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現在是我代為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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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院架起晾衣杆,上頭衣物隨風飄蕩。
    兩隻小狗被趕到籬笆空地用竹篾牆隔開,周舟袖子挽起,抻直床帳抖了抖水後掛好,然後滿意地叉腰巡視小菜地。
    每次走到後院他就忍不住繞著這一塊地方看了又看,心裏生出強烈的滿足感。
    籬笆角落的辣椒樹已經開出白色小花,再過兩個月就能掛果;生薑植株挺立,綠油油一大簇擠在一起,周舟猜想它的根莖可能在悄悄結薑塊;大蒜要吃時就來割一把,留下根部撒點灶灰,過段時間又能長出來,等秋天再挖底下的蒜頭。
    大蔥蔥白藏在肥沃的泥土裏,露出地麵的蔥葉肥厚粗圓,孟辛站在菜畦前用手比了比,傻笑兩聲轉頭喊道“粥粥哥,看!”
    孟辛比著大蔥高度的手停在腰腹前,照這長勢,再長下去就要高過他了。
    周舟走近感歎“這大蔥長得真精神啊!”
    房間窗戶被撐開,鄭則抬手揮散灰塵,探頭喊道“粥粥,來。”
    裝有筍幹的籮筐被挪到前院雜物房,裏頭已是擠得滿滿當當,鄭則擔憂門一拉開東西就要砸到跟前,隻得花了點時間把所有筍幹裝入麻袋再重新壘整齊,多餘的籮筐擺在後院門廊,這才勉強把睡覺房間空出來。
    鄭則站在房裏左看右看,歎了口氣,籬笆空地建雜物房一事變得緊迫。
    開窗後房間亮堂起來,鄭則在原地轉了一圈不知要從哪裏開始收拾,周舟進來後找出雞毛撣子四處撣灰塵,他便往地上撒了點水掃幹淨地麵,最後再沾濕抹布把屋裏角角落落全擦一遍。
    趁著午後陽光還算濃烈,兩人把床上的枕頭被子拿到後院拍軟晾曬。
    周舟把圓桌上的東西收進木箱子,擦淨桌麵閑聊道“孟久幾時休沐,家裏的粽子他一口都沒吃上呢。”
    “明日,明日吃也一樣。”
    孟久真是可憐,一個月就隻能回家三四趟,過節的吃食也趕不上熱乎的。
    周舟轉頭看正在掛床帳的鄭則,“那你明日要去接他嗎?”
    鄭則要去收筍幹,家裏的牛車他駕走後阿爹也沒辦法去鎮上,就說不去。孟久懂得花錢坐車回家,能遇上羅老漢的牛車最好,遇不上,大不了回家聽他罵兩句上河村的車費貴。
    周舟聞言笑嘻嘻走過去抱住鄭則,仰頭未語先笑,他賣乖問道“那我能不能和你去收貨?讓魯康去看魚苗吧,我去還能給你算錢呢!”
    那什麽,他再順便賣一賣鹹鴨蛋
    鄭則低頭瞧見他不停眨動的眼睛,一眼看破他心虛的小表情,便轉頭繼續伸手扯平邊角的床帳,“我有什麽好處?”
    “哎呀,夫郎陪在你身邊收貨就是好處啊,”周舟親昵抱著人,大言不慚道“這樣你上外頭就不用想我了唄~”
    鄭則失笑“花言巧語。”
    房間經過兩人打掃後煥然一新,鄭則找出一把沒用完的艾草點燃熏了一圈,氣味安神清香,周舟終於滿意地舒了口氣。
    老馬來不及趕回白石灘,便留下住一晚。段師傅回家過節,魯康那屋正好空出床鋪位置。
    鄭老爹主動領他去新房那頭轉了轉。
    鄭家的大門和堂屋門環上掛著紅繩緊係的艾草,屋裏院外同樣彌漫艾草的清香。
    陽光金黃斜照在堂屋椅靠上,光裏煙霧飄渺,鄭大娘站在供台前續了一炷香,案上甜鹹兩個口味的粽子各擺一側,周舟帶回來的米粽也擺了幾個上去。
    接著她回屋拿了東西喊道“粥粥,魯康辛哥兒——”
    孟辛快步跑來“魯康帶牛去河邊喝水了。”
    鄭大娘給兩人各分兩根五彩手繩,“粥粥給鄭則拿一根,辛哥兒幫你哥拿好,明天回來再給他。端午安康,無病無災,戴著吧,七夕再摘下來。”
    來鄭家後孟辛的手可忙了,手腕戴有粥粥哥給的串珠手繩和開光平安手繩,現下又多了一條五彩縷。周舟幫他戴在另一邊,小孩舉起雙手對著陽光不停翻看,每一條他都很喜歡!
    鄭則手腕的手繩也不遑多讓,右手已經有兩條紅繩,五彩繩隻好戴在左手。
    他垂眼看了一會兒自嘲道“比孟辛還花哨,花花綠綠。”
    周舟係緊手繩哼笑“哦,那你也是小哥兒了,則哥兒?”說完他忍不住多念幾句品味,則哥兒,哈哈哈哈!
    “你這名兒,做漢子做哥兒聽著都好~”
    大膽取笑人的後果就是被鄭則扛在肩上轉圈,吱哇亂叫也不放下來,最後周舟搬出阿娘才讓屁股幸免於難。
    晚上吃飯,鄭大娘看了一圈圍坐的人,瞧見周舟好好坐在鄭則身邊她心裏就安定了,這孩子光是坐著都讓人覺得熱鬧。她不停輕拍周舟後背問道“有沒有想阿娘做的飯菜?今天過節得多吃點!”
    鄭則同樣側頭看他,欣喜滿足溢於言表。
    鄭老阿爹招呼道“吃飯吃飯,魯康辛哥兒吃飯,哎呀還差個孟久,馬師傅你也吃,放開了吃!”
    周舟下午剛吃兩個米粽,不知道是不是回家了心情舒暢,肚子早餓了,胃口莫名好起來,他給阿娘夾了一筷子菜後端起碗大口吃飯,“阿娘做的飯就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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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後趁天色亮堂,一家人再次點燃艾草繞家宅四周熏,鄭老爹夫婦在前院和幾個隔間熏,夫夫倆去籬笆空地和後院,豬圈牛圈、小狗的窩、草棚子通通熏了一遍。
    熏完後周舟和鄭則對視,兩人笑道“端午安康,無病無災。”
    草藥驅疫,米粽祭祖,彩繩祈安,是百姓對安康的渴求,也是對家族傳統延續的質樸守護。
    洗漱後,周舟換上舒服的小衣襯褲在床上打滾,褥子枕頭和被子都曬過拍軟,躺上去特別舒服。
    他攤開四肢望著床帳頂感歎,還是家裏好啊!
    天熱鄭則不愛穿上衣睡覺,他脫下寢衣環顧房裏,物品歸置整齊後暗暗鬆一口氣。
    邋遢小則變成幹淨小則了,周舟翻身往裏挪了挪給他讓位置。
    夜幕降臨回到隻有兩人的小窩,他更加依賴鄭則,心裏想說的話再也止不住,等人躺下後周舟把腿架在鄭則身上,迫不及待說起他賣鴨蛋的經曆。
    先前和別人吵架還瞞著爹娘,現下一股腦全講給他相公聽。
    “她罵"鄉下人"我才跟她吵起來的,鄉下人又怎麽樣呢,鄉下人就不可以賣東西嗎?”
    “爹爹說城裏有很多菜販在天沒亮時就要去郊外村子收蔬菜,再挑到鎮上來賣,他們也是城裏人啊,大家生活都不容易,她憑什麽罵人”
    鄭則停下撫摸夫郎滑膩的大腿,他低頭問“你罵回去沒有?”
    周舟高興地用力點頭,晃動的腦袋磕了鄭則下巴兩下,他說“罵了!我罵她發不了財!”
    他翻身趴在鄭則身上悄聲說“吵完架,後來幾天想起來還是生氣,感覺自己沒發揮好,於是我就又偷偷罵了她好多回,嘿嘿。”
    鄭則聞言也忍不住一起笑,笑著笑著沉默起來,他心疼周舟一個人去叫賣鹹鴨蛋,更心疼他無故被罵。燭光照在他臉側,映亮的眼裏情緒複雜。
    “想不想住鎮上大屋?”鄭則摟緊身上人問道。
    周舟好似知道鄭則在想什麽,他搖頭說不想,“我住過了,家裏青磚屋不比城裏差,我們有一大片籬笆空地,後院還能種菜,我小時候都沒種過東西,現在卻很喜歡。”
    “爹爹娘親將來會在響水村住,我們一家現在是鄉下人。”
    “難道我會因為別人罵我鄉下人,就討厭起鄉下人嗎,沒有鄉下人我也早就沒了”
    周舟捧住鄭則的臉,替他擦掉沁濕的眼角,知道他相公這是又心生虧欠了,“你不要想太多嘛,親人愛人朋友都在這裏,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真的。”
    他親親鄭則眼睛哄道“我最愛你,我親親你。”
    兩人夜話說到半宿,周舟說鐵頭幫了他好多忙,下次去白石灘給他帶點禮物讓他高興高興。
    鄭則說好,懷裏人說話聲音越來越小,他耐心地在夫郎後背輕拍哄睡。
    周舟坐了一天馬車又跟著打掃屋子,眼皮漸漸沉重,眼睛閉上沒多久便陷入黑甜夢鄉。
    次日清早。
    周舟站在馬車前對老馬說“馬伯,你回去就跟爹娘說我在這裏都好,叫他們不要擔心,轉告爹爹注意身子、阿娘要多多吃飯!”
    老馬離開後,周舟如願和鄭則外出收貨。
    筍幹要收完才能心安,他們這次去的是臨泉村。鄭則早上看見周舟憂心忡忡看著堂屋裏的三籮筐鴨蛋,難得沒再逗人,說一定能賣出去,讓他不要擔心。
    牛車上除了竹筐和麻袋,還有半籮筐的鴨蛋。
    鄭則去過樵歌溝和圪節村,臨泉村是第一次來。他以為這個村子和會它的村名一樣給人帶來驚喜,畢竟帶泉、河字眼的村子一般都有天然的水源,生活相對寬鬆富裕。
    他們響水村就有河,山上還有山泉小溪。
    沒想到這裏和樵歌溝如出一轍地偏僻、窮困,前往臨泉村的路走得艱難。這回路麵倒是沒有凸起的石塊和山坡,但巨石林立樹木夾在其間生長,道路實在狹窄且需要繞很多個彎。
    鄭則一會兒勒停老牛,一會兒甩鞭子加速,向來溫和的老牛此時也不耐煩起來,甩著兩個牛角擺頭噴氣,停下不肯再走。
    周舟被這山路繞得眼暈,他摘下帽子扇風說道“如是要打仗,就這地兒,一個拐彎設一個埋伏,敵軍全軍覆沒了我看都還沒走到臨泉村裏頭。”
    鄭則本來被鬧脾氣的牛弄得心煩,這句話不知戳中他哪裏的笑點,他直接放鬆手裏的牽繩朗聲大笑。
    “笑什麽啊,”周舟驚訝地轉身看,發現鄭則竟還在仰頭笑,“難道不是嗎,這彎拐得也太多了,而且還瞧不見前麵的情況。”
    他懷疑道“我們真的沒有走錯嗎?”
    夫夫倆艱難前往臨泉村時,樵歌溝卻爆發了爭吵。
    他們村第一次聚集商議並不順利,村長兒子阿勇驚訝的是,除了劉疙瘩和毛墩子不讚同修路,村裏竟然還有好幾戶人家不讚成。
    那兩家是因為修路占用自家田地和樹林,修路對村裏人好,憑啥就要折損自家利益?這兩戶不同意,村長能理解,村長兒子阿勇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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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村民不同意是因為害怕被商販欺騙,“他說的那些咱也不懂,前頭是六文錢來收,修了路後就要改成五文錢,誰知道往後還會不會再變!”
    “還隻能賣給他家!要是將來有別的商販來高價收,你們說怎麽辦,啊,眼睜睜看著又不能賣,那,那不虧了嗎?”
    “怎麽會有人平白來給村子修路呢,定是騙子!”
    不同意的村民如是說道。
    村子閉塞已久,道路限製了他們的行動,也限製了他們的眼界和認知,村民對沒經曆過的事懷有深深的警惕。
    年輕漢子們表情痛苦地對反對修路的長輩說“人家說了修路換五年筍幹收購權,人家白白出錢給修,要求咱們隻能賣給他也正常”
    “那別的商販高價來收,我們不就虧了嗎?”
    這樣的對話像車軲轆一樣來回滾,年輕一輩和老一輩不停爭論,陷入循環。
    年邁的村長歎氣解散人群,說先回家再想想,明日再談。
    晚上,村長晚飯也沒吃,獨自坐在房裏陷入沉默。
    村長的小孫子幫阿奶收院裏晾曬的筍幹,見爹爹回來,立馬跑過去把手裏的筍幹遞給他“爹爹,賣錢,賣錢!”
    阿勇半蹲下來摸摸兒子額上鮮紅的花印,眼裏思緒複雜,他孩子將來也要說親。
    他咬咬牙下定決心,抱起兒子交給妻子後推開阿爹房門,開門見山說道“阿爹,村子的路一定要修!”
    次日,村民再次聚集在土地廟附近空地,眾人見阿勇站在前麵喊大家安靜,左右不見村長身影。人群裏頭有人問“阿勇,怎麽是你,你爹呢?”
    “我爹病了,現在是我代為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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