩言的耳垂,笑意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往後我常來,不必特意回避。”
    青禾愣了愣,見白詩言雖紅著臉,卻沒反駁,連忙應聲:“是,奴婢記下了。”轉身關門時,忍不住偷偷抬眼,望見陽光落在兩人相握的手上,暖得像要化開來,忽然覺得,自家小姐眼角的笑意,比案上的蓮子羹還要甜。
    陽光穿過窗欞,落在兩人相依的身影上,將一切都鍍上了溫暖的金邊,仿佛連時光都在此刻停駐,隻留下滿室的茉莉香,和藏在心底說不盡的情意。
    青禾退下後,屋裏重歸寧靜。墨泯替白詩言理了理微亂的衣襟,又取過案上的蓮子羹,用銀勺舀了一勺遞到她唇邊:“嚐嚐,陳廚娘今日燉得格外軟糯。”
    白詩言含住銀勺,蓮子的清甜混著冰糖的甘潤在舌尖化開,眼角餘光瞥見墨泯含笑的眉眼,臉頰又微微發燙。日頭漸漸爬到中天,暖融融地淌進窗內,墨泯索性在案前鋪開素箋,白詩言便取了硯台,親手研起墨來。鬆煙墨在清水裏漸漸暈開,她皓腕輕轉,墨錠磨出細膩的光澤,腕間銀鐲隨著動作輕晃,偶爾撞上硯邊,叮咚聲混著簷角風鈴,倒比任何樂曲都動聽。
    “寫什麽?”白詩言抬眼時,正撞見墨泯望著她笑,筆尖懸在紙上遲遲未落。墨泯伸手,將她攬到膝頭坐定,帶著墨香的手指捏住她的手腕:“你寫,我看。”白詩言臉頰微熱,卻還是依言落下筆,寫的是今早讀到的兩句詩:“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衣。”字跡娟秀,帶著幾分她獨有的柔婉。
    墨泯卻嫌不夠,握著她的手往紙上添了幾筆,將“衣”字改成“襟”,又在旁邊補了個小小的“泯”字。“這樣才對,”她低頭吻了吻白詩言的發頂,“你的衣襟,該沾滿我的香。”白詩言嗔怪地肘了她一下,案上的玉鎮紙被撞得輕響,宣紙上的墨跡卻已幹透,兩個名字依偎著,倒像是天生就該挨在一起。
    廊下的魚池裏,錦鯉正甩著尾巴追浮萍。白詩言端了魚食去喂,墨泯便跟在身後,從背後輕輕環住她的腰。她的下巴擱在白詩言肩上,呼吸拂過頸窩,帶著薄荷的清冽:“你看那條紅尾的,總搶別人的食,像不像你上次偷喝蓮子羹時的樣子?”白詩言被說得耳尖發燙,捏了粒魚食往她嘴邊送:“再胡說,就讓你嚐嚐這個。”墨泯卻張口接住,舌尖不經意掃過她的指尖,惹得她猛地縮回手,魚食撒了半池,驚得錦鯉亂躥,濺起的水珠落在她裙角,像綴了串碎鑽。
    日影爬到廊柱中間時,墨泯瞥見青禾提著食盒往院門走,忽然對她說:“讓青禾去庫房取些新曬的茉莉幹來,說是要泡新茶。”白詩言明知她故意支開人,卻還是依言吩咐了。青禾的腳步聲剛消失在巷口,墨泯便轉身將她抵在雕花廊柱上。
    “這下沒人了。”她笑著低頭,吻先落在額間,再滑到鼻尖,最後才含住那抹顫抖的唇。白詩言的手抵在她胸前,卻被墨泯捉住,按在柱上十指相扣。她的吻帶著午後陽光的暖意,比清晨的纏綿更多了幾分篤定,舌尖撬開牙關時,白詩言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混著遠處賣花人的吆喝,倒像是誰在替她喊著歡喜。
    墨泯的手順著她的腰線往上,輕輕捏了捏她的耳垂,又滑到衣襟裏,指尖觸到她腰間的細繩時,故意放慢了動作。“別……”白詩言的聲音碎在唇齒間,卻更像邀寵的呢喃。墨泯低笑,吻轉而落在她頸間,在方才留下的紅痕旁又添了個淺印,像兩朵並蒂的梅。
    直到院外傳來青禾的腳步聲,墨泯才替她理好微亂的衣襟,指尖拂過她紅腫的唇角:“晚上,我再來找你。”白詩言望著她眼底的笑意,忽然想起案上那幅字,臉頰又熱了起來,原來有些情意,不用寫在紙上,也能漫得滿室都是。
    青禾捧著茉莉幹進來時,兩人已端坐案前,一個在晾茶,一個在收卷剛才的字幅,仿佛方才廊下的親昵隻是午後一場恍惚的夢。隻是白詩言耳尖未褪的紅,和墨泯指尖殘留的茉莉香,悄悄泄了密。
    閑聊間,白詩言抬眼望見日影西斜,忽然輕輕歎了口氣:“時辰不早了,我該回相國府了。”
    墨泯握著茶杯的手猛地收緊,青瓷杯沿在掌心硌出淺痕。她抬眼望過去,眼底的笑意淡了些,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委屈:“非要走嗎?”指尖輕輕勾了勾白詩言的袖口,像個討要糖果的孩子,“府裏也沒什麽急事先等著你,再多留幾日好不好?”
    白詩言被她看得心軟,卻還是搖了搖頭:“已經多待了幾日,父親母親該惦記了。”她抬手替墨泯理了理微亂的衣襟,“過幾日休沐,我再過來便是。”
    “過幾日太久了。”墨泯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掌心輕輕摩挲,指腹蹭過她腕間的玉鐲,“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讓我捱著這三秋的日子,未免太狠心了。”
    白詩言被她逗笑,抽回手點了點她的額頭:“又說這些瘋話。”話雖如此,眼底的不舍卻藏不住。墨泯卻趁勢將她攬進懷裏,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聲音悶悶的:“再留一日,就一日。明日我帶你去城郊的藕花塢,聽說那裏的荷花全開了,雖比不上府裏的好看,但也值得一看。”
    鼻尖縈繞著她身上清冽的氣息,白詩言幾乎要點頭應下,可想起父親嚴厲的眉眼,還是硬起心腸推開她:“聽話,我真的該走了。”
    墨泯望著她堅定的眼神,知道再留不住,隻好慢慢鬆開手,轉身喚人備馬車。牽起白詩言往角門走時,她的腳步都慢了些,掌心沁出的薄汗沾濕了兩人交握的指尖。白詩言攏了攏鬢邊別著的茉莉,忍不住笑:“不過是回趟府,你倒比我還緊張。”
    墨泯反手將她的手握得更緊,耳尖微紅:“怕路上顛簸,也怕……”她沒說下去,隻低頭替她拂去裙角沾的草屑,“上車吧,我送你到家門口。”
    白詩言卻沒動,仰頭看她:“你不跟我一起坐會兒?反正青禾在前麵跟車夫說話,車裏就我們兩個。”
    墨泯眼底一亮,忙扶著她上了馬車。車簾剛落下,就被她按在軟墊上親住了唇。車廂裏彌漫著淡淡的熏香,混著白詩言發間的茉莉氣,墨泯的吻又急又輕,像怕碰碎了珍寶,直到白詩言喘著氣推開她,才抵著她的額頭低笑:“剛誰說我緊張的?”
    “明明是你先動手的。”白詩言捏了捏她發燙的耳垂,忽然被車外的動靜驚得一顫,青禾正掀簾要進來。墨泯眼疾手快,抓起手邊的蒲扇擋在兩人中間,揚聲道:“進來做什麽?”
    青禾被她這架勢弄得一愣,舉了舉手裏的油紙包:“小姐讓帶的玫瑰糕,想著小姐許是餓了。”
    “擱在小幾上吧。”墨泯的聲音聽著平靜,握著扇柄的手卻泛了白。白詩言躲在她身後,偷偷掐了把她的腰,惹得人悶哼一聲,差點把扇子掉在地上。
    青禾放下糕點剛要退出去,又被白詩言叫住:“青禾,你去跟車夫說,慢些走,我跟墨公子說說話。”
    等人走遠了,墨泯才鬆了口氣,轉身就被白詩言拽著衣襟吻住。這次換她主動,舌尖帶著玫瑰糕的甜香,纏得墨泯幾乎喘不過氣。車廂隨著馬車的顛簸輕輕晃動,兩人的影子在車壁上交疊,像幅流動的畫。
    “熱不熱?”墨泯喘著氣推開她,搖起蒲扇往她頸窩裏送涼風,指尖卻故意在她鎖骨處蹭了蹭,那裏還留著清晨的淺紅痕,“剛在院子裏就瞧你額角冒汗,這會兒又折騰出一身汗。”
    白詩言搶過扇子往她臉上扇,看著她鬢角的汗珠滑過下頜,伸手用帕子替她擦著:“你才熱呢,手心都出汗了。”她的指尖故意在她唇角蹭了蹭,沾了點方才吻時留下的胭脂,“像隻偷腥的貓。”
    墨泯捉住她的手,往唇邊送了送,輕輕咬了口指尖:“那也是隻專偷你這隻小饞貓的貓。”說著又湊過去吻她,這次卻溫柔了許多,像春風拂過湖麵,漣漪輕漾。
    墨泯的吻落在白詩言的唇角,帶著幾分不舍地蹭了蹭,聲音低啞得像浸了蜜:“方才在院子裏,你故意往我跟前湊,是不是早就憋著壞了?”
    白詩言抬手勾住她的脖頸,鼻尖抵著她的下頜,笑得眉眼彎彎:“那墨公子不也接了我的招?方才躲在葡萄架下,是誰先拉著我的手不肯放的?”
    “我那是怕你摔著。”墨泯挑眉,指尖劃過她的唇角,將那點蹭到的胭脂暈得更開,“再說了,你的手那麽軟,誰舍得放?”
    “油嘴滑舌。”白詩言輕哼一聲,卻往她懷裏縮了縮,指尖在她衣襟上畫著圈,“不過……我喜歡聽。”
    墨泯低笑出聲,胸腔的震動透過相貼的衣襟傳過來,讓白詩言的心也跟著輕輕顫。她忽然抬手捂住墨泯的嘴,眼神亮晶晶的:“噓,你笑起來聲音太大,仔細外麵聽見。”
    “聽見又如何?”墨泯咬了咬她的掌心,惹得她輕顫著縮回手,才抵著她的額頭道,“反正你是我的人,親也親了,抱也抱了,難道還怕人知道?”
    “沒羞沒臊。”白詩言紅了臉,卻主動湊過去,在她頸側輕輕咬了一口,留下個淺淺的牙印,“這樣,才算把你也打上我的記號。”
    墨泯倒吸一口涼氣,捉住她作亂的手按在身側,吻如細密的雨點兒落下,從額頭到鼻尖,最後落在唇上,纏綿悱惻:“那我可得多留幾個,省得有些人轉頭就忘了。”
    白詩言被吻得渾身發軟,偏偏還不忘打趣:“墨公子這是怕了?怕我跑了不成?”
    “自然怕。”墨泯吻著她的耳垂,聲音帶著幾分認真,“怕你被外麵的糖畫、糕點勾走,忘了這裏還有個等著你的人。”
    話音剛落,車簾外忽然傳來叫賣聲,脆生生的:“糖畫,現熬的麥芽糖,轉龍轉鳳咯,”
    白詩言眼睛一亮,指尖下意識攥緊了墨泯的衣袖,掀開車簾一角時,連聲音都帶了幾分雀躍:“是糖畫!上次在廟會瞧著師傅轉那糖輪,轉到龍形時圍了好多人,我當時隻顧著看你猜燈謎,竟忘了買。”
    墨泯瞧她眼尾泛著的紅,像隻盼著食的小獸,忍不住屈指刮了下她的鼻尖,眼底漾著笑意:“你看你,一提糖畫眼睛都亮了,方才還說我緊張,這會兒倒比誰都心急。”說著先一步下車,回身時穩穩托住她的手腕,待她踩穩石階,又細心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發,連耳後那縷碎發都輕輕別到耳後,“想吃什麽?龍還是鳳?或是你上次提過的並蒂蓮?”
    “要隻小兔子。”白詩言拽著她往糖畫攤走,指著攤上胖乎乎的兔子模子,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就要最胖的那隻,瞧著憨態可掬的,像極了去年你送我的那隻雪團兒。”
    糖畫師傅剛舀起糖漿,墨泯忽然低聲道:“師傅,勞煩兔子耳朵做得圓些,再添個小小的三瓣嘴。”師傅愣了愣,見她望著身邊姑娘時眼底的軟意,笑著應了。金紅的糖漿在青石板上遊走,墨泯的目光始終落在白詩言臉上,見她盯著糖漿流轉變換的模樣,忍不住從袖中取出帕子,替她擦了擦唇角,方才貪吃玫瑰糕沾的糖漬還沒擦淨。
    “好了。”師傅遞過糖畫,墨泯先接過來,用指尖輕輕碰了碰糖麵,確認不燙了才用紙托著遞到她麵前,另一隻手還不忘擋在她下巴邊,生怕滴落的糖絲沾了衣襟:“慢點吃,糖心還熱著呢,別燙著舌尖。”
    白詩言咬了小口,甜意漫在舌尖,黏得唇角都發亮。她含著糖,說話有些含糊:“走慢點吧,”拉著墨泯的手往街邊挪了挪,指尖在她掌心輕輕畫著圈,“坐太久了腿都麻了,想多走幾步,你陪我好不好?”
    “自然陪你。”墨泯任由她牽著,步幅刻意放慢,與她的小碎步相和。兩人並肩走著,影子被日頭拉得細長,交纏的手晃在暖光裏,像牽著團化不開的蜜。路過布莊時,白詩言指著櫥窗裏的雲錦,指尖點著那抹霞色:“這顏色比庫房那匹更亮些,若是做件褙子,襯著你上次送我的珍珠耳墜定好看。”
    墨泯順著她的目光望去,立刻對身後的隨從使了個眼色,低聲吩咐:“記下這鋪號和雲錦的花色,回頭讓人把同款的料子都包起來,送去白府後院。”見白詩言轉頭望過來,又若無其事地轉回頭,替她拈掉唇角沾著的糖屑,聲音放得更柔:“若是喜歡,咱們進去瞧瞧?讓掌櫃的取來給你比一比?”
    白詩言搖搖頭,卻把糖畫往她嘴邊遞了遞:“你也嚐嚐,甜不甜?”墨泯低頭咬了一小口,甜味剛漫開,便見她踮腳湊到耳邊,用氣聲道:“比不過你方才吻我的時候甜。”
    墨泯耳尖騰地紅了,伸手攬住她的腰往懷裏帶了帶,壓低聲音笑:“越發沒規矩了,當心被人聽去。”指尖卻在她腰側輕輕捏了捏,滿是縱容。
    轉過街角,忽然瞧見家診所前擠滿了人,青布幌子上寫著“夜氏醫館”,墨跡新得發亮,被風一吹微微晃悠。“什麽時候開的?”白詩言踮腳往裏望,指尖無意識絞著墨泯的衣袖,“瞧這光景,倒像是很有名氣的樣子。”
    旁邊賣花的大嬸正往竹籃裏拾掇茉莉,聞言湊過來搭話,手裏的花香混著熱氣飄過來:“姑娘是外地來的吧?就昨兒剛開的!這位夜大夫可神了,聽說從北邊來的,手裏那套針法絕了,不管什麽疑難雜症,一針下去就見效!”
    “可不是嘛!”旁邊挑著擔子的漢子放下肩上的籮筐,擦著汗接話,聲音裏滿是驚歎,“我家婆娘咳了半月光景,郎中換了三個,藥渣子堆了半筐都沒用,夜裏咳得整宿睡不著。方才抱著試試的心思來的,讓夜大夫紮了兩針,現在居然能喝下半碗粥了!我這就回去再取些米來,給她熬點稠的!”
    穿藍布衫的老嬤嬤也湊過來,拍著大腿道:“我那小孫子生下來就不愛吃奶,麵黃肌瘦的,剛才夜大夫就用銀針刺了指尖一下,小家夥居然哇地哭出聲,現在正叼著奶娘的奶頭猛吸呢!真是活菩薩下凡!”
    “我瞅著夜大夫年紀不大,怎麽有這本事?”有人小聲嘀咕,被旁邊的婦人瞪了一眼:“休要胡說!人家本事大著呢,方才李掌櫃的老母親癱了三年,被她扶著走了兩步,你沒瞧見李掌櫃那眼淚,哭得跟什麽似的!”
    正說著,醫館的木門“吱呀”一聲被猛地拉開,伴隨著一聲壓抑的痛呼,一個穿錦袍的中年男人踉蹌著跌出來,捂著胳膊肘齜牙咧嘴。他身後跟著個小廝,慌慌張張去扶,卻被男人甩開:“沒用的東西!早說過別來這鬼地方,偏要聽信傳言!”
    話音未落,門內傳來女子清冷的聲線,像淬了冰:“張掌櫃既信不過我的針,又何必屈尊上門?方才若不是你家小廝死死按著,這脫臼的胳膊,我原是懶得接的。”
    眾人這才看清,門口立著個穿黑裙的女子。發間別著支玉簪,簪頭的蠍子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銀麵具遮住半張臉,隻露出線條分明的下頜,和唇角那抹近乎嘲諷的弧度。她手裏提著的藥箱“咚”地擱在台階上,聽著就沉甸甸的。
    那被稱作張掌櫃的男人回頭啐了口,語氣卻虛浮:“誰信你的邪術?不過是碰巧罷了!我告訴你,若我這胳膊再疼起來,定拆了你這破醫館!”
    女子像是沒聽見,隻慢條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指尖,帕子上沾著點暗紅的血漬。“慢走不送。”她淡淡道,“下次若是再想逞強搬重物閃了腰,或是跟人爭風吃醋被推折了腿,便不必來了,我這醫館,不治自討苦吃的蠢貨。”
    張掌櫃被噎得臉色漲紅,卻不敢再多說一句,被小廝扶著灰溜溜地走了。人群裏有人低低議論:“這張掌櫃昨日還跟人吹噓自己力氣大,定是不信邪硬搬石碑傷了胳膊……”“夜大夫脾氣是烈,可醫術是真沒得說,上次城西的潑皮被打斷了腿,她三兩下就接好了,就是被她罵得狗血淋頭也不敢還嘴呢……”
    女子沒理會周遭的目光,提著藥箱走下台階,裙角繡著的曼陀羅掃過青石板,像拖過一道暗紫色的影。是夜棺姬。
    她的目光淡淡掃過人群,在觸及白詩言與墨泯交握的手時,簪頭的蠍尾似乎極輕地顫了顫。白詩言莫名覺得指尖一涼,像是有冷風順著指縫鑽進來,剛咬了半口的兔子糖,突然在舌尖化出點說不清的澀,甜意裏裹著絲若有似無的苦,讓她下意識蹙了蹙眉。
    墨泯握著白詩言的手緊了緊,低聲道:\"這夜大夫,倒是個有脾氣的。\"
    白詩言咬著糖畫,目光還追著夜棺姬的背影:\"方才那掌櫃的明明是自己逞強傷了胳膊,她卻連半句客套都沒有,倒像是不怕得罪人。\"話雖如此,眼底卻藏著幾分好奇。
    墨泯順著她的目光望去,見夜棺姬正彎腰給個蹲在路邊的小童看診,指尖搭在小童腕上時,那股冷冽的氣場竟柔和了些。\"醫術好的人,多半有自己的規矩。\"他轉頭看向白詩言,見她唇角沾著糖渣,伸手替她擦掉,\"不過她方才說"不治自討苦吃的蠢貨",倒像是話裏有話。\"
    白詩言把剩下的糖畫遞到墨泯嘴邊,笑盈盈的:\"你說,她那藥箱裏裝的,除了銀針,會不會還有別的古怪東西?瞧她簪子上的蠍子,怪嚇人的,偏生她戴在發間,又說不出的利落。\"
    \"想知道?\"墨泯咬掉最後一點糖尖,舌尖嚐到點微澀,\"若是你好奇,改日我讓人打聽打聽。不過看她方才的樣子,怕是不喜歡旁人窺探。\"
    正說著,忽聽醫館那邊傳來爭執聲。原來是方才被夜棺姬罵走的張掌櫃去而複返,正指著門內嚷嚷,卻被夜棺姬提著藥箱迎麵懟了回去:\"怎麽,剛走三步就疼得受不住了?\"她挑眉冷笑,\"還是說,終於想明白自己是個蠢貨了?\"
    張掌櫃臉一陣紅一陣白,最後還是硬著頭皮遞上包東西:\"我家婆娘......讓我送些謝禮......\"
    夜棺姬瞥了眼那錦盒,沒接:\"藥錢昨日已付,不必多禮。\"轉身便進了醫館,木門在張掌櫃麵前\"砰\"地關上,連帶著他那句\"多謝\"都關在了門外。
    白詩言看得直發笑,拉著墨泯的手往回走:\"這人真是有趣,硬氣起來像塊冰,偏又讓人恨不起來。\"
    墨泯低頭看她笑彎的眼,掌心被她攥得溫熱:\"世間奇人多著呢,不過......\"他話鋒一轉,捏了捏她的臉頰,\"再奇的人,也不及我身邊這位貪吃糖畫的小姑娘可愛。\"
    白詩言被他說得耳尖發燙,伸手去捂他的嘴,卻被他順勢握住手腕,往馬車的方向帶:\"天快黑了,先回府吧。”
    馬車軲轆碾過青石板,發出規律的輕響。白詩言靠在軟墊上,手裏還捏著那根啃剩的糖畫竹簽,轉著圈兒玩:“你說那夜大夫,怎的總戴個麵具?”
    墨泯正替她剝橘子,聞言抬眸:“許是臉上有疤,不願見人?”
    “不像。”白詩言晃著竹簽,“你瞧她露在外頭的下頜,線條多好看,想來眉眼也差不了。我倒覺得,是故意讓人猜不透呢。”她忽然湊近,指尖點了點墨泯的臉頰,“就像你,平日裏瞧著溫文爾雅,骨子裏卻強得很。”
    墨泯捉住她作亂的手指,往唇邊送了送,輕咬一口:“那你呢?看著乖巧,捉弄起人來卻半點不含糊。”他想起方才在醫館外,她故意趁人不注意,往自己手心塞了塊融化的糖渣,笑得像隻偷腥的貓。
    白詩言抽回手,指尖還沾著他唇上的溫度,臉頰微微發燙:“誰讓你方才在馬車上欺負我。”
    “我何時欺負你了?”墨泯低笑,將一瓣剝好的橘子遞到她嘴邊,“明明是某人先勾著我不放。”
    橘子的酸甜混著方才糖畫的甜香,在舌尖漫開。白詩言含著橘子,含糊不清地說:“那夜大夫的醫術,倒真讓人好奇。你說……她會不會治些偏門的病症?”
    墨泯替她擦去唇角的橘汁:“怎麽突然關心這個?你哪裏不舒服?”
    “不是我。”白詩言搖搖頭,“前幾日聽母親說,城西有戶人家的孩子,生下來就不會說話,找了許多大夫都沒用。若是夜大夫能治,倒是件積德的事。”
    墨泯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晚些我讓人去問問。不過她性子古怪,若是不願出手,也別強求。”
    馬車漸漸駛入熟悉的街巷,遠遠能瞧見白府的朱漆大門。白詩言掀開車簾,望著窗外掠過的燈籠,忽然笑道:“今日倒是有趣,先是偷著親你被青禾撞見,又吃了糖畫,還見了位這麽特別的大夫。”
    墨泯望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頭一暖,湊過去在她額角印下一個輕吻:“隻要跟你在一起,尋常日子也能變得有趣。”
    車簾外,晚風吹起簷角的銅鈴,叮當作響,像在應和著車廂裏的軟語溫言。
    馬車剛拐進白府後街,離大門還有段路,墨泯忽然按住白詩言要掀簾的手。車廂裏的熏香還縈繞著,混著她發間淡淡的茉莉氣,讓人心頭發暖。
    “急什麽。”他低聲笑,指腹摩挲著她方才被糖畫黏過的唇角,“等會兒你進了府,怕是要到夜裏才能好好親你了。”
    白詩言心跳漏了一拍,剛要開口,就被他輕輕按住後頸。墨泯的吻來得又輕又急,帶著橘子的清酸和糖畫的甜,像把方才沒能盡興的親昵都攢到了一起。他的指尖陷在她鬢角的軟發裏,吻得愈發深,仿佛要將這一路的歡喜都揉進唇齒間。
    車廂隨著馬車的晃動輕輕晃悠,白詩言被吻得喘不過氣,指尖攥著他的衣襟,指節都泛了白。直到聽見車夫揚鞭的輕響,才猛地推了推他,臉頰紅得能滴出血來:“別……快到了。”
    墨泯抵著她的額頭,呼吸還帶著不穩的熱,卻故意用鼻尖蹭了蹭她泛紅的眼角:“這是先補上的。”他替她理了理微亂的衣領,指尖劃過她發燙的耳垂,“晚上等著我,欠的還得慢慢還。”
    白詩言咬著唇沒說話,隻是偷偷抬眼瞧他,見他唇角還沾著點自己唇上的胭脂,忍不住伸手替他擦去,卻被他捉住手,在掌心輕輕吻了一下。
    白詩言的身影消失在朱漆大門後,墨泯仍坐在馬車裏,指尖似乎還殘留著她鬢發的溫軟。直到門房躬身退下,他才吩咐車夫:“去趟城西的首飾樓。”
    馬車緩緩駛過長街,他望著窗外掠過的青石板路,想起方才白詩言攥著他衣袖時眼裏的光,唇角不由自主地揚起。到了首飾樓,他細細挑了支纏枝蓮紋的銀簪,簪頭嵌著顆瑩潤的珍珠,正配她那日穿的月白裙衫。付賬時,忽然想起她繡帕上的並蒂蓮還差幾縷水綠色的線,又讓掌櫃記下,改日送來。
    墨泯剛走出首飾樓,就見隨從匆匆趕來,手裏捧著個描金漆盒:“公子,這是方才布莊掌櫃讓人送來的,說是新到的幾種繡線,顏色格外鮮亮,想著或許合白姑娘的意。”
    墨泯掀開盒蓋,裏頭果然是十幾軸絲線,赤橙黃綠青藍紫,還有幾種漸變的暈染色,在陽光下瞧著像揉碎了的彩虹。他想起白詩言偶爾會自己繡些帕子,針腳雖不算精致,卻總透著股嬌憨的認真,便點頭道:“一並送去相國府府,讓繡房的人跟著學學配色。”
    隨從應聲退下,墨泯轉身往自家的書局走去。書局裏新到了一批話本,其中有本是白詩言前幾日提過的,說想看那篇寫江南煙雨的傳奇。他讓掌櫃的取來,指尖翻過幾頁,見裏頭夾著張手繪的江南水巷圖,筆致清麗,倒像極了白詩言的畫風,便隨手抽出來,打算晚上帶給她。
    正翻著話本,賬房先生拿著幾本賬簿過來:“公子,這是上月各分號的營收,綢緞莊和首飾樓都比往常多了三成,尤其是新上的那幾款閨閣首飾,賣得最好。”
    墨泯接過賬簿,目光卻在看到“胭脂鋪”三個字時頓了頓。那家胭脂鋪是他去年盤下來的,專為女子調些新奇色號,前幾日剛試出一種淺桃色,膏體裏摻了珍珠粉,塗在唇上會隨體溫變深,像極了白詩言方才被吻過後的唇色。
    “讓胭脂鋪把新調的‘桃夭’色裝十盒,送到白府。”他合上賬簿,語氣平淡,“再讓師傅多調些茉莉香的香膏,她夏天愛出汗,這個清爽些。”
    賬房先生一一記下,見自家公子望著窗外出神,指尖還無意識地敲著桌麵,那節奏輕快,倒像是藏著什麽喜事,忍不住笑道:“公子近來常往相國府送東西,白姑娘怕是要嫌庫房堆不下了。”
    墨泯抬眸,眼底漾著笑意:“她庫房大,裝得下。”他想起白詩言收到禮物時,總是先蹙眉說“又亂花錢”,轉身卻會偷偷拆開來看,那點口是心非的模樣,比什麽賬本都讓他覺得歡喜。
    看看日頭漸斜,墨泯收起話本,對掌櫃的道:“餘下的事你盯著,我先回府了。”
    馬車往軒別院去時,他靠在車壁上,指尖摩挲著那張三巷圖,心裏盤算著:晚上見了她,先把話本給她,再提提那匹煙霞錦,若是她肯試穿,定要好好誇誇她,畢竟,能讓他這般牽腸掛肚的,這世間也就隻有一個白詩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