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算見識到遲陌忱那道貌岸然的表皮下，骨子裏究竟有多惡劣。
    耍起人來，不顧死活。
    礙於現場還有其餘人，她掛上假笑：“當然。”
    遲陌忱得到滿意的答案，眼尾促狹地眯起。
    這頓飯可謂是吃得滿心煎熬，食不甘味。
    望海閣外，蘇憶傾僵著手和溫稚語道別，車尾燈遠去，她收回視線，長歎息。
    總算是送走了。
    “初初，我先送你回去。”蘇憶傾杵了杵身邊的人。
    “嗯。”後者情緒不高，隨口應答。
    在車上，蘇憶傾好幾次張口，明明話已至嘴邊，卻始終沒有勇氣問出心中的疑惑。
    從程柚初看向遲陌忱時的眼神及各種舉動來看，顯然情感是不一般的，但若要說是中意……好像又不太對勁。
    在這層朦朧的表象下，似乎隱藏著一個極大的秘密。
    蘇憶傾終是選擇保持沉默。
    這類事她沒有合適的身份過問，萬一得到一個可怖的答案，又該如何應對呢。
    想罷，她清空腦中雜糅，望向窗外。
    夜晚霓虹燈營造的景致總是唯美的，可她並沒有多餘心情去欣賞。
    倒是程柚初調換了個姿勢，極其安靜的車廂內，倏然響起她的聲音：“傾傾，我想問你一個涉及隱私的問題。”
    蘇憶傾怔忪住。
    原因無他。
    這是她認識程柚初這麽久以來，第一次聽她喊自己傾傾。
    熟悉了往昔的“飯統”，突兀變換稱呼，她難免不習慣，且對方的聲音過於晦澀，彰顯得即將開始的話題沉重、肅穆。
    蘇憶傾不由得正身、凜神：“你問。”
    此時，程柚初側頭，一瞬不瞬的對上她眼睛，一字一句無比清晰：“你是不是喜歡遲陌忱？”
    “轟”的一聲，有什麽東西砸在蘇憶傾心口。
    她眨眨眼，平穩的呼吸驟然發亂。
    程柚初卻不急著讓她回答，反倒說：“你好好感受你的心，是與不是，這個答案我很在意，我不希望你騙我。”
    蘇憶傾用手按壓在胸口處，往深裏思考，想得越多，心跳頻率越快，隔著胸腔骨也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我……喜歡遲陌忱？
    這個念頭湧現，她被嚇了一跳，當下第一反應是否認。
    可心底又有個聲音在唱反調，極為隱晦。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的潛意識竟已將遲陌忱當作是無比熟悉的人，情感跨過了一般朋友的界限。
    短短時間內，思緒在喜歡與不喜歡間來回彈跳，連她自己也分不清是否。
    可正因如此，她猶豫了，給不出否認的答案，若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又怎會猶豫？
    應當直截了當的回複“不是”才對。
    思及此，她摒住呼吸，沒有勇氣繼續往下深究。
    “我……”她難以啟齒。
    程柚初通過觀察她的反應，已無需再聽她回答，兀自確定了答案。
    頓時，她的眸光暗下，積斂了一層苦澀。
    果然如她所料。
    然而這個結果，不是她想要的。
    “之前我讓你離遲陌忱遠一點，你怎麽不聽呢。”程柚初口吻似究問似呢喃，但更多的是懊惱。
    蘇憶傾沒敢看她。
    沉默良久，她道：“我不否認對遲陌忱的感情是冷漠的，但我個人認為，沒有達到你說的那種喜歡，許是因為他救過我，所以他對我而言與常人有異。”
    程柚初半信半疑：“當真？”
    “之前我遇到危險時，是他用身體替我擋下，護著我，我想，應該是那一瞬間對他產生了普通情感以外的情愫，但也轉瞬即逝。”蘇憶傾依著內心的感覺轉述，末了，堅定語氣，“我很確定。”
    程柚初沒有往下深究，順著她的話說：“明日他就回棲海市了，你們見麵的次數少，沒有交集，自然會放下的。”
    這話聽起來，更像是在安慰她自己。
    蘇憶傾皺起眉，盯著她側臉看，心中又多了個疑惑。
    程柚初為何要急於確認她對遲陌忱的感情？
    按理說，她就算完完全全喜歡上遲陌忱，亦或是愛上他，對自己目前的生活沒多大影響。
    如果想在一起就表白，成功自然值得慶幸，不成功，那就忘掉他，下一個更好。
    可在程柚初那，她似乎不能喜歡上遲陌忱，更不能愛上他。
    蘇憶傾想不通。
    話題結束後，車正好穩停公寓。
    之後回到紅湖灣，已是晚上十點多。
    經過一番收拾，蘇憶傾躺在床上，放空腦袋，揉揉蘇蘇的肉臉：“明天就帶你回梧海好不好？”
    蘇蘇點頭。
    “海裏這麽大，你還能找到爸爸媽媽嗎？”
    “能。”
    “那行，快睡吧。”
    隔天。
    蘇憶傾趕早叫醒蘇蘇，結果在別墅門口撞見一同走出的遲陌忱和溫稚語。
    不受控製地，她回想起昨夜和程柚初的對話，怕被看出端倪，晃晃腦袋，沒頭沒腦的問出一句：“這麽早？”
    溫稚語這會扁著嘴到她身側，抱住她一條胳膊依依不舍的晃動：“憶傾姐，我好舍不得你啊。”
    蘇憶傾：“……”
    不至於吧？
    搞得跟生死離別般。
    況且兩人的感情並不算多深刻，頂多一句“拜拜，改日見”就可交付完。
    見她沒有任何表示，溫稚語控訴：“憶傾姐，你變了。”
    “哪變了？”
    “上次道別時你比我還難過，這次你竟然毫無反應。”
    蘇憶傾挑了挑眉。
    上次道別……哪時的事？
    她全無印象。
    兩人記憶不對等，大眼瞪小眼，表情不一，一個委屈不舍，一個尷尬僵硬。
    遲陌忱於後方神色如常的看著，暗自思忖。
    溫稚語提及的“上次道別”，他想，應是很久之前的事。
    更準確些，是存於他和蘇憶傾同時丟失的那部分記憶中。
    此次回北，他要先弄清過往之事，想辦法找回丟失的記憶，以此確定曾經和蘇憶傾究竟有過哪方麵的揪扯。
    愛人也好，朋友也罷，總之那段記憶於他而言很重要。
    “時間不等人。”他語調平平，喚回溫稚語的思緒。
    車啟動之初，車窗半降。
    遲陌忱偏頭看來，迎著清晨陽光，麵容出奇的和緩：“蘇小姐，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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