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要夫郎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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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為什麽,周舟覺得那賣筍的漢子是個好人。
    漢子看著嚇人,但剛才有人討價還價他也不跟人急,筍殼給人也不要錢。
    旁邊的老伯應該是他爹爹,老伯眉眼凶,但是看小孩子時眼睛是笑著的。
    ......求他收留,給他家幫工,他應該不會苛待人吧。
    周舟小心地跟在鄭家父子後麵,街市裏漢子沒有駕車,隻牽著牛繩慢慢走,這速度他也還能跟得上。
    出了鬧市,哥兒看準倆人往哪條路走,加快腳步繞到前頭去等著。
    周舟蹲在路旁遠遠看著城門,心裏又是焦急又是緊張。
    牛車終於慢慢駛出來。
    周舟給自己鼓了鼓勁,如果不開口試一下,他在城裏可能真的會餓死,不然就會病死,相較於那點臉麵,活下去顯然更重要。
    牛車走到身前,周舟瞅準時機,一把撲上去扒住車板喊:“這位...這位老伯!您救救我吧,我給您家做工,給口飯吃就行了,您救救我吧!”
    周舟本來是想攔住漢子,但是方才瞧見他麵無表情看著前方的樣子又膽怯了,轉而朝著老伯求救。
    鄭老爹嚇了一跳,幸而牛車走的慢,也沒剮蹭著人,他趕緊讓鄭則勒住牛。
    周舟見車停了下來,心裏生出點希望,抓住車板的手卻不敢放鬆絲毫:“老伯,您救救我吧,我被牙婆子拐來,好不容易逃了,身上沒錢沒地方去了,我能幹活,給您家做工,絕不偷懶,您救救我吧。”
    他沒這麽開口求助過人,見兩人沒有嗬斥,便來來回回隻知道說救救我吧,說著說著就哭起來了。
    周舟還擔心前頭駕車的漢子駕車走,不忘手腳並用爬上了車,跪在老伯麵前緊緊抓住木板。
    豁出去開口後他已經想好了,沒有比在躲在城裏被抓到更慘的了,被丟下車再說吧!
    鄭老爹不計較他爬車,他幹活力氣大,這小身板,丟下去就是一伸手的事,見人哭得可憐,鄭老爹便問道:“你家人呢?可以回去找你家人。”
    鄭則也轉身看人,哥兒側著跪向鄭老爹,本來瘦小的身板從側麵看更纖細了,身上髒兮兮的,像隻沒二兩肉的貓崽。
    求人的嗓音也一模一樣,軟軟的,可憐得很。
    “爹娘都不在了。”
    “你家在哪兒,家裏隻有你一個孩子嗎?”
    周舟聞言抬眼看向鄭老爹,見他是一臉探究,眼神也並無算計,心裏想了想還是謹慎回答:“在南邊的州府,家裏隻有我一個孩子。”
    鄭老爹見他說話確實不是本地口音,軟軟糯糯的。
    南邊,這得是多遠啊,鄭老爹沒有概念,想象不到,便轉頭看向兒子。
    鄭則臉上沒什麽表情,也沒有開口的意思。
    “小娃娃,我們就是尋常農家,不是地主啊,不招工啊,也沒什麽活讓你幹。”
    鄭老爹說的都是實話,他們家人少,家裏婆娘一個人就能料理,平日裏他和兒子都是往外跑,再說了農家人哪裏有人招長工,又不是地主。
    周舟急得跪行向前挪了一點,滿臉懇求:“我可以洗衣裳,我還會做飯,我,我......"
    見車板上還落下的一兩個竹筍殼,周舟補充道:"我還可以跟你們上山挖筍!您收留我了吧,我吃得很少,留在城裏被抓到會被賣進樓裏的。”
    沒肉的貓崽一哭,眼淚跟不要錢似的成串成串的往下滑。
    鄭則轉過身去,把牛車往路邊靠了靠。
    鄭老爹見他抹眼淚,擦掉灰塵後露出額上的花印,心裏一動:“你是哥兒?”
    周舟懵然地看著老伯,愣愣地點頭。
    “可有婚配?”
    “未曾......”
    “我家不招工,但我兒子還沒成家,”鄭老爹越想越可行,朝著兒子喊:“鄭則,你要夫郎不要?隻要你開金口……”
    鄭則背著身子無聲歎了口氣,怎麽哪裏都逃不開這事兒。
    他從懷裏拿出還溫熱的糕點,想給了哥兒,勸說他離開,他不著急成家,更何況親事哪能在路上隨便就說成的。
    鄭則轉頭想拒絕,沒想對上一雙含淚的眼睛,要說出口的話就頓住了。
    哥兒剛哭過,臉灰撲撲,眼睛沁了淚水後亮亮的,望過來的眼神委屈又惶恐。
    鄭則想起前些年和武寧在後山獵到的那隻梅花鹿,眼睛一樣的黑白分明,清澈溫潤。
    周舟見那個長得凶凶的漢子沒說話,一顆心就沉了下去,臉上也帶上了點絕望。
    三人都沒有講話。
    鄭則鬼使神差地,先前心裏想的說辭都咽下,他回了一句:“要。”
    鄭老爹高興地拍了一下大腿,又湊近兒子問了一次:“確定要?”
    鄭則這會回答地很快:“要。”
    鄭老爹朗聲大笑,連聲說好!他那個開心啊,他又轉頭問哥兒:“你叫什麽?”
    “周舟。”
    “粥粥?這名怪實在,那個,粥粥啊,你願意來給我們鄭則做夫郎嗎?我家這小子強壯又會掙錢,定不會讓你挨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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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舟聞言轉頭看了漢子一眼,鄭則眼神沒有避開,倆人對視了了一瞬,哥兒迅速垂下眼瞼。
    原來他叫鄭則……
    周舟心裏亂糟糟的,但也沒想太久,便用力點了點頭,又小聲補了句:“願意。”
    鄭老爹嘿地大笑一聲,成了!
    他趕緊叫粥粥坐好,自己跳下車去跟鄭則換了位置。
    牛車重新走動了起來。
    周舟知道自己這是能留下來了,心裏放鬆許多。方才哭得太凶,這會兒還一喘一喘緩氣。
    鄭則人高腿長,坐板車上幾乎把空間占據,見哥兒又往角落縮,他隻好盡量靠後,高大的漢子盤腿規矩坐著。
    鄭老爹在前頭哼著不知名的曲調,兩人坐後頭不說話。
    鄭則把懷裏的糕點拿出來打開,放在板車上往哥兒的方向推了推。
    香甜的氣味勾著人的肚子,哥兒縮了一下手,肚子卻不合時宜地咕嚕叫起來。
    鄭則也不出聲催人,見他實在像個孩子,就直接舉起糕點放在對方麵前。
    周舟是真的餓狠了,香甜的糕點就近在咫尺,他忍不住咽了幾下口水。既然已經下定決心給人家當夫郎,往後再多幹點活就是了......這麽想著他便伸手去接了。
    鄭則把他的小動作納眼底。
    哥兒沒有馬上吃,反而又把糕點捧到他麵前,大著膽子看向漢子。
    鄭則不知道何意,愣著沒動,哥兒又舉了一下。
    啊,好像懂了。鄭則嚐試伸手捏了一塊送進嘴裏,哥兒果然鬆了一口氣,這也才拿了一塊吃。
    這是什麽孩童舉動,鄭則覺得好笑。
    趁著哥兒吃東西,鄭則隱秘地觀察起他來,看出來人很餓了,但吃相還是很秀氣,小臉蛋一鼓一鼓的,眼淚抹去了臉上的一些灰,隱約能看出秀致的五官來。
    越看越滿意,心裏充盈著一些說不清楚的期待。
    一塊糕點吃不飽,周舟還想再吃,於是又舉著剩下的糕點向對方遞去,鄭則也順從地再拿了一塊。
    倆人都沒有講話,但是這種隱秘的交流莫名地讓人感覺親近起來。周舟耳朵有些發熱。
    糕點就六塊,鄭則吃了兩塊便不再拿,剩下的都進了哥兒肚子。
    鄭老爹在前頭趕車,已經停止哼唱,車越趕越快,他心裏急啊!雖說不指望鄭則能說出什麽好聽的話,好歹跟哥兒聊兩句啊,結果鄭則真就一句話沒說,一句都沒吭聲!這怎麽成!
    鄭老爹偷偷往後瞧了一眼,見哥兒低著頭坐著,自家兒子盤著腿,眼睛看向哥兒。
    沒辦法了,唉,隻能快點回家找婆娘!
    肚子填飽,牛車也離鎮上越來越遠,賴大他們應該找不到他了,周舟緊繃了一天的精神慢慢放鬆下來,低著頭埋進自己的手臂。
    哥兒越趴身體越沉,沒一會兒就往對麵摔去,鄭則快速接住了人。
    睡著了?
    鄭則想把人扶正,見哥兒一點反應也沒有便覺得不對勁,探了額頭才發現哥兒在發熱。
    “爹,哥兒暈過去了。”
    鄭老爹回頭一看,哥兒臉上還灰撲撲的,看不出好壞,他神色嚴肅起來:“快到家了,一會兒你先帶他進屋,我去請郎中來給他看看!”
    說著甩了一鞭子,趕著牛快走。
    這會兒太陽小了些,村裏人都下地了,沒幾個人在外麵晃悠,牛車一路平穩到家。
    鄭則把人抱進自己屋裏頭,也顧不得衣裳髒,直接把人放到床上。
    他伸手探了探哥兒額頭,也瞧不出什麽情況。
    就是看著瘦弱,真瘦,抱起來輕飄飄的。
    還是醒著的時候討喜,想再看看他的眼睛。
    郎中還沒來,鄭則坐著看了一會兒,才起身去屋外打水給人擦臉,麵巾一點點擦掉髒汙痕跡,哥兒的樣貌慢慢顯了出來。
    讓人意外的是,哥兒雖看著瘦,但是臉卻是圓肉圓肉的,手指頭摁一摁臉頰還會彈回來......鼻子很翹,嘴唇有唇珠,睡著了會不自覺得嘟起來,看起來有點憨氣,應該是個愛笑的。
    是一張白軟軟的好脾氣的臉。
    隻是年紀看著好小。
    臉也很小,鄭則伸出手掌對著哥兒的臉比了比,感覺一掌蓋上臉去還能有餘…...
    給人擦完臉,鄭則想了又想,還是握起他的手繼續用布巾清潔。手也軟軟的,手骨勻稱,掌心沒有一點繭子。
    他想起哥兒在車上說的話,家在南邊,還說會幹很多活,這手可不像是會幹活的。
    鄭則麵無表情戳了一下他的臉。
    嬌氣瘦弱的小騙子。
    不會幹活沒事,他有力氣能掙錢,哥兒在家陪娘,平日家裏隻有娘在,多個人也熱鬧點......
    鄭則在自己沒有意識的情況下開始漫無邊際地亂想。
    “你倒是歇會啊!誰病得這麽厲害了,跑得我硬是沒能歇口氣!”沈郎中喘不上氣,隻怕鄭家還沒走到,他就窒息先倒下了。
    鄭老爹撓撓頭,他這不是著急嘛,見沈郎中家裏也沒病人,幹脆拉人上車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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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沈郎中也是服了氣了,這要看病的是他鄭屠戶才對!不僅不給人歇口氣,還一問三不知!
    鄭老爹真是不知道怎麽說,給鄭則找了個夫郎這事他還沒給婆娘說,也不好往外透露,請郎中隻能含含糊糊地說家裏有病人。
    沈郎中跨進院門,正巧看到鄭則端著盆出來倒水,小夥臉上還隱約幾絲愉悅?
    啊?生病咋還這麽精神。
    沈郎中轉頭就問鄭老爹:“你兒子這不是精神著嗎,你媳婦兒生病啦?”
    鄭大娘回家路上看見鄭老爹拉著沈郎中匆忙進了院門,心裏一咯噔,趕忙追上,這是出啥事了?
    進了院子剛好聽見這句話,她連忙大聲問:“誰,誰?我沒生病啊,誰病了?”
    鄭大娘拉住鄭則查看一番:“兒子也沒受傷啊?”
    四個人杵在院子裏一時沒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鄭則:“娘,我沒病,爹也沒病”,又看向沈郎中:“沈郎中請跟我來吧。”
    鄭大娘搞不懂了,拉住自家漢子:“誰在咱家?”
    鄭老爹摸摸額頭隻是笑,“這,唉呀,唉呀,你見了就知道了。”
    說的這是什麽屁話!鄭大娘瞪了他一眼,趕緊進屋瞧去。
    雖說有心理準備,但瞧見兒子床上躺了個人,這人還是額上有花印的,鄭大娘驚訝得瞪大了眼睛,天啦,這是誰!
    沈郎中沒有多問,放下藥箱就開始號脈,鄭則也把哥兒之前的狀態描述給郎中,屋裏一時無話。
    鄭大娘想問話又見時機不對,著急地在屋裏走來走去,鄭老爹拉都拉不住。
    過了會兒,沈郎中收回手說了句“得罪”,便掐住哥兒臉頰迫使對方張開嘴,仔細觀察舌苔後又伸手在他頭上按壓。
    鄭則心裏沒底,忍不住問,“他怎麽樣?”
    “沒什麽大事,方才我查看了他的頭部,沒有撞擊受傷的痕跡,所以不是頭部受傷暈倒的,應該是被人灌了藥加上氣血不足暈倒了。”
    沈郎中頓了頓又說:“哥兒是怕是奔波勞累虧損了,這三月末的天還是有些涼,穿得單薄,他受了風寒,發熱有段時間了,晚上估計會高熱燒起來。”
    這個孩子可能是這小子救的,沈郎中繼續道:“你們切不可掉以輕心,高熱高燒不是鬧著玩的,不小心便會要了命。”
    鄭大娘聽到會要命,緊張得一把抓住了鄭老爹手臂。
    鄭則也臉色凝重。
    沈郎中把他們的反應看在眼裏,覺得這一家人還挺有意思的。
    他示意不用擔心,把降熱的辦法口述了一遍,又拿出筆紙寫了藥方,交代拿藥回家後立馬煎好讓人服下,三人都點點頭。
    沈郎中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又回頭看了那哥兒一眼,雖然拿不準鄭家人的意思,但還是提醒道:“這孩子底子有點虧損了,得好好補才行,否則將來生孩子要遭罪。”
    鄭屠戶家他知道,在村裏名聲不錯,但他還是多說了一句。
    果然,聽他這麽一說,鄭則馬上問道:“沈郎中是否可以開幾副補身子的藥方,不必顧忌藥材的價格。”
    沈郎中讚賞地點點頭,重新坐下擬了藥方交給鄭則,“一天一副即可,可以單獨熬,也可以加入食材中,藥方溫和滋補,需要長期堅持服用方有效果。”
    又交代鄭則要去鎮上拿藥,不可有缺漏,鄭則認真地收好藥方,跟沈郎中道謝。
    “不用謝,我又不是白看,沒事我就先走了,待會拿回藥就煎了服下,若晚上這孩子高熱不消,可直接把他送來我家。”
    沈大夫收了銀錢,鄭老爹就趕著牛車把他送回家了。
    鄭大娘送走大夫,正準備關院門,就見林春柳提著籃子快步往自己方向走來,三兩步就到了跟前,她心裏暗道晦氣,卻也沒有立馬關上門。
    林春柳假裝看不到鄭大娘不待見的神色,麵上關切地詢問:“大嫂,方才我瞧見大哥拉著沈郎中,可是誰身體不舒服?”
    鄭大娘翻了個白眼。
    “是啊,我不舒服,身體難受得很,你這麽關心,不如今晚殺隻雞拿來我家給我補補。”
    林春柳噎了一下,暗罵大嫂臉皮可真是厚,自己也就是隨口搭話,她怎麽就能開口要東西了,自己的漢子就是屠戶,還貪心別人家的雞,不要臉。
    但想到此行目的,林春柳強行堆起笑臉:“大嫂真是愛說笑,你們家怎麽還能缺肉呢,”沒等對方接話就轉開話頭問道:“鄭則在家吧,我進去找他說說話。”
    說著躋身向前就要推開門,鄭大娘一腳牢牢頂住門板把人攔在外麵。
    就算是鄭永逸今天過來,都不一定能進鄭家的大門,她林春柳算得什麽,鄭大娘嫁過來這麽多年,就沒對他們家人客氣過:“有什麽事是我這個做娘的不能聽,鄭則忙著,沒空。”
    林春柳實在是推不開門,便也作罷,把手中裝著青團和糯米飯的籃子往前遞了遞:“也沒啥事,就是清明不是快到了嘛,家裏提前做好了青團,就想著帶點給你們嚐嚐。”
    鄭大娘手還扶在門上沒拿下來,也不接話。
    鄭則長這麽大什麽時候吃過林家一顆大米,這時候來送東西,說沒事誰信呢?八成還是為了她侄女。
    見鄭大娘不領情,林春柳隻好繼續說道:“嫂子,上次跟你提過的,我那侄女......”
    “我們鄭則的親事已經定下來,這事你往後別再提,當初我們家可是說的明明白白。”
    鄭大娘嘴快地打斷她,心裏厭煩得不行,隻想把人快快打發走,“我們家東西多到吃不完,不缺這點青團!”
    說完“嘭”一聲直接關上門。
    林春柳被門板震得退了兩步,又不甘心就這麽離開,在門口喊了幾聲,見對方實在不搭理,惱火地跺跺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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