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火星市的大電梯內。
    夏曆和阿斯塔特執行長並肩站在一起，兩人看上去就像是朋友，但氣氛卻又異樣的古怪。
    夏曆能感覺到對方恨不得現在就幹掉自己。
    但阿斯塔特是理性的，明白此刻什麽都不能做。
    在電梯緩慢下行的過程中。
    阿斯塔特執行長開口道：
    “夏曆，你妹妹固然存在一定的意識殘留，但理論上來說是無法剝離的，但願你能做好失望的準備。”
    “你們到底把她怎麽了！”
    這是夏曆最關心的問題，他對夏書的最後情報就是嚴清教授為夏書注入了一針神秘藥劑。
    “根據當時的記錄，在收容夏書的遺體後發現她的腦波異常活躍，即便確定了腦死亡卻還是能觀測到物質擾動。”
    “當時的奧提拉公司立即對她的遺體采取了相關秘密研究。”
    奧提拉公司，這是當初組成阿斯塔特的主體之一，也是當初開發出腦芯的巨型跨國企業，夏書正是在其中的研究部門任職並竊取了初代腦植入芯片的技術公布。
    後來因為意集調用和神經集調用的技術分歧，衍生出了天芯與能芯。
    “奧提拉公司證實了靈魂的存在，為防止夏書的靈魂逃逸，奧提拉公司不計損耗的維持住了遺體的生命體征，寄希望於殘留的生物磁場約束她的靈魂。”
    “隨後，奧提拉公司發現了靈魂對一切信息來者不拒的特性，並命名這種現象為靈魂透鏡，通過靈魂透鏡觀測到了很多以前難以觀測到的物質反應，由此催生出許多新技術。”
    “你知道量子計算機的初代全稱是什麽嗎？廣量物質集粒子擾動觀測計算機，本質上是對人類靈魂觀測方式的拙劣模仿，又在後續不斷完善，因此由量子機組合並而成的天道計算機，其本質來說是有靈魂的，且靈魂巨大堪稱真正的信息黑洞。”
    “而夏書在這份技術成熟後，她的軀體和靈魂都被廢棄了，亦或者說解放，但她畢竟被動參與過海量的信息交換，會有所殘留也在預料之中，你確定她的殘留至今還足以形成一個單獨的認知集合體嗎？”
    阿斯塔特執行長冷漠的，麵無表情的告知了夏書的過往。
    一個或許存在的，難以觀測到的量子幽靈。
    “根據念力學會對靈魂的研究，我確信她還在，至於能否見到她，能否觀測到她得另說了，我並未抱太大期待。”
    夏曆已經學會了放低期待不再奢望。
    隨著大電梯不斷下降，夏曆的內心也是抑製不住的掀起狂瀾。
    他本以為來到天道穹的信息海，會是以戰爭的方式打進來的，或者是他掌握了某種更高端的技術潛入進來，那更符合實際情況。
    但當他真正抵達，卻是以如此正式的方式訪問。
    和平的征求到了阿斯塔特執行長的同意，被對方親自帶領進入。
    不過這就是他選擇的道路，他放下了恩仇屠刀，會不會成佛他不知道，但至少他應該成為了更完美的人。
    隨著大電梯下行到最底部。
    夏曆來到了一處巨大的銀色房間，銀色的牆壁內嵌入了數之不盡的量子計算機，指示燈閃爍不斷如群星運轉。
    夏曆從大電梯走下行至房間中央閉上了眼睛，以靈魂感知一切信息，將一切從自己靈魂中流過的信息加以改變，讓光波粒傳遞出一道有序排列的信息段。
    我來找你了。
    我來見你了。
    隨後夏曆開始回憶。
    回憶過往與夏書相處的朝夕，回憶他通過嚴清教授留下的信息所知道的後續。
    世人皆知夏書逝去。
    但夏曆否定這一點。
    所有一切逝去消散之不存都是偽命題，宇宙自誕生而來存在過的一切事物皆是永恒。
    隻要能觀測就能複現，生命證明存在的終極手段正是觀測認知，生命是信息所能組成的最偉大形態。
    從來就不需要戰勝死亡，死亡是一種形態的改變，是信息排列方式的變化，隻要宇宙中還有單獨的認知集合體能以任意方式觀測認知到，死亡就不成立。
    能鏈效應，接通！
    夏曆接入能鏈，以靈魂幹涉更廣域的物質組合成同樣的信息，就連遠在地球的天道蒼都感覺到了天道穹的核心所發出的喧囂音。
    天道蒼選擇了與那陣喧囂同頻。
    這甚至驚醒了太空之中遊離著的一團失色透明物質，那團物質慢慢變化出了形體，宛如水母更開始發光。
    而後忽然的……
    夏曆隻感覺身體一沉，就像是入夢一樣墜入無法形容的深淵。
    直到意識再一次清晰，他發現自己依舊身處巨大銀色房間，但銀色房間就像是昏黃褪色一般染上了一層難以言清的朦朧光暈。
    一個老人站在他的麵前，其身形佝僂瘦弱仿佛要被風吹倒下。
    夏曆眯起眼睛仔細打量，隻是微微一怔。
    老人又變作了一個女孩。
    記憶中的熟悉女孩。
    夏曆鬆了口氣，而後露出微笑走上前去。
    向著女孩伸出手。
    女孩也伸出手。
    在彼此的雙手觸碰到的瞬間，女孩的形態又發生了變化。
    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哥。”
    仿佛隻是一日不見那般，少女用最是稀鬆平常的語氣喊出了獨屬於她對夏曆的稱呼。
    “夏……”
    “我親愛的……”
    “小……”
    “那啥……”
    “算了，去他媽的儀式感，老妹。”
    夏曆張開雙臂抱住了眼前的夏書，有實感，體柔軟，微帶溫熱簡直真實存在。
    “哥，長本事了啊。”
    “必須的。”
    夏曆緊抱住夏書，他很清楚這次會麵也終究隻是幻夢，是在幻夢之中求得的片刻之真。
    “老妹，回來嗎？”
    “老哥你現在還做不到。”
    “固定你的形態，讓你以數據化的方式存在完全可以！”
    “那沒意義，你不至於這麽缺乏陪伴吧？我可以回來，但會丟掉現在的形態，人類文明正值風雨飄搖之際，明麵上的數據天道更是被不利因素所防備，我雖弱小仍能施加一定量級的微觀幹涉。”
    “一次礦位的隨機分配，一次裝置恰到好處的時機引爆……”
    “我為你投注。”
    夏書這話一出，夏曆也是嘴角狂抽。
    地球也有概率投手是吧？
    當初真虧沒把他給原地炸死！
    “好好好，原來這就是親哥待遇。”
    夏曆服了，虧他還信誓旦旦的以為地球沒有概率投手。
    感情地球的概率投手不針對別人，隻是盯著他整啊。
    這天道眷顧不要也罷！
    “隻是因為我能幹涉的區域以你為中心，誰讓承載我信息量最大的錨點是你呢？”
    “好老妹，以後等你回歸有你好果子吃！”
    夏曆已經開始思考要怎麽給夏書上刑了。
    “現在我能幹涉的範圍更大，且能做的更隱秘，我死的時候都快八十歲了，說實話都已經有些放下了，我也沒想到還有今日，老哥你是有多喜歡我啊？”
    “你被複蘇的那一日，我也隨著重新活了過來。”
    夏書如此說著，夏曆隻感覺一張小醜麵具莫名貼在了自己臉上。
    就很丟人。
    你有多喜歡我啊？
    這麽妹控的嗎？
    夏書走的時候都近八十歲了，看開了，是老奶奶了，冰棍老哥什麽的已經放下了。
    就他純情，蘇醒之後因為舉目無親的孤寂而使思戀蔓延。
    “等著，你等著。”
    夏曆沒那麽多廢話，隻是讓夏書等著，等她將來有型回歸，直接家法伺候。
    “好了老哥，你快穩定不住我現在的形態了，下次再見，這次就送你一個禮物吧。”
    “把靈魂交給我，我教你，能鏈效應是這樣用的。”
    話落，夏曆隻感覺世界忽的一下子暗了下來，無光無聲無一切。
    又在無法形容的炸響聲中轟然變得明亮。
    他依舊在那個滿是量子計算機的銀色房間之中。
    “我……”
    夏曆此刻的認知都還頗為混亂，於是捂住額頭閉上眼睛讓天芯幫忙梳理。
    但腳邊有什麽東西在動。
    柔軟的，某種毛茸茸的東西。
    “汪！汪汪！”
    那東西忽然叫了兩聲。
    夏曆立即睜開眼睛看向腳下，一隻白色的小狗正在搖尾巴。
    “怎麽……可能……”
    夏曆瞳孔巨震。
    大白！！
    是他五百年前小時候養的狗！
    夏曆的身後此刻傳來一連串腳步聲，阿斯塔特的執行長跑到了夏曆身邊。
    “你用高穩定度相位容器帶進來的？不對，沒偵測到空間反應……”
    阿斯塔特執行長看著夏曆，而夏曆還沉浸在震驚之中沒有回過神來。
    阿斯塔特的執行長很快意識到了什麽。
    “物質複現嗎？對複雜生命體的完美一比一還原？”
    “還真是可怕，奧提拉公司到底造了個什麽怪物。”
    話音剛落，執行長也是意識到了就在夏曆旁邊喊夏曆的妹妹為怪物有些不禮貌。
    “咳咳，別放心上，我隻是感歎一聲。”
    無論如何那個東西是怪物也好，是神也罷。
    隻要不站在人類的對立麵怎麽都好，阿斯塔特看在夏曆的麵子上也不會怎樣，更會默許夏書的存在，列為最高機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