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邪祟作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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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兄,看那邊山腳下的長街,好生熱鬧啊,我們一起去逛逛怎麽樣?”魏淩緊緊拽住柳繁生的長袖,滿懷期待地提議道。
    柳繁生用力抽回了長袖,劍眉微皺:“你已買了多少雜物了,馬背都快被壓彎了。”
    他們身後的那匹毛色烏黑發亮的駿馬,適時地發出一陣“咈哧”聲,仿佛也在附和著柳繁生。
    魏淩氣呼呼地拍了馬背一掌,然後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大聲嚷嚷起來:“這些日子,我們整天風裏來雨裏去,不是啃幹巴巴的饅頭就是吃那些酸澀難吃的野果子,一點葷腥都沾不到嘴巴。
    就算隻是去那集市上好好吃上一頓飯也行啊!再說了,我們查了整整一個月,這些失蹤的家夥竟然都是些雞鳴狗盜之徒。
    依我看呐,這些人一定是自己躲起來逍遙快活了,我們何必費力找他們。而且他們要是真不見了,說不定他們的家人反而能過得更舒心一些呢!”
    “你休要偷懶!”柳繁生用馬鞭指向遠處山林中若隱若現的村莊,“前方便是石柱村了,趕緊出發吧。”
    他身形一閃,輕盈地躍上了馬背,揚鞭而去。
    麵對師兄如此堅決的態度,魏淩雖然滿心不情願,但也隻能無奈地站起身,翻身上馬,緊隨其後疾馳而去。
    當他們抵達石柱村時,已近黃昏,天邊的晚霞映照著整個村落,格外的寧靜祥和。村落中,炊煙嫋嫋,一座座小木屋間彌漫著陣陣飯菜香氣。
    魏淩牽著馬,緩步走在村中的小路上。他四處張望著,看到了一位趕著牛的老大爺,便微笑著走上前去,拱手行了一禮:“老人家,請問吳三寶家是哪戶?”
    老翁停下腳步,抬起頭來,用一雙雖有些渾濁卻透著精明的眼睛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
    隻見來人年約十七八歲,生的明眸皓齒,身著一襲墨藍長衫,腰間掛著精致玉佩,滿身貴氣。
    他身後的公子年齡稍長,麵容俊朗,身著一襲月白長衫,腰間係著一條玉色的帛帶,身姿軒昂,飄逸出塵。
    老翁看著這兩個儀表堂堂的年輕人,心中不禁暗暗讚歎,但同時也皺起了眉頭,臉上露出為難之色。
    他猶豫了片刻,然後緩緩說道:“兩位公子來找吳三寶啊……莫不是他欠了你們銀兩未還?唉,這可難辦了!吳三寶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回家了。
    如今他家中隻有他的娘子和一個八歲的孩子,日子過得相當艱難呢。兩位公子還是別去為難那對可憐的母子了吧。”
    魏淩連忙擺手,臉上的笑意愈發柔和:“大爺不必擔心,我們並非討債之人,我們是吳三寶的好友。隻因他多日未歸,音信全無。我們放心不下,特來探望!”
    他已將這套說詞背的滾瓜爛熟,說起來極為自然真切。
    老翁聽後,略有些狐疑,但又覺得眼前的年輕人不像是不善之徒。
    他沉吟片刻,隨後抬手指向不遠處一間破敗的茅草屋:“呐,就是那間了。”
    兩人向老翁道謝後,快步走向那座低矮的茅屋。到了茅屋門前,他們停下腳步,向院子裏張望。
    隻見在那小小的院子裏,一對身著粗布舊衫的母子正坐在一張破舊的方桌前。方桌上擺放著兩碗十分稀薄的米粥,以及一碟少得可憐的鹹菜。
    院子裏的婦人聽到院門的響動,忙抬頭詢問:“是誰呀?”
    魏淩伸手推開那扇矮小的竹籬笆門,走進小院,正要開口說明來意。
    婦人卻突然站起身來,迅速將身邊小兒拉至身後,臉上露出惱怒的神情,大聲叫嚷:“你們別再來了!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算什麽本事?有本事你們去找吳三寶呀,他欠你們的錢我沒用過一文!”
    魏淩聽到這番話,不禁一愣:“大嫂,您誤會了,我們並非來討債的。”
    見此情形,柳繁生亮出了太蕪院蓮花白玉令牌,鄭重其事地說道:“我等乃是太蕪院弟子,專程到此調查人口走失一事。”
    “太蕪院?太蕪院不是專門負責處理那些邪祟妖孽作亂之事的嗎?”婦人死死盯著那塊令牌,眼中流露出極度驚恐之色。她一把將身後小兒緊緊攬入懷中,身體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起來。
    魏淩微笑著上前寬慰:“大嫂,您不必驚慌,此事尚無定論,我們此行也隻為排疑。”
    然而,那婦人卻仿佛失去了靈魂一般,怔怔地呆立在原地,許久方才回過神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將懷中小兒摟的更緊了些,冷冷地說:“我什麽都不知道,他是失蹤也好,被妖怪吃了也好,都與我無關。”
    魏淩聞言,不禁皺起眉頭,語氣略帶責備:“大嫂,您這話未免也太過絕情了吧!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呐……”
    “我狠毒?”魏淩的話似乎激怒了婦人,她那消瘦暗黃的麵頰上劃過淚痕,聲音因悲憤而變得沙啞:“你知道我和小虎這些年是怎麽熬過來的嗎?他喝醉了酒,就對我們母子拳打腳踢,你們那時候又在哪裏?為什麽不來為我們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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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婦人懷中的小兒見母親流淚,頓時“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他那雙瘦弱的小手在婦人臉上胡亂擦拭著,一邊哭泣,一邊抽噎著:“娘,你不要哭了,爹已經走了,他不會再回來了……”
    小虎突然用力掙脫了母親的懷抱,使出全身力氣推向魏淩,然而,他那瘦小的身軀又能有幾分力道,根本無法撼動魏淩分毫,自己反而一個踉蹌,重重地跌坐在地。
    他的小臉瞬間漲得通紅,坐在地上委屈地放聲大哭:“你們快走!不要欺負我娘!”
    柳繁生看著眼前這一幕,心生憐憫。他快步上前,將小虎攙扶了起來。
    魏淩也被這一幕深深觸動,他想了想,從懷中摸索出一小包精致的糖果,塞到小虎手中:“小虎,是哥哥不對,讓你娘生氣了。這包糖果給你,就當作哥哥向你道歉,好不好?”
    小虎愣了一下,他那原本滿是淚水的眼睛裏,漸漸露出了一絲好奇和喜悅。他緊緊地握著手中的糖果,抬頭望向魏淩,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被純真的笑容取代。
    小虎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聲音還帶著哭腔,卻努力擠出了一個笑臉:“謝謝哥哥!”
    婦人見狀,急忙將小虎拉到身旁,緊緊地抱在懷中。
    魏淩站起身來,對婦人說道:“這位大嫂,若是家中生計艱難,城中的悅容酒樓乃是家父產業,你可以去那裏做工。即便日後吳三寶歸家,我也可保你不受其擾。”
    婦人怔了怔,方開口道:“多謝公子好意,我已經和城中開元錢莊的王老爺說定,明日去他家後廚做工。王老爺還準許小虎在他家私塾讀書,諒他吳三寶也不敢前去王老爺家生事!”
    她臉上的怒意漸漸消散,憐愛地摩挲著小虎圓圓的小腦袋:“ 托王老爺的福,我們小虎也能讀書識字了。”
    小虎見母親露出笑意,趕忙環抱住婦人,抬起他黝黑瘦弱的小臉,堅定地說道:“我會好好讀書的,等我長大了,爹就打不過我了,我會保護好娘親的!”
    柳繁生見此情形,不忍再繼續追問。他心中暗自思忖,待到夜深人靜時再來探查此地是否有妖氣便好。於是,他向婦人拱手告別。隨後,他與魏淩一同離開了院子。
    就在他們即將離開之際,身後傳來了婦人的呼喚:“兩位公子請留步。”
    二人回頭一看,隻見那位婦人正一瘸一拐地小步追來。
    魏淩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婦人的腿上,這時他才注意到婦人的腿腳似乎有些不便。
    婦人察覺到魏淩的目光,臉上露出一抹苦澀:“是被那吳三寶打斷的,村裏的醫師說腿骨碎了。”
    她扭頭抹了抹眼淚,深吸一口氣,略頓了頓,才接著說道:“我仔細想了想,吳三寶離家前後的確行為古怪。如果真的有妖邪作祟,不除掉這妖邪,日後恐怕還會傷害到更多無辜的人。兩位公子有什麽想問的,盡管問吧!”
    魏淩看著婦人,眼中閃過一絲憐憫:“請問大嫂,具體有哪些不同尋常之處?”
    婦人皺了皺眉,開始回憶:“吳三寶平日裏是一日都離不開酒的,但他在離家前的幾天,突然間滴酒不沾。
    而且,他不僅不喝酒,還買了許多糖果點心回來,每日三餐都以糖果甜點為食。他的性情也變得比往常溫柔和善,但卻又顯得寡言少語,見到人隻是一味地憨笑。”
    柳繁生聽罷,移步邁入那兩間小屋內。他從懷中掏出一張探妖符,將其點燃。
    隨著火焰的跳躍,一股微弱的光芒逐漸擴散開來,將整個房間籠罩在一片朦朧的光輝之中。
    他仔細地掃視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試圖尋找任何可能隱藏的妖氣。
    然而,經過一番細致的查驗之後,卻並未發現任何妖氣的痕跡。
    正當柳繁生低頭準備離開時,他的目光無意中瞥見了床底下露出的幾件男人的長衫長褲。他猶豫了片刻,隨後蹲下身子,湊近仔細端詳起來。
    片刻之後,他的臉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他站起身,目光嚴肅地看向婦人:“可否將這幾件舊衣交給我?”
    婦人聽得一愣,麵露疑惑之色:“這幾件舊衣尚未清洗,沾染了許多汙穢之物......”
    柳繁生道:“無妨。”
    婦人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彎下腰,從床下拾起那幾件舊衣,並用一塊幹淨的粗布包裹好,遞給了柳繁生。
    柳繁生接過布包,向婦人道謝後,便和魏淩一起離開了石柱村。
    悅容酒樓客房內,魏淩眉頭緊蹙,左手捏住鼻子,右手拿著一支木製如意,不停撥弄著那包散發著惡臭的髒衣,嘴裏不住地大聲抱怨:“這破衣服也太臭了吧!師兄,你為何要拿這些髒衣服回來啊?”
    柳繁生並未立即作答,隻是默默地伸出手,拿起其中一件衣物,仔細地審視起來。
    見他將髒衣捧起湊至眼前細看,魏淩不由眉頭皺的更緊了:“師兄,你的鼻子難道還留在太蕪院沒帶出來嗎?你就不覺得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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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繁生並未理會他,依舊專注地審視著手中的汙衣。片刻之後,他從衣物的肩領處撚起一根細長如發的黑色絲線,捏在手中,仔細地觀察起來。
    魏淩看到他的舉動,也忍不住捏著鼻子靠近過來,盯著他手中的黑線細看:“這不就是根頭發嘛,有什麽好看的啊?”
    柳繁生用指尖輕輕揉捏那根細長黑絲,隻覺指尖觸感異常黏膩。他微微眯起眼眸,沉思片刻後,將那幾縷黑絲放進了圓桌中央的燭台裏。隻見燭燈中驟然竄起一團淺綠色的火球,瞬間將整個房間照得亮如白晝,但又轉瞬即逝。
    魏淩被這突如其來的刺眼綠光閃得眼前一片白茫茫,他使勁揉了揉眼睛,驚訝地問道:“這到底是什麽鬼東西啊?燃燒的時候竟然還有股甜甜的香味呢。”
    柳繁生道:“這黑絲應是翼望穀廆蛛進食後排出的食殘,太蕪院的案宗中,記錄了一起數年前的案件,那是一起利用魘蛛邪術拐賣女子的案件。養蛛人捕捉此蛛後,會將其放置在自己的耳道內,與之日夜相伴,同吃同住,並以自身血肉喂食。
    一年後,便可使魘蛛認主。待雌蛛產子,將這小廆蛛放於人鼻孔內,子蛛便會在人鼻內築巢,生出千萬蛛絲,控人心智,被寄生者不出三日便會喪失神智。此蛛極為戀母,即便相隔千裏,也能驅使被寄生者回到母蛛所在之處。”
    魏淩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難道吳三寶是被人施了魘蛛之術?”
    柳繁生點點頭:“吳三寶突然喜吃甜食,不食酒肉。而且,前幾日懷安城失蹤的屠夫和養蜂人的家人也曾提及,這二人突然喜甜食,那養蜂人更是生喝了幾罐蜂蜜。
    當時我便有所懷疑,廆蛛正是嗜糖如命,再者吳三寶性情大變,其中也必有緣由。此外,廆蛛並不會產出妖氣,故而我們無從探得。”
    魏淩聽後,心中一陣慌亂。他胡亂揉搓著自己的耳鼻,喃喃自語:“好陰毒的邪術啊!隻是……今年失蹤的多為壯年男子。僅這一個月,中州各地就有近百人失蹤,拐賣婦孺自古有之。但這拐賣壯年男子,究竟有何用途呢?”
    柳繁生沉默不語,眉頭緊鎖,又重新提起那件汙衣仔細查看。就在他提起汙衣的瞬間,衣袖中突然滑出一塊小木雕,“啪嗒”一聲落在了桌子上。
    柳繁生拾起小木雕,拿在手中仔細端詳起來。這塊小巧的木雕雕刻得極為精致,呈現出一條修長纖細的飛魚形狀。
    魚嘴處開有一個圓形小孔,孔內係著一根藍白相間的絲帶,魚身兩側則生有一對細長的羽翼。
    柳繁生凝視著手中的木雕小魚,似乎想到了什麽,卻又有些不確定。他將木雕遞到了魏淩麵前:“你可曾見過此物?”
    魏淩接過木雕小魚,將其捧在手心裏,左右細看了一番。他不禁嘖嘖稱奇,這條小魚雕刻得栩栩如生,每一個細節都處理得極其精細,仿佛下一刻就要從他的手掌中遊走一般。
    “沒見過。吳三寶這人粗俗不堪,沒想到隨身佩帶的木雕卻如此精美。”他一邊說著,一邊將那木雕小魚隨手放在桌上,然後緊緊拉住柳繁生的衣袖,語氣中帶著一絲懇求:“師兄,反正這件事暫時也查不出線索,我們離扶雲城又這麽近。聽說扶雲城繁華至極,即便是將藜州、中州、西風和大荒的所有城池加起來,也難以與之相提並論。我們何不前往扶雲城,好好遊覽一番呢?”
    柳繁生眉頭微微一皺,眸中掠過一絲不耐。他用力甩動胳膊,試圖掙脫魏淩緊抓的衣袖,但魏淩卻抓得更緊了。
    魏淩不甘心地繼續勸說:“師兄,我聽說扶雲城的王小姐是你的未婚妻。這次我們正好可以借機一睹她的芳容。師兄你英俊瀟灑,風度翩翩,若是王大小姐相貌平平,怎能與你相配?”
    柳繁生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那不過是我母親與她母親之間的一句戲言,豈能當真?你休要再胡言亂語。”
    魏淩不服道:“即便你能堵住我的嘴,你可有本事堵住天下悠悠眾口,整個中州,誰不知道你們的婚約?你若不娶王大小姐,誰還敢去提親?隻怕王家大小姐隻能一輩子待在禦風府中嘍!”話音未落,他已推開門,飛身逃至房外。
    柳繁生怔了一怔,心下思量了一番,覺得魏淩所言不無道理,看來這扶雲城是非去不可了,此事也需有個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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