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世無奈地歎了口氣，卻沒有再推開愛音。
    她端起麥茶抿了一口，茶香在唇齒間蔓延開來，卻衝不散心頭那股莫名的情緒。
    “說起來…”愛音突然想起什麽，指著電視櫃上的一張照片，“那是素世世的媽媽嗎？”
    照片裏的女性穿著幹練的套裝，眉眼間與素世有幾分相似，連笑容也比素世更加公式化。
    活脫脫一個職業女強人的形象。
    素世順著愛音的手指望去，眼神微微閃爍。
    “嗯，是媽媽以前拍的。”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在公司裏。”
    愛音敏銳地察覺到素世說這話時，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杯壁。
    “公司……貌似素世世的媽媽不經常回家來著？”
    素世的手指突然停住了。
    她轉過頭，對上愛音關切的目光，嘴角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習慣了。媽媽工作很忙……”
    話音未落，愛音突然伸手抱住了素世。
    這個擁抱來得猝不及防，素世整個人都僵住了。
    “愛、愛音？”
    “素世世不用勉強自己笑哦。”愛音的聲音悶在素世的肩膀上，“在我麵前，可以不用那麽完美的。”
    素世感到一陣不自在。
    她下意識想推開愛音，卻發現自己的手不聽使喚地抓住了愛音的衣角。
    “呐，素世世。你在外邊也經常這樣笑吧？我真的很討厭這樣的你。”
    素世的身體猛地一顫，像是被愛音的話語刺痛了。
    她下意識地想要掙脫這個擁抱，卻發現愛音的手臂收得更緊了。
    “……放開我。”素世的聲音帶著一絲淒冷，那完美的笑容漸漸崩塌。
    愛音卻固執地不肯鬆手：“不要。每次素世世露出這種笑容的時候，眼睛裏明明一點笑意都沒有。”
    素世的手緊緊攥成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她突然用力推開愛音，站起身來時碰翻了茶幾上的麥茶。
    琥珀色的液體在潔白的桌布上迅速暈開，像是一道醜陋的傷痕。
    “愛音完全不懂。”素世的聲音冷得可怕，帶著絲絲顫抖，“我也不想這樣的啊！”
    愛音被推得踉蹌了一下，卻沒有退縮。
    她仰頭看著站在麵前的素世——栗色的長發有些淩亂，眼眶微微泛紅，胸口劇烈起伏著。
    然而這樣的素世，反倒讓她感到更加真實。
    “那你告訴我啊！”愛音也站了起來，“你不說我怎麽會懂？”
    “因為……！”
    素世別過臉去，聲音低落，“……因為這才是大家喜歡的長崎素世。”
    “才不是！”愛音激動地反駁，“會生氣、會難過、會任性的素世世才更可愛啊！”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突然打開了素世心中某個緊鎖的匣子。
    素世怔怔地看著愛音，這個總是笨手笨腳、愛慕虛榮、說話不經大腦的女孩，此刻的眼神卻堅定得令人心顫。
    ……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明明我以前還傷害過你。
    “你到底喜歡我哪裏？”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問出這個問題了。
    愛音歪著頭想了想，突然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第一次見到素世世的時候，我就在想，能遇到這麽溫柔的人真是太好了。”
    “而且，素世世也是第一個願意和我組樂隊的人。”
    “從那時候起，我就很想和素世世做朋友了。”愛音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雖然你總是對誰都溫柔，但我覺得……那一定很辛苦吧？”
    素世愣住了。
    感覺鼻尖一陣泛酸。
    “我才不是那麽溫柔的人。”
    她坐了下來，把臉埋進愛音的肩膀，聲音悶悶的。
    “明明隻是想利用你才加入的，我可沒有那麽好心哦。”
    愛音感覺到肩膀上有溫熱的濕意。
    旋即嘿嘿笑著，輕輕拍著素世的後背：“那我要討厭你了。”
    素世抬起頭，淚眼朦朧中看到愛音樂嗬嗬的表情。
    她深吸一口氣，突然伸手捏住愛音的臉頰。
    “痛痛痛！哎喲你幹嘛！”愛音的臉被捏得變形，含糊不清地抗議著，卻因為看到素世眼角未幹的淚痕而忘記了掙紮。
    “誰讓你隨便說討厭我的……”素世嘟囔著，手上的力道卻放輕了。
    她鬆開手，指尖還殘留著愛音臉頰的溫度。
    低頭看著自己方才捏人的手指，忽然輕聲一笑。
    愛音揉著自己被捏紅的臉頰，眼睛卻亮晶晶的：“再來一次！”
    “你是受虐狂嗎？”
    “因為這樣的素世世超——可愛的！”愛音舉起了雙手，邊說邊比劃著素世的可愛程度。
    “突然說什麽……”素世的臉一下子紅了。
    她慌亂地別過臉去，卻掩飾不住嘴角微微上揚的弧度。
    “……笨蛋。”半晌，素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耳尖紅得快要滴血。
    “就是這種地方很可愛哦~”愛音得寸進尺地抱住她的胳膊，“而且你看，這樣真實的素世世也很棒對吧。”
    “愛音……”長崎素世剛想說什麽，突然被一陣手機鈴聲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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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世慌忙擦幹眼淚，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屏幕上顯示著“媽媽”兩個字。
    她的表情瞬間變得複雜，她對愛音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然後立馬按下了接聽鍵。
    “媽媽？”愛音輕聲問。
    素世深吸一口氣，微微點了點頭。
    電話那頭傳來斷斷續續的英語對話聲，接著是一個疲憊的女聲：“素世醬~我這邊剛開完會。你那邊還好嗎？”
    “嗯，一切都好。”素世的聲音恢複了平日的溫柔與可靠，隻是眼眶還紅著，“公寓很幹淨，學校的事情也很順利。”
    “那就好。對了，你那個哥哥怎麽樣了？進展如何呀~”
    “媽媽不用擔心啦！”素世打斷道，手指緊緊攥住衣角，“……什麽時候能回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抱歉素世醬，今晚有一個很重要的項目，我必須……”
    “我知道的。”素世迅速回答，嘴角揚起一個愛音熟悉的完美微笑，“媽媽工作辛苦了，記得按時吃飯。”
    ……
    掛斷電話後，素世呆坐在原地，手機從指間滑落。
    愛音默默撿起手機，發現鎖屏壁紙是小時候的素世和媽媽的合影——照片裏的小女孩笑得很開心，非常活潑可愛。
    她還以為素世跟她一樣，會把小白的照片當作鎖屏呢。
    ……果然隻有我是變態嗎？
    長崎素世接過手機，一抹陰鬱深埋在眼底。
    “媽媽她很忙……一直都很忙……”素世苦笑一聲，“我當初想和哥哥同居，其實也是想著能讓媽媽擔心我……”
    ……這樣她就會經常回來了。
    這個計劃一開始確實十分有效，隻可惜當長崎紫薇確認過白弦實為鱔類後，反而更加放心了，大有一副托付女兒的模樣。
    愛音心頭一酸。
    突然明白了素世家這個完美到極致的公寓為何會讓她感到窒息——這裏不是家，隻是一個等待主人歸來的展示櫃。
    “下次……”愛音靈機一動，“也將樂隊的大家邀請到家裏來吧！我們可以開睡衣派對，把枕頭扔得到處都是，或者用馬克筆在牆上畫畫！”
    素世被這個提議驚得睜大眼睛，隨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睡衣派對？我可是不熬夜主義哦。”
    “別這麽說嘛，偶爾熬夜幾天沒事的啦~”愛音興奮地手舞足蹈。
    “素世世的家太冷清了，多叫朋友來玩有什麽不好？”
    看著愛音誇張的表演，素世又忍不住笑出了聲。
    ……媽媽也說過，這麽大的房子很適合我喊朋友回家玩呢。
    真實的、發自內心的笑聲在空曠的公寓裏回蕩，驅散了些許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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