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再尋常不過的清晨，除了堆積如山的文件報告外，一切如常。
    當兩人並肩穿過灑滿晨光的走廊時，朝陽正透過玻璃窗將金色的光斑烙在打卡機上——八點三十分的紅字早已無情地記錄下他們的遲到。
    這是職業生涯中破天荒的頭一遭。科室裏的同僚們甚至不需要看見他們十指相扣的手，光是那掩不住春色的眼角眉梢，那前後腳進門時空氣中蕩漾的甜膩，就足以讓整個辦公室交換心領神會的眼神。
    對空部向來對辦公室戀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課長級別的戀情終究需要向人事部報備，然而此刻，咖啡香氣氤氳的辦公室裏，分明湧動著某種隱秘的雀躍。
    ——誰願意打斷這出好戲呢？比起枯燥的文件報告，這場突如其來的羅曼史顯然更令人心馳神往。
    腳步聲如細碎的鼓點敲擊在耳畔，少女走進辦公室時連呼吸都帶著微顫。任誰都能看出，今日的雅課長格外反常——瓷白的肌膚透著一層薄紅，纖長的睫毛低垂著，在眼下投出不安的陰影。
    “雅課長，身體不舒服嗎？”
    “沒、沒有的事…”
    鋼筆在月城柳指間驟然停駐，墨跡在文件上洇開一小片深藍。她太熟悉雅這樣的神態了——那泛著珊瑚紅的耳尖，閃爍不定的目光，以及比平日柔軟三分的聲線，每個細節都在昭示著某種隱秘的心虛。
    當視線掠過少女肩頭，落在後方戴著口罩的洛宇身上時，月城柳的瞳孔微微收縮。青年露在口罩外的皮膚泛著不自然的潮紅，那抹緋色沿著頸線一路燒到耳後，那不是正常的紅暈！分明是……
    空氣突然變得粘稠起來。
    鋼筆“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某種更為危險的猜想突然扼住她的咽喉——昨晚發生在宿舍區的，恐怕遠不止她想象中那些青澀的溫存。
    男女宿舍樓明明分列東西兩側，洛宇能住進特批的單間已是破例。月城柳至今記得自己是如何在會議上據理力爭，才為這對戀人爭取到這點可憐的特權。雖然每天看著他們出雙入對確實令人牙酸，但為了同僚的幸福……
    可這也未免太快了…總部的宿舍可不是什麽情人旅館，若是真發生了什麽……
    她的指甲不自覺地陷入掌心。
    雅還這麽年輕…她寧願這種事情發生到她頭上，至少她還有些帶孩子的經驗……不，現在想這些有什麽用？
    呼吸突然滯澀，月城柳注視著星見雅口罩的縫隙處露出的一小塊麵龐，那裏有枚若隱若現的紅痕。
    她突然想起有位七課的女同事抽屜裏有未拆封的驗孕棒……
    要不要給雅課長做個健康診斷？或者找個理由檢查下宿舍……
    洛宇敏銳地察覺到月城柳灼熱的目光，睫毛輕顫，骨節分明的手指無意識地撚了撚口罩係帶，將那抹可疑的紅痕又遮嚴實了幾分。
    “什麽都沒看見！”
    月城柳脫口而出的瞬間，立刻懊悔地咬住了下唇。
    ——這簡直是不打自招。
    辦公桌前的星見雅身形一僵，指尖條件反射般撫上臉側，隨即整個人蜷縮起來，額頭抵在桌麵上，隻露出一對紅得滴血的耳尖。
    “柳姐！你看見什麽好東西啦？是吃的嗎？”
    蒼角叼著半塊紅豆包湊過來，腮幫子鼓鼓的，嘴角還沾著一點豆沙餡。她歪著頭，天真爛漫的目光在三人之間來回打轉，完全沒察覺到空氣中彌漫的微妙氣氛。
    “呃哈哈…不是哦，蒼角，”月城柳幹笑兩聲，指尖不自覺地卷著鬢角的碎發。她瞥了眼縮成團的雅課長，又瞄了瞄洛宇微微發紅的耳尖，最後對上了蒼角澄澈如稚子般的眼睛。
    “隻是……突然想起今早的會議紀要還沒整理。”她生硬地轉移話題，順手從桌上抽出一疊文件，“對了，蒼角，能幫我把這些資料送到檔案室嗎？”
    “沒問題，柳姐！”蒼角沒有絲毫猶豫，抱著這堆文件跑出了辦公室，空氣驟然凝固。
    支開了唯一的旁觀者，月城柳用幾乎審判的目光掃過二人，眉頭微皺。
    “雅課長，能否借一步說話？”
    星見雅的身子明顯抖了一下，她低著頭，幾縷青絲垂落在泛紅的臉頰旁，纖細的手指緊緊攥住製服下擺。
    “沒、沒問題…”
    兩人走進辦公室的隔間，獨留洛宇於辦公室中。
    “雅課長，”月城柳斟酌著詞句，手指試探性地靠近，“可以把口罩摘掉嗎？”
    “不、不可以！”星見雅迅速用手捂住臉一側，遠離了她。
    過激的反應讓月城柳心頭一緊——事情恐怕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
    “昨晚…洛宇是不是在你房間過夜了？”
    “不、不要說了！”
    星見雅猛地抬頭，瑪瑙般的眼眸裏盈滿慌亂，那被淡櫻色口罩遮擋下吻痕露出一點——情報官最擅長的，便是捕捉這些被晚風一吹就散的破綻。
    月城柳歎了口氣，輕輕按住少女顫抖的肩膀：“雅，你知道總部宿舍的規矩。而且…你們…做防護措施了嗎？”
    “防護…？”星見雅茫然地眨眨眼，“什麽防護？”
    月城柳局促地絞著手指，目光遊移不定：“那個…雅課長，雖然我算不上什麽過來人…但您和洛宇君…還是要注意分寸…”
    “你可不能糊塗啊，要是真出了什麽事，這對您和洛宇的職業生涯都有影響。”
    “分…寸？”星見雅機械地重複著這個詞匯，大腦已經完全宕機。
    “就是…一定要讓他做好防護措施..."月城柳的視線飄向窗外，聲音細若蚊呐，"畢竟您還這麽年輕，萬一不小心有了…”
    “有了？！”
    辦公室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星見雅整個人僵在原地，精致的麵容此刻精彩紛呈，先是漲得通紅，繼而轉為慘白，最後又變成羞憤的緋色。
    “柳！”
    “嗯？”
    無限春光隨著猛地坐起浮現了一瞬，月城柳回過神來時，耳邊還回蕩著熱水壺燒開的聲音。
    “你到底在說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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