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下旬。
    在醫院躺了近半個月的尹夢總算蘇醒。
    第一麵見到遲陌忱，她表現得極為詫異，後知後覺自己在醫院，微動，左腿傳來的疼痛使她倒吸一口涼氣。
    在藥物的治療下，傷恢複得還算不錯，可想要完全恢複，還得好些日子。
    “既然醒了，應當是無事了。”
    她怔怔地昂頭，遲陌忱的淡然表情讓她摸不著頭腦。
    “我怎麽會在醫院？”
    為什麽會是遲陌忱？
    淩毅呢？
    而且，她不應該是被關在東錦倉庫嗎？
    遲陌忱不答反問，語氣透著不容拒絕的強勢：“傾傾在哪？”
    提及蘇憶傾，她腦中閃現幾個血腥的畫麵，眼神閃避。
    她撐著床，掙紮著坐起，腿上擴散的痛感令她時刻都保持清醒。
    “尹夢，事到如今，你還要幫著淩毅隱瞞嗎，傾傾是你們帶走的，她到底在哪？”遲陌忱沒有多餘時間陪她耗，強勢進一步逼近她。
    尹夢堪堪坐好，沒敢抬頭看他，聲若蚊蚋：“她死了。”
    遲陌忱身軀一震，大步上前抓著她的身體，力道大到幾乎要碾碎她的肩膀：“你說什麽！”
    尹夢吃痛，悶哼一聲，卻沒開口讓他鬆手，她閉上眼，回想那夜的一幕幕：“我用鋼叉刺穿了她的魚尾，看著她氣息不斷減弱，然後把她扔進海裏了。”
    蘇憶傾是死是活，她其實不清楚。
    放走蘇憶傾那刻，她是想著蘇憶傾還能活的，所以寧願自己受到淩毅的折磨也要把她推下海，可過去近一個月，遲陌忱竟還沒找到她，也許……是死了吧。
    畢竟魚尾是人魚最重要的身體部分，她又沒有了血珠，受了那樣的重傷，想活，不是易事。
    尹夢此時是後悔的，可已無法改變結局。
    遲陌忱瞳孔驟然渙散，麵上一片灰敗的死色，已臨近崩潰的邊緣，他死死扣著尹夢的肩膀：“你的命如今在我手上，別給我耍花招，告訴我傾傾到底在哪！”
    肩膀的痛加劇，尹夢皺起眉頭，抬目對上遲陌忱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我沒騙你。”
    話落，肩膀的力道鬆了。
    遲陌忱趔趄著往後退了兩步，眼底愴然翻湧。
    “她要逃，被我的人踹了回來，我氣不過，就刺穿了她的魚尾，不信，你可以檢驗，你們將我救出來時，我穿的那身衣服上沾有她的血跡，人魚的基因與我們不同，一驗便知。”
    她每說一個字，就似在遲陌忱心口紮一刀，到最後，遍體鱗傷。
    遲陌忱的精力本就因尋找蘇憶傾而消耗殆盡，如今聽聞噩耗，更是氣血攻心，差點沒站穩。
    好在身旁一直留意的文彬及時穩住他的身形。
    尹夢的語氣不似說假。
    巨大的絕望幾乎要將他溺斃。
    “對不起……”尹夢身體微微顫抖，“我知道我做錯了，要怎樣處置隨你們，我沒有怨言。”
    遲陌忱身形搖搖欲墜。
    “文彬。”他強壓情緒，用著最後一絲冷靜吩咐，“去驗。”
    文彬擔心他的精神狀態，猶豫幾秒，終是匆匆走出。
    蘇洐和謝肇幾人趕到時，遲陌忱已經臉色慘白，看向尹夢的眼神恨不得要將她千刀萬剮。
    “陌忱，你怎麽樣？”謝肇欲讓他坐下，偏他執拗，拽不動。
    就這樣僵持到晚上，檢驗結果出來，將遲陌忱心中最後殘存的一點希望之光也徹底熄滅。
    多日的強撐，使得他精力嚴重透支，崩潰終於在這一刻壓垮了他。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近在其旁的謝肇都來不及接住他倒下的身軀。
    將他帶出去後，蘇洐留下問清事由：“你們如何得知傾傾的真實身份？”
    尹夢想要拿一個靠枕墊在後背，剛碰到邊角，被蘇洐揮掉，他眉眼間透出的冷然竟與遲陌忱不分上下。
    看來，問不出答案，是不會輕易放過她了。
    尹夢歎口氣：“人魚作為一個新物種，研究價值有多大，你知道嗎？”
    不等蘇洐回應，她又自顧自往下說。
    “一開始沒人知道的，但淩毅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偽君子，一個瘋子，其實，他針對的從來都不是蘇憶傾，而是遲陌忱，所以和遲陌忱沾染上關係的蘇憶傾順帶被他盯上了。”
    “淩毅一直將遲陌忱視為眼中釘，更妄想有一日能除掉他，在遲陌忱完全沒將他當回事的時候，他就已經自行將遲陌忱當作此生最大也是唯一的對手，對蘇憶傾下手，不僅是因為她的身份，也是因為她是遲陌忱最重要的人。”
    “淩毅如何得知傾傾的身份？”蘇洐瞥了眼尹夢的左腿。
    她坐起時的動作牽扯到了腿跟，傷口撕裂，紗布被染紅，但他權當沒看見，更是冷漠的看著紗布被越染越紅。
    若不是在醫院，他真想殺了她。
    “蘇憶傾和遲陌忱還沒在一起時，在一家靠海餐廳吃飯，那日蘇憶傾不勝酒力，無意間在餐廳門口露出了魚尾之身，而一直在暗中盯著遲陌忱的淩毅，自然也看到了，自此，將目標轉向了蘇憶傾。”
    “新物種的出現讓他變得瘋狂，他花了大量時間和精力建立實驗室，專門用來研究人魚，蘇憶傾本該是第一個躺上實驗台的實驗品，可惜，淩毅還沒得手，她先死了。”
    “更可笑的是，在暗中籌劃著這一切的淩毅，竟然在靠近蘇憶傾時，對蘇憶傾生出了不一樣的情感，你說，他是不是很變態？”
    蘇洐骨骼捏得咯吱響。
    “北綏市被搗毀的那個實驗室也是淩毅的手筆？”
    “是。”
    “吳博士他們也是淩毅的人？”
    尹夢低迷的神色有了些不一樣的變化，她一著急，反問：“吳博士在遲陌忱手上，是不是？”
    蘇洐將她的異樣情緒納入眼底，有所察覺：“是，他當初怎樣折磨那些可憐的生命，現在他就受著怎樣的折磨，尹夢，你也一樣，雖然淩毅已經對你做出懲罰，但我們仍不會就此放過你。”
    “這些都是淩毅強迫我們做的，你們就算要算賬也該去找淩毅，折磨吳博士做什麽，他也是被逼的！”尹夢攥緊床單，蘇醒之後首次出現強烈的情緒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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