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陌忱靜靜看她表演，唇邊弧度玩味。
    也不再和她各持己見的你一言我一語拉扯。
    這姑娘，分明是有意要和他拉開距離，許是她對自己的印象仍停留在“連人魚都想上”的階段，心有戒備，這才拚命隱藏身為人魚的事實。
    她既如此，遲陌忱自然沒必要在口頭上爭個輸贏。
    任她再如何隱藏，也無法改變既定的事實，而他需要做的是等待。
    等待她自己露出尾巴。
    “理解。”遲陌忱順她話應，須臾，話鋒一轉，“蘇小姐，你還欠我一頓飯吧。”
    蘇憶傾不明：“敲詐我？”
    遲陌忱罕見的無語片時：“前天那頓飯，最後是我付的錢，蘇小姐說好的請客呢。”
    經他提醒，蘇憶傾陡地想起，訕笑：“不好意思啊，我那天腦子太亂，忘了。”
    “嗯。”遲陌忱回以淡淡的腔音，聽不出情緒。
    沉默的氣氛像一管催促劑，趕著蘇憶傾表態。
    她低頭看了眼蘇蘇，靈光閃動：“不如就今晚吧，你把你表妹也叫上，蘇蘇屆時要回海裏，就當作是他回海前的一頓團圓飯。”
    有了這兩人的加入，她就無需與遲陌忱獨處一個空間。
    真是太機智了。
    這般想著，她在心裏偷樂，抬頭去確認態度，毫無預兆的撞上一道幽沉目光，她下意識吞咽，被盯得心裏發毛。
    這是不行的意思？
    她縮縮脖子，試探：“遲先生？”
    遲陌忱收回視線，嗓音不輕不重：“地址。”
    蘇憶傾暗鬆口氣：“老地方吧。”
    她偷覷男人的神情，見他闔眸，靠椅放鬆狀，顯然是沒有異議。
    車很快停在紅湖灣。
    兩幢相鄰的別墅門口皆站立一人。
    蘇憶傾下車，語氣驚喜：“初初，你怎麽來了？”
    程柚初目光錯開她，落在隨後下車的遲陌忱身上，壓了壓眉梢，不知名情緒於無形中轉化。
    蘇憶傾順她視線眺去，腦袋冒出個問號：“初初，你盯著他幹什麽？”
    “你怎麽會和他一起回來？”程柚初眼波沉暗，頗具深意。
    她的語氣怪怪的。
    蘇憶傾心裏無端“咯噔”，半解釋半陳述的口吻：“一起去辦了些事情，主要是沒他在，事情不好辦。”
    她並不想讓程柚初知道人魚的事，饒是之後程柚初接連甩出幾個問題，她都真假參半的忽悠過去，全程避開人魚一事。
    踏入別墅前，蘇憶傾回頭眯眸打量遲陌忱，疑惑他身上究竟有什麽東西能夠吸引程柚初的注意。
    這並不是第一次了。
    細細回想往昔，發覺每每看到她和遲陌忱站在一起，程柚初總會神色古怪，偏她又摸不著頭腦，始終捋不清。
    屋內。
    蘇憶傾將一盤剛切好的水果端到程柚初麵前，暫時壓下心頭的疑惑，側麵打探：“初初，你今天不是該去上班嗎？”
    “我請假了，來看看你。”
    “怎麽這麽突然？”
    程柚初略張唇，卻沒回答，舉了塊梨送入口中，不動聲色的岔開話題：“你今晚有時間嗎，一起吃頓飯。”
    蘇憶傾麵露難色。
    “不行？”
    “我今晚有約……”
    程柚初稍加思索，得出結論：“和遲陌忱？”
    “嗯。”蘇憶傾點頭時，特意留意她的神情。
    果真如她猜想。
    提及遲陌忱，程柚初的一行一色都極為怪異，一會擰眉，一會歎息。
    蘇憶傾費解，轉而輕帶一句，“其實不隻有我和他兩個人啦，還有蘇蘇以及他表妹。”
    聞言，程柚初不露痕跡的淺呼口氣。
    “初初，你要不要一起去？”
    “可以。”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應答。
    蘇憶傾心中的疑惑不由得更甚。
    而這份疑惑在晚飯期間被徹底放大。
    望海閣包廂內，一行人默默進餐，誰也沒找話題，隻時不時傳出瓷器相碰的清脆聲。
    氣氛實在太微妙。
    蘇憶傾興味索然，借著喝湯的動作暗中觀察每一個人的表情。
    卻沒得出任何結論。
    最終是程柚初先打破死一般的沉寂，她直白的看向遲陌忱，話裏話外盡是打探：“遲先生打算在北綏市停留多久？”
    遲陌忱撚起一張紙巾擦拭指尖，動作優雅矜重。
    待手垂下，他淡淡的睨了眼程柚初，而後又將目光移至蘇憶傾臉上。
    彼時的蘇憶傾還在“喝湯”，目光相撞那刻，她嗆了口，神經大條的抽幾張紙巾開始擦桌子，裝出一副很忙的樣子。
    實則被發現偷看，她耳尖都憋紅了。
    遲陌忱嘴角無意識地挑起一道微不可察的弧度，連他自己都沒發現，經此一遭，心情愉悅不少。
    “明日回棲海市。”
    他回答的是程柚初的問題，可看向的卻是蘇憶傾。
    蘇憶傾頓了頓，抬目。
    明日回棲海市？
    臨時決定的嗎？
    她讀不懂遲陌忱眼中飽含的意思，隻是在聽到他答案那一刹那，心底緩緩升起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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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沒有一種可能，遲陌忱是在刻意告知她回程時間？
    念頭僅閃現兩秒便被她壓下。
    這不可能。
    隔座，程柚初將二人眼波傳遞的一幕瞧得清清楚楚，藏在桌底下的手攥緊，抿了抿唇道：“冒昧問一句，遲先生之後還會不會因業務需要前來北綏市？”
    沒人注意到，她的眼中飛速閃過一抹異樣。
    遲陌忱未看她，不緊不慢的沉腔：“這個問題確實是冒昧了。”
    言下之意，他不想回答，也不夠格讓他回答有關行程的事。
    他拒絕得太露骨，程柚初不禁蹙眉。
    氣氛僵硬，包廂彌漫著一股言不明的詭譎。
    蘇憶傾本想充當鴕鳥，見此情形也不得不開口調和：“那個……遲先生的私程肯定是不能隨意透漏的，不過如果之後遲先生還要來北綏，可以知會一聲，屆時我請客，大家再聚一次，嗬嗬……”
    她悻笑兩聲，期求這個話題趕緊過去。
    奈何尷尬沒放過她，出現了更抓馬的一幕。
    隻聽聞遲陌忱意有所指的表達：“我的行程算不上隱私，願不願意透漏在於我個人，如果屆時蘇小姐真要再請客，我可以再來一趟。”
    蘇憶傾：“？”
    他的話直白又隱晦，令人能輕易讀懂其中真意。
    願不願意透漏在於他。
    而他不願意回答程柚初，卻願意回答蘇憶傾。
    太抓馬了。
    蘇憶傾後背狂飆冷汗，餘光偷瞄程柚初，見她臉色不佳，內心煎熬得不知該作何反應。
    “蘇小姐，我事先確認好，再度請客的話是真是假？”
    蘇憶傾憤懣的瞪過去。
    你那張嘴，快閉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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