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東京下城區的一處酒館內。
    夏曆在許多人異樣的神色之中走了進去，來到吧台前從髒汙的衣兜裏掏出了小半塊碎靈石。
    酒保是一個壯碩的光頭中年，頭頂有一道猙獰的疤痕，與麵部義體粗暴的拚接在一起，一看就是隻接受了最差的義體手術。
    也就是改裝艙都沒有的那種，直接人工外科植入。
    “你要什麽？”
    “大杯啤酒。”
    “稍等。”
    酒保拿走半塊靈石，很快就倒滿了一杯顏色汙濁的深褐色啤酒，夏曆接過之後急不可耐的直接飲盡緩解喉嚨的幹咳。
    “再來一杯。”
    “企業幣，或者靈石以及其他等價物。”
    “之前那塊足夠買十幾杯了！”
    “所以呢？”
    光頭酒保冷笑一聲，一把匕首直接刺進了夏曆麵前的台桌上，夏曆這時候才發現台桌上密密麻麻全都是匕首刺出的痕跡。
    “好吧，那至少再來一杯可以嗎？多少講點道德吧。”
    “道德？”
    光頭酒保差點笑出聲，夏曆一看就是最最最底層的拾荒者，要不是義體通常比生物器官更好用，還不用擔心排異，這類拾荒者早就成為行走的器官庫了。
    “是的，道德。”
    夏曆重複了一遍。
    光頭酒保好像也是覺得夏曆挺有意思的，接過了夏曆的杯子還真就給夏曆又倒了一杯。
    “你小子和那位長的竟有七八分相似，故意的？”
    “天生的。”
    “那你最好存一筆錢把麵容改了，你這張臉遲早惹事，當然如果你一輩子都隻打算待在垃圾堆裏那當我沒說。”
    “這都有罪？”
    “上麵的大人物不允許我們使用和他們一樣的東西，即便是天生的那也要奪走。”
    “好吧。”
    夏曆重新戴上了兜帽。
    “老哥問你個事，這有貨嗎？”
    “貨？什麽貨？”
    酒保微微一笑，四周的其他客人聽到了也沒什麽反應，下城區邊緣的酒館本來就是非法交易的集中地。
    上麵的人也懶得管，或許就愛看他們這群蟲子在垃圾堆裏掙紮，各種針對他們的血腥賽事可是不在少數，他們是樂子。
    “這裏的貨。”
    夏曆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暗示他需要黑天芯。
    他腦袋裏那枚是監管天芯，聯網功能都被限製了，甚至還會隔三差五向上級終端匯報他的個人情況。
    “我這可沒有。”
    酒保嘴上說沒有，但放在吧台下的手臂此刻有所異動。
    “喝完了嗎？喝完了趕緊滾吧，這裏不歡迎你這種窮鬼中的窮鬼，等你成為更高等一點的窮鬼再來吧。”
    “窮鬼還要分高下？”
    “窮鬼和欠債的窮鬼不一樣。”
    光頭酒保很是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夏曆端起酒杯咕嚕咕嚕迅速飲盡，酒保收走酒杯的時候有一團紙從他袖口落下，夏曆也是立即拿走離開了酒館。
    酒館外。
    夏曆深呼吸了一口氣，酒館內的氣味太難聞了，雖然酒館外的氣味也好不到哪裏去。
    他將頭壓得更低了，走至一處人少的小道上才將抓在手裏的紙片打開。
    上方寫有一個地址。
    半個小時後，夏曆來到了地址的所在地，一處販賣廢品拚接義體的雜貨鋪，一個穿著破洞灰大褂的老人見到夏曆靠近，也是抬起頭看了夏曆一眼。
    “喲，窮鬼中的窮鬼，你確定你買得起這裏的東西？”
    夏曆此時植入的天芯會主動向其他人的天芯發送識別信號，讓人們知道夏曆是一個沒有任何人權的爬蟲。
    負債者一般就隻有兩條路。
    要麽在垃圾之中爛掉，要麽在無稅區成為他人狩獵的玩物，當然也能因此狩獵其他人而改變命運，隻是可能性極其低微。
    “我要這裏的東西。”
    夏曆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
    “那得看你能出什麽價。”
    “兩塊靈石。”
    夏曆從衣兜裏摸出了兩塊表麵髒汙的，完整的下品靈石。
    “二手二代，ai模塊損壞，其他功能因為老化都有些卡頓，要不？”
    “可以。”
    “好，等著。”
    老人走進店裏，不一會就將一枚天芯和一個用廢舊手臂義體改造成的無名裝置一同交給了夏曆。
    那手臂義體很怪異。
    兩指為刀，三指為鉤弧。
    夏曆幾乎下意識的就想到了這玩意兒的用處。
    用以自助安裝天芯。
    至於安裝過程和安裝環境就別強求了，安裝過程中感染什麽稀奇古怪的病菌都隻能怪自己的運氣不行。
    “謝了。”
    “喲嗬，你這死窮鬼還挺講禮貌？那我告誡你一聲吧，去e區安裝，那裏信號不好，你摘取監管天芯，安裝黑天芯之後就默認為死人了，誰都可以隨便殺你沒有任何責罰。”
    “我明白，企業聯合的規矩我懂。”
    夏曆怎能不懂？他又不是沒在新東京待過，這裏在他的時空已經毀滅，那代表階級的高塔都已經倒下。
    但在這裏還在，且比起他記憶中還要更加的璀璨輝煌。
    他會出現在這裏隻能說明一點。
    他與貪我的關鍵命運分歧點就在於這裏。
    昔日在新東京發生的某些事，因為他與貪我的不同選擇而產生了截然不同的未來。
    當然這並不是說之前經曆就一定完全相同，或許也有不同，但並無法產生決定性的變化，直至來到這座沸騰之城。
    企業聯合所屬的新東京。
    而今是2586年。
    這個世界線的他蘇醒五十年多後。
    而他所在的時空，新東京在2534年就因為火星事變被摧毀。
    這個時空沒有發生火星事變，由此產生的鬼宿三殲滅戰與暴露危機也自然沒有。
    無言。
    夏曆向著大垃圾山的e區走去。
    安裝天芯後能訪問網絡了就能知道更多，知道這個時空的曆史發展路線。
    三個小時後。
    夜已深。
    夏曆的身影孤零零的沒入一處垃圾山塌陷而成的垃圾洞中，今夜很冷，他那衣不蔽體的爛外套很難保暖。
    夏曆點燃了一些不那麽有害的垃圾為篝火，將無名裝置放在火上烘烤消毒。
    一想到之後安裝天芯的方式，即便是自認曆經磨難的夏曆都有些頂不住。
    從隱翼開局如今想來是真的已經非常順利了，更何況還有天問戒的幫助。
    他現在是負債窮鬼，開局就在吃人的企業聯合，光是第一步解除監管就得賭命。
    夏曆在思考是選擇更穩妥的方式，還是更快的方式。
    “小書，我知道你在，幫我一下，我是你平行時空的哥哥。”
    火堆的火苗此刻無風搖曳。
    夏曆見狀笑了笑。
    “乖老妹，哥哥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