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夏雨初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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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四合,一家人已吃過晚飯,鄭則蹲在廚房細細撥弄小爐子裏的炭火,耐心等爐子裏的藥煨好。
    沈大夫開給周舟溫養身體的藥,家裏每天煎煮,周舟一碗不落喝了已經兩個月,哥兒臉上日漸紅潤,可見這藥是非常見效的。
    一副中藥可以煎兩次,再多就寡淡無味,湯藥也沒了藥性,爐子上這一副是新的,第一碗味道也是最苦。
    鄭則想到周舟平日裏偶爾透露出的嬌氣性子,沒想他在喝藥這一事上卻十分配合,熬好就喝,從不讓人催。
    周舟知道家人心意,更何況花了錢,不敢浪費,皺著眉頭他也要喝完。
    深棕色的藥汁倒入碗中,鄭則晾了一會兒,用水撒滅炭火,想想又倒了一碗水,然後仔細著腳下,端了兩個碗去哥兒屋裏。
    “煎好了?”周舟放下手中的東西,起身想接過,鄭則給了水,沒給藥,他對著藥碗又吹了吹,確定藥汁不燙後端到哥兒嘴邊:“喝吧。”
    漢子人高馬大的,但對自己的照顧很是細致,周舟眼含羞意地看他一眼,聽話地就著鄭則的手,一口氣喝完藥。
    口腔裏都是濃鬱的藥味,喝的時候一鼓作氣,喝完反而有點想嘔,周舟皺眉忍住。
    “喝水潤潤,蜜餞晚上就不吃了,當心蛀牙。”
    周舟屋裏有蜜餞幹果小食,都是鄭則在鎮上買回來給他喝藥時甜嘴巴的。
    “嗯,不吃。”喝了水好多了。
    鄭則見他床上鋪著製了一半的裏衣,心裏泛癢,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這未完成的衣服。周舟回身看到他的動作,羞恥地扯過布料團吧起來,不讓人看。
    前兩日給鄭則量身形尺寸,已經夠讓他害羞的了,這中衣還沒形呢,不許他看。
    鄭則手掌撐著腦袋,曲腿側躺在床上,逗他:“反正都是我穿,先看看都不行,嗯?”
    周舟拒絕:“不行。”又見他一副浪人樣,心裏更加惱羞,鄭則在這屋裏真是越來越沒個正形了,這床是動不動就躺,椅子都不願坐。
    鄭則沒想到周舟會給他製衣服,還是裏衣,裏衣多私密,天天穿在最裏麵緊貼著皮肉,還是自己夫郎做的,鄭則光是想想身子都要發熱。
    咳咳,趕緊止住想法,伸手拉拉哥兒衣袖哄他和自己講話:“你白天問我怎麽抓魚,是想吃魚了?”
    周舟立馬轉過頭來:“我就是想自己抓嘛,你又不告訴我怎麽抓!”其實他是想和月哥兒小樹去蘆葦叢的小溪那試一下,就是不知道用什麽法子。
    “村長不是說過了嗎,不允許小孩去河邊玩水,你這個小孩也不能獨自去抓魚。”
    周舟不計較他又打趣自己,見他話裏有戲,便往鄭則那挪了挪,拉過他的手掌握住開始撒嬌:“你告訴我吧,好不好?我不是去河邊抓,我去溪邊,和月哥兒一起,好嗎,鄭則?”
    鄭則十分受用,嘴角都要壓不住笑意了,他忍住不和哥兒對視,故意左看看右看看不應答,想讓他多說幾句。
    周舟又挪近了一點,把漢子的臉掰正:“鄭則!”見他看自己了,又軟著聲音說道:“哥,你是我大哥,快告訴我吧,你最好了……”
    鄭則滿眼笑意:“喊哥哥。”
    周舟惱他,皺著眉頭:“哥哥。”
    鄭則:“哥哥是誰。”
    周舟:“哥哥是鄭則。”
    鄭則忍笑:“誰的鄭則。”
    周舟沒過腦,快問快答一樣:“我的鄭則。”
    鄭則哈哈大笑。
    啊呀!!煩死了,這人一天天的可惱人,周舟拿枕頭捶打他,鄭則見好就收,笑著起身抱住人,趕緊說了抓魚的辦法。
    其實也簡單,拿個魚簍裝點麥麩穀物,放置在溪流出水口,水裏若是有魚,魚順著水流就容易引入簍中。這法子不需要力氣,挺適合哥兒的。
    周舟:“家裏有魚簍嗎?”
    “咱家是殺豬的,怎麽會有魚簍?”
    村裏倒是有人編這個賣,鄭則承諾明日去買來給他。周舟說要三個,鄭則疑惑:“你和月哥兒一人一個,還有一個給誰?”
    “哎呀你別管,我一個人用兩個!”
    第二天周舟拿到三個嶄新的魚簍,欣喜地去找月哥兒說了想法,月哥兒正好想再去采一次野水芹菜,兩人便一起林樹家。
    林樹家還蠻偏的,房子看著不大,但院裏收拾得很簡潔,幾個支起來的簸箕曬著切成段的野水芹菜,已經曬得脫水。
    周舟注意到他家屋簷下堆放的柴火一小捆一小捆的都是細枝條,想來是小樹去撿的。鄭家柴火都是粗壯的樹幹劈成的整齊細條,耐燒又好用,存放也方便,村裏大多人家的柴火也是這樣,周舟想起月哥兒說的,小樹家沒有成年漢子。
    若是冬天到了,這家人該怎麽辦…
    “小樹!小樹在嗎?”兩人隔著籬笆朝屋裏喊。
    林樹聞聲跑出來,見是周舟和月哥兒很是驚訝,猜到他們是想喊他一起去采野水芹菜。
    周舟把背簍卸下,給小樹看了裏麵著的魚簍,問他:“你還想抓魚不?用這個可以抓。”小樹眼睛一亮,他想抓的,此時屋裏慢慢走出來一位女娘:“小樹,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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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日裏甚少有人來找小樹玩,林樹阿娘聽到有人叫她兒子,心裏擔心,出來看看。
    小樹見到他娘親出了房間,急忙跑過去扶住她往屋裏躲躲,他阿娘身體弱,不能吹風的。
    林樹阿娘很少出門,月哥兒家離這裏又遠,兩家沒有交集,不知道應該怎麽稱呼她,周舟更不懂了,但禮貌是要有的,兩人主動報上家門。
    “小樹阿娘,我是周承家的月哥兒。”
    周舟跟著說:“我是舟哥兒,我們來找小樹去采野水芹菜,上次我們一起采過的。”
    林樹阿娘想起來了,小樹是背回過一背簍很重的野菜。這兩個哥兒年齡比他兒子大好些,應該是有意照應小樹才來喊他的。她問小樹,要去嗎?小樹趕緊點點頭,他想去抓魚,給阿娘補身體。
    方素見狀,笑著對兩個哥兒說:“好孩子,叫我素姨就好,你們去吧,不要太晚回來,謝謝你們關照小樹。”
    三人走在路上,月哥兒還在對著小樹感慨:“小樹,你阿娘好溫柔啊。”
    小樹靦腆地點點頭,對自己阿娘毫不吝嗇誇讚:“我阿娘從不罵我,她是最好的阿娘。”
    林樹家貧苦,林阿奶老了幹不了重活,方素也經常生病,她深知小樹沒有阿爹很容易被其他小孩欺負,所以對他很寬容,也很努力讓林樹在外麵看起來體麵一些,至少衣服要整潔。
    到了蘆葦叢,林樹發現上次遮掩的入口沒有被破壞,便知道這處地方還沒被人發現,幾個人都很高興。
    野水芹菜依舊茂盛繁密,溪水清涼,不時有蟲鳴聲。這一片野菜夠他們采很久了,如果沒有被人發現的話。
    周舟把背簍裏的魚簍倒出來,三個人圍蹲著研究。魚簍是用竹片編成的,入口寬大,頸部狹窄,底部的肚子扁扁的,魚進去容易出來難,果然很適合用來做抓魚陷阱。
    “鄭則說往裏麵撒點穀物,放在水流出口處就可以了,魚會順著水流遊進去,就是不知道這條小溪有沒有魚。”
    月哥兒:“沒事呀,我們就先試一試,溪水也是從河裏流下來的,河裏有魚,這裏興許也有。”小樹在旁邊連忙點頭,總歸試一試才知道。
    三個魚簍一人一個,周舟把包在葉子裏的麥麩拿出來準備分的時候,突然意識到,麥麩碰水就漂起來了,沒辦法裝在魚簍裏啊。
    小樹:“這個是用來吸引魚的,應該最後才撒。”河邊撈魚,他見過村民把這個灑在水麵上,等魚浮來吃就撒網,網中魚的可能性就高一些。
    於是三人先找了三處流水口,各自把魚簍放好,又用石頭壓住以防飄走。
    接著開始摘野芹菜。
    周舟閑聊:“若是真的抓到了魚,你們想怎麽做來吃?”他自己問完忍不住先答:“紅燜應該好吃,魚大隻的話說不定有魚籽。”
    月哥兒直起身,換了個方向繼續采摘,“魚小,煎得脆香也好啊,可惜煎魚吃油,我娘應當不同意。”
    月哥兒問:“小樹呢?”
    小樹:“我想做成湯,給我娘補補身子。”
    臨走前,周舟把麥麩平分了,一人抓了一把,各自走到放魚簍的位置向水麵撒開,真心希望下次來能有收獲。
    鄭大娘見院子裏有蜻蜓低飛,猜測可能要下雨,便和周舟把院子裏怕淋的東西收進雜物間。
    晾曬的幹貨也收起。蘿卜條經過連日的曝曬,幹癟成色澤金黃、柔韌幹燥的曲卷狀,周舟沒忍住,拿了一根咬在嘴裏嚼,口感很是脆爽。鄭大娘笑著問他:“鹹不鹹?”
    “好鹹。”周舟又咂吧嘴感受了一下,補充說:“但是很香,有嚼勁。”
    “夏天熱沒胃口,把蘿卜切丁,和辣椒做成爽脆的酸辣蘿卜丁調口,食欲會好很多,今年我們也做些。”
    野水芹菜曬了半幹,等天好的時候再曬。
    喂豬的南瓜剝出來好多南瓜籽,粒粒均勻飽滿,鄭大娘洗淨晾在簸箕上,等曬幹了炒熟,也是打發時間的零嘴。
    天空漸漸變暗,雲層厚重,有沉悶的風吹來,搖搖擺擺地卷起地上的塵土。周舟手上動作加快,費力把風吹得四處甩動的衣裳拽回來,村民四處呼喚孩子,小孩子像燕子歸巢,尖叫嬉笑著跑回家,空氣裏彌漫著躁動和不安。
    鄭老爹和鄭則去鎮上還沒回來,周舟等得有些心急,來回往返院門探看。
    忽然,一滴滴雨水散落在周舟腳邊,緊接著雨聲突然急促,劈裏啪啦地砸在瓦片上發出脆響,不多時,雨聲震耳,雨已大到看不清屋外景色。
    鄭大娘見狀先進廚房把薑湯熬上,又去拿了幹淨柔軟的布巾備著,和周舟在堂屋等。雨下了一會兒,雨幕中才顯現父子倆的身影,鄭則把牛趕進欄裏綁好,和老爹快步從後院跑進堂屋。
    家裏等著的兩個人都迎上去,鄭大娘接過鄭老爹手裏的工具,周舟墊高了腳給鄭則擦頭,鄭則乖乖站著。
    等人換上幹燥衣裳,鄭則和周舟捧著薑湯在後院門廊下看雨,兩人都沒說話,緊緊挨著;鄭老爹夫妻在前院悠閑地坐著,吃吃花生米,聊聊天,偶爾講到好笑的地方,兩人會發出相似的大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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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的這場雨下得聲勢浩大,屋頂的雨水從屋簷滑落,一條條雨珠連成一片朦朧雨簾,空氣裏飄來泥土的腥氣,雨水的霧氣帶點涼意,讓人神清氣爽。
    林成貴家,雨天幹不了活,兄弟倆各自回房,石頭悶頭大睡,阿水在窗口用刻刀刻木雕玩。林秋點了一根艾草條,小心地靠近阿貴叔泛疼的位置仔細熏著:“有沒有緩解一點?”
    “有緩和,暖融融的,有股熱意。”林成貴心疼地握住夫郎的手,愧疚道:“又折騰你給我忙活……”
    林秋搖搖頭對著自家漢子笑,他心甘情願忙活。
    月哥兒家,周嬸子和周父在堂屋篩選玉米種子,月哥兒和弟弟待在房裏,兩人趴在窗邊看雨,周向陽突然指著窗外:“哥哥,你看,有蛤蟆,呱呱呱。”
    月哥兒望去,雨中果然有隻蛤蟆一跳一跳地趕路。這時周嬸子在堂屋喊:“窗戶不要開這麽大,仔細雨水飄進來受涼了。”
    “哎。”月哥兒聞言換了一根短的窗竿,又讓弟弟往外挪挪,他神思不屬,心裏在擔心小貓花花是否有躲雨的地方。
    武寧家,武寧洗完澡吃飽飯就上了二樓,他房間視野開闊,加上房子所在的地勢高,從窗戶望去一片蒙蒙雨霧,村裏的房子依稀可見,他這段時間一門心思打獵,有些疲累,此時耳邊聽著雨聲,窩在躺椅裏不知不覺漸漸入睡。
    武嬸子放輕腳步上了樓,見他睡得香,又悄悄下去了。
    “睡著了。”武嬸子對丈夫輕聲說,她重新拿起針線縫補:“難得老實睡個覺。”
    武阿叔坐在她旁邊,聞言無聲笑了一下,拿了巾布仔細擦拭刀箭工具,兩人都沒弄出聲響。
    村裏老人嗒吧著抽旱煙,看著大雨心生欣慰,這麽充沛的雨水,田地得到灌溉,地裏的作物長勢肯定差不了,這雨好啊。
    響水村的夏天,就從這場大雨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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