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玲的鏡光在藤蔓的圍攻下漸漸黯淡。日光本就稀薄，鏡麵能折射的火焰有限，剛才對付一條藤蔓尚且可行，如今麵對成百上千條暗紅觸須，鏡中的金紅火焰很快就被藤蔓上滲出的黑液澆得搖搖欲墜。
    “月飛！”雅玲的額角滲出細汗，銀紋古鏡在她掌心微微發燙，“我撐不了太久！這藤蔓的汁液能熄純陽火！”
    林月飛眼看著前排的屍骸已經衝破鏡光邊緣，腐爛的手掌幾乎要拍到雅玲肩頭，忽然咬破指尖，將鮮血按在腰間的玉佩上。那玉佩本是塊不起眼的暖玉，沾染血跡後驟然亮起，一道青灰色的光牆從玉佩中蕩開，竟將撲來的屍骸硬生生攔在牆外。
    “這是……鎮魂玉的仿品？”枯骨的下頜骨哢嗒作響，似是驚訝，“你竟帶了這東西？”
    “家師留下的護身法器，”林月飛一邊說著，一邊捏訣催動玉佩，光牆在屍骸的撞擊下泛起漣漪，“隻能暫阻陰邪，撐不了半刻鍾！雅玲，借你的鏡光再助我一次！”
    雅玲會意，猛地調轉鏡麵。這次她不再聚焦於屍群，而是將所有日華凝聚成一道細如發絲的光束，直直射向林月飛指尖。林月飛接住那道光束，隻覺掌心灼痛，連忙將靈力灌注其中，竟將日華凝成一柄半尺長的火焰短刃。
    “枯骨！”她揚聲喊道，“幫我穩住光牆！”
    枯骨沒有猶豫，骨劍忽然插進淤泥，幽藍鬼火順著劍刃蔓延，在光牆內側織成一道鬼火屏障。那些屍骸撞上鬼火，頓時發出淒厲的嘶吼，腐爛的皮肉在火光中滋滋作響，暫時退後半步。
    就是現在！
    林月飛足尖一點，借著靈力騰空而起，避開幾條從側麵襲來的血屍藤，朝著那片冒泡的水域俯衝而去。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水下有股陰冷的氣息在翻湧，像是有顆巨大的心髒在淤泥深處搏動，每一次跳動都讓水麵泛起暗紅的漣漪。
    “找到了！”
    林月飛眼中厲色一閃，將火焰短刃猛地擲向水底。那短刃穿透水麵的瞬間，忽然炸開成漫天星火，金紅色的火焰在水下燃起一片火海，無數氣泡帶著焦糊的氣味噴湧而出。水底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整片水域劇烈地翻湧起來，連帶著岸邊的淤泥都開始鬆動。
    “就是現在！”枯骨大喊，骨劍從淤泥中拔出，鬼火凝聚成一道長鞭，“它的根基在燃燒，靈力大亂！”
    雅玲趁機將古鏡高舉過頂，鏡麵折射出的日光不再是柔和的光束，而是化作一柄巨大的光劍，直直劈向水麵。隻聽“轟隆”一聲巨響，光劍劈入水麵的地方炸開一道巨大的水柱，暗紅色的藤蔓碎片隨著水柱飛濺，在空中化作黑煙消散。
    水麵漸漸平息下來。那些原本嘶吼著撲來的屍骸像是失去了提線的木偶，一個個搖晃著沉入水底，眼窩中的幽藍鬼火也隨之熄滅。林月飛落在岸邊，看著自己還在隱隱作痛的腳踝，長出了一口氣。
    “總算解決了。”雅玲收起古鏡，走到林月飛身邊，拿出傷藥遞給她，“這血屍藤的毒性不淺，得趕緊處理傷口。”
    林月飛接過傷藥，剛想道謝，卻見枯骨忽然轉向水域深處，空洞的眼窩裏鬼火劇烈跳動。
    “不對勁。”枯骨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血腥味還在……而且更濃了。”
    林月飛和雅玲對視一眼，心中同時升起一股不安。她們看向剛才血屍藤被消滅的水麵，隻見原本漸漸平息的水麵再次泛起漣漪，這次不再是暗紅，而是純粹的血紅！
    一股濃鬱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從水麵彌漫開來，比之前的腐氣更加刺鼻。水麵上漂浮的泡沫開始凝結成血紅色的薄膜，薄膜之下，似乎有什麽巨大的東西正在緩緩上浮。
    “這……這是什麽？”雅玲下意識後退，古鏡再次舉起，鏡麵上卻蒙上了一層血色，“我的鏡子……感應不到日華了。”
    林月飛握緊腰間的玉佩，掌心滲出冷汗。她能感覺到，一股比血屍藤強大百倍的陰邪氣息正在從水底升起，那氣息帶著滔天的怨氣和殺意，仿佛要將整個無回沼都吞噬。
    “是血屍藤的母體。”枯骨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我之前隻以為這沼底隻有血屍藤，沒想到……它的根須纏住了更可怕的東西。”
    水麵的血色薄膜忽然裂開，一隻巨大的手掌從水下伸出，拍在岸邊的淤泥裏。那手掌足有兩人高，皮膚早已腐爛殆盡，露出森白的骨骼，指縫間還纏繞著未消散的血屍藤殘根。緊接著，一個巨大的頭顱浮出水麵，頭顱上沒有皮膚，隻有森白的顱骨，眼窩中燃燒著兩團猩紅的火焰，比之前的幽藍鬼火更加可怖。
    “是……是上古戰死的將軍屍骸！”林月飛瞳孔驟縮，想起了古籍中的記載，“傳聞無回沼的中心，鎮壓著一位戰死的蠻族將軍，他的怨氣最重，屍身千年不腐……難道血屍藤的主根，一直紮根在他的屍身裏？”
    “不止紮根。”枯骨的聲音帶著絕望，“它在吸食將軍的屍氣修煉，現在我們毀了它的藤蔓，反而讓它和將軍的屍身徹底融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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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巨大的屍骸緩緩站起身，渾濁的血水從它的骨縫間流淌而下。它低頭看向岸邊的三人，眼窩中的猩紅火焰跳動著，喉嚨裏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整個無回沼都在它的咆哮中顫抖。
    “快跑！”枯骨大喊，骨劍指向水域另一側，“穿過前麵的洞穴，就能避開它的感知！這東西已經和沼底的怨氣融為一體，我們對付不了！”
    林月飛和雅玲不敢猶豫，轉身就跟著枯骨往洞穴的方向跑。身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每一步都讓地麵劇烈震動，仿佛有一頭巨獸正在追趕。她們不敢回頭，隻能拚盡全力往前跑，靈力在體內瘋狂運轉，靴底陷入淤泥又拔出，濺起無數泥水。
    “它追上來了！”雅玲回頭瞥了一眼，臉色瞬間慘白，“它的速度好快！”
    林月飛回頭，隻見那巨大的屍骸正踩著水麵追來，每一步都在水麵上留下一個巨大的血印，血屍藤的殘根從它的骨縫中伸出，像無數條鞭子在身後揮舞。
    “進洞穴！”枯骨指著前方一處隱蔽在岩壁後的洞口，“快！”
    三人衝進洞穴的瞬間，身後傳來一聲巨響，巨大的手掌拍在洞穴入口，碎石飛濺。林月飛連忙催動玉佩，青灰色的光牆將洞口封住，暫時擋住了屍骸的追擊。
    洞穴內一片漆黑，隻有枯骨眼窩中的鬼火散發著微弱的光芒。三人靠在岩壁上，大口喘著氣，能清晰地聽到洞外傳來的撞擊聲，整個洞穴都在搖晃，仿佛隨時會坍塌。
    “暫時安全了。”枯骨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這洞穴是天然形成的，岩壁上有上古修士設下的結界，能暫時阻隔陰邪氣息。”
    林月飛看向洞外，光牆在屍骸的撞擊下已經出現裂痕，她皺了皺眉“這結界能撐多久？”
    “不知道。”枯骨的鬼火閃爍了一下，“但我們必須盡快找到鎮魂玉。隻有鎮魂玉，才能徹底鎮壓這沼底的怨氣。”
    雅玲拿出火折子點燃，火光照亮了洞穴內部。這是一個狹長的通道，岩壁上布滿了青苔，偶爾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刻痕，像是某種古老的符文。通道深處傳來隱隱的水聲，還有風穿過縫隙的呼嘯聲。
    “鎮魂玉應該就在洞穴深處。”枯骨朝著通道深處走去，“古籍記載，當年鎮壓蠻族將軍的修士，將鎮魂玉藏在了怨氣最盛的地方，以此來淨化怨氣。”
    林月飛和雅玲跟在枯骨身後，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洞穴內的空氣比外麵清新了一些，但依然帶著淡淡的血腥味。岩壁上的刻痕越來越清晰，林月飛仔細看去，發現那些刻痕竟是一幅幅壁畫，描繪著上古戰場的場景。
    壁畫上，無數修士和蠻族士兵廝殺在一起，血流成河，屍橫遍野。最深處的一幅壁畫上，一位穿著道袍的修士正將一塊散發著白光的玉石按在一個蠻族將軍的屍身上，將軍的屍身周圍纏繞著無數怨氣，卻被玉石的光芒壓製著。
    “那就是鎮魂玉。”雅玲指著壁畫上的玉石，“和典籍裏描述的一模一樣。”
    林月飛看著壁畫，忽然注意到一個細節。那位修士將鎮魂玉按在將軍屍身上時，嘴角似乎帶著一絲痛苦的表情，而他的手腕上，戴著一個和林月飛腰間玉佩一模一樣的飾品。
    “家師的玉佩……”林月飛喃喃自語，“難道家師和這位上古修士有什麽關係？”
    枯骨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林月飛“你家師是誰？”
    “青虛真人。”林月飛回答。
    枯骨的鬼火猛地一跳，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震動“原來是他……難怪你會有鎮魂玉的仿品。”
    “你認識家師？”林月飛驚訝地問。
    枯骨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當年設下結界的，就是青虛真人。他是最後一個進入無回沼的修士，也是唯一一個活著走出去的人。隻是他走的時候，靈力耗盡，沒多久就坐化了。”
    林月飛心中震驚，沒想到家師竟然和無回沼有這麽深的淵源。她看著腰間的玉佩，忽然明白了什麽“家師留下這玉佩，就是為了讓我有朝一日能來到這裏，完成他未完成的事？”
    “或許吧。”枯骨繼續往前走，“青虛真人當年雖然設下了結界，但沒能徹底淨化怨氣。他知道血屍藤會不斷滋生，將軍的屍骸終有一天會破封而出，所以留下了鎮魂玉的仿品，希望後人能帶著真正的鎮魂玉，徹底鎮壓這裏的怨氣。”
    通道盡頭漸漸出現一絲微光。三人加快腳步，走出通道，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巨大的溶洞，溶洞中央有一個圓形的水池，水池中央的石台上，靜靜地躺著一塊散發著柔和白光的玉石。那玉石通體透明，裏麵仿佛有水流在緩緩流動，正是他們要找的鎮魂玉。
    “找到了！”雅玲驚喜地說。
    然而，他們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到水池裏傳來一陣水聲。水麵泛起漣漪，一隻巨大的觸手從水下伸出，拍在石台上，將鎮魂玉籠罩在陰影之下。
    三人抬頭，隻見水池中央的水麵上，緩緩升起一個巨大的身影——正是剛才在洞外追擊他們的蠻族將軍屍骸！它竟然從另一條水路追到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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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怎麽會在這裏？”雅玲驚呼。
    “這溶洞和外麵的水域相連。”枯骨握緊骨劍，“它一直跟著我們的氣息。”
    將軍屍骸的目光落在石台上的鎮魂玉上，眼窩中的猩紅火焰劇烈跳動，喉嚨裏發出憤怒的咆哮。它伸出巨大的手掌，朝著鎮魂玉抓去。
    “不能讓它碰到鎮魂玉！”枯骨大喊著衝了上去，骨劍上的鬼火凝聚成一道利刃，劈向將軍屍骸的手臂。
    林月飛和雅玲也立刻跟上。雅玲的古鏡再次舉起，雖然無法再折射日光，但鏡麵依然散發出柔和的白光，暫時逼退了屍骸周圍的怨氣。林月飛則催動腰間的玉佩，青灰色的光牆將水池圍住，阻止屍骸靠近石台。
    然而，將軍屍骸的力量實在太強大了。枯骨的鬼火利刃劈在它的手臂上，隻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而光牆在它的撞擊下，已經布滿了裂痕。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林月飛大喊，“我們的靈力快耗盡了！”
    雅玲看著石台上的鎮魂玉，忽然眼中閃過一絲決然“月飛，你去拿鎮魂玉！我和枯骨替你擋住它！”
    “不行！”林月飛立刻拒絕，“太危險了！”
    “沒有時間了！”雅玲將古鏡塞到林月飛手中，“這麵鏡子能暫時護住你，快去吧！隻有鎮魂玉能鎮壓它，這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枯骨也點頭“去吧，小姑娘。我們這些枯骨爛肉，早就該死了，能為淨化這裏的怨氣出一份力，也算對得起當年戰死的袍澤。”
    林月飛看著雅玲和枯骨堅定的眼神，咬了咬牙，接過古鏡，轉身朝著石台衝去。將軍屍骸察覺到她的意圖，咆哮著轉身，巨大的手掌朝著她拍來。
    “休想！”雅玲大喊著撲了上去，用身體擋住了將軍屍骸的手掌。
    “雅玲！”林月飛目眥欲裂。
    雅玲的身體像斷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撞在岩壁上，口吐鮮血。但她手中依然緊緊握著一麵破碎的鏡片，那是古鏡的碎片，上麵還殘留著一絲白光。
    “快……快去……”雅玲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
    枯骨趁機發動攻擊，骨劍上的鬼火燃燒到極致，竟暫時纏住了將軍屍骸的手臂。“快！”枯骨的聲音帶著決絕，“我撐不了多久！”
    林月飛含淚點頭，拚盡全力衝向石台。她抓起石台上的鎮魂玉，隻覺一股溫暖的力量從玉石中湧入體內，瞬間驅散了她體內的陰邪之氣。
    鎮魂玉在她手中發出耀眼的白光，整個溶洞都被照亮。將軍屍骸感受到鎮魂玉的力量，發出一聲淒厲的咆哮，試圖掙脫枯骨的糾纏。
    “就是現在！”枯骨大喊，骨劍忽然炸開，化作無數鬼火，將將軍屍骸團團圍住，“用鎮魂玉淨化它！”
    林月飛舉起鎮魂玉，將體內的靈力全部注入其中。鎮魂玉的白光越來越盛，化作一道巨大的光柱，直直射向將軍屍骸。
    將軍屍骸在光柱中發出痛苦的嘶吼，身上的怨氣和血屍藤的殘根在白光中迅速消散。它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最終化作點點星光，融入光柱之中。
    光柱漸漸散去，溶洞恢複了平靜。水池中的水變得清澈見底，岩壁上的刻痕在鎮魂玉的光芒下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林月飛走到雅玲身邊，將她扶起。雅玲看著她手中的鎮魂玉，虛弱地笑了笑“我們……成功了？”
    “成功了。”林月飛點頭，淚水忍不住滑落，“謝謝你，雅玲。”
    她又看向枯骨原來的位置，那裏隻剩下一柄鏽跡斑斑的骨劍，靜靜地躺在地上。林月飛拿起骨劍，輕輕擦拭掉上麵的鏽跡，低聲道“謝謝你。”
    鎮魂玉在她手中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溶洞。林月飛知道，無回沼的怨氣終於被淨化了，那些戰死的英靈，終於可以安息了。
    她扶著雅玲，走出溶洞。外麵的瘴氣已經消散，陽光透過雲層灑在無回沼上，照亮了清澈的水麵和岸邊的青草。曾經的死亡之地，終於迎來了新生。
    林月飛回頭看了一眼無回沼，將鎮魂玉小心翼翼地收好。她知道，這不僅僅是一塊玉石，更是一份責任，一份守護。她會帶著這份責任，繼續前行，守護這個來之不易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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