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種田(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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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至近前,見屋內坐在榻上的紅裝女子和侍女都黑著臉,居高臨下望過來,寶玉心覺不對,很不舒服,又很是納悶,和祁祺一塊行禮:“見過蕭小姐。”
    這腰一彎,正要起來,蕭芸邊上的年輕侍女就道:“誰讓你們起來的!小地方來的就是不懂規矩,可知我家小姐是什麽人物?”
    祁祺臉色一沉,再抬眼,笑道:“蕭小姐見諒,非是小人姐姐不懂規矩,而是之前受腰傷,舊疾未愈,不能久彎腰。”
    見祁祺抬起頭來,屋內眾人愣了愣,發覺這小少年和他姐姐一般標致,唇紅齒白眉眼帶笑,倒是討喜。
    不過再討喜也改變不了蕭芸要找茬兒的欲望,嗤了一聲:“你又算是什麽東西,沒讓你說話就敢開口,實在無禮,來人,拉他下去……”
    “住手!”
    見弟弟被為難,寶玉白著臉擋在祁祺身前:“我弟弟是跟著我一塊兒來貴府給小姐看病的,為何您一再為難我們?我們又是什麽時候得罪了您?”
    蕭芸貌美的麵上不知想到了什麽,滿臉扭曲:“為什麽?祁寶珠是吧,生來低賤之人,怎敢仰望不屬於自己的天上曜日?你到底憑什麽,竟敢勾引他?”
    竟是不講一點道理,這到底是什麽狗血?好歹是配角,腦子跑哪裏去了。
    祁祺拉過寶玉,直言道:“如果蕭小姐說的曜日指的是禦君乾將軍,那大可不必為難我們姐弟,因為,我們跟他根本沒有一點您說的那種關係。”
    “胡說!”屋內一個侍女道:“那日將軍分明特意和當地縣令說要關照你家!”
    祁祺追著她的話:“那你們可知道為什麽要關照我家!”
    蕭芸神色狠厲的從寶玉身上劃過:“禦哥哥追查金兵時臥底在你們村子,你便借此機會勾引他,是與不是?”
    祁祺道:“禦將軍是這樣與蕭小姐說的?”
    蕭芸邊上侍女嘲諷一笑:“這明擺著的事情,還需要直說?將軍從前可從沒與女子這般親近過!他身邊的修文修武都說他和一女子走得近,不是你這小賤蹄子還是誰!”
    炮灰何苦為難炮灰,男女主沒張嘴不說話,麵對誤會不開口這種老戲碼什麽時候能玩完?
    祁祺嗬嗬一聲,正要開口,見寶玉拉著自己衣角麵露擔憂,把她推上前,擲地有聲:“大姐!你自己來說!我們與禦將軍什麽關係!”
    將領之女性情豪爽,見寶玉在邊上畏畏縮縮一聲不吭,頗有些鄙夷道:“禦哥哥怎麽會瞧上你這種貨色?定是你使的奸計!”
    說罷,將她手中一直在把玩的蟒皮鞭狠狠往兩人腳邊一甩,淩冽的鞭風從兩人耳邊劃過,地磚出現一道裂痕……
    寶玉耳中更如雷霆一聲,驚的她渾身狠狠一抖,想起幼時那些不好的回憶,不過,更要可怕,因為祁父祁母不可能打死他,眼前這凶狠的女子卻不一定。
    祁祺道:“此言差矣,蕭小姐自己都說禦將軍不喜歡柔弱女子,又怎麽肯定我姐姐一定和他在一起了?大姐你說!”
    寶玉看了上頭蕭芸一眼,在看祁祺一眼,眼眶已有些許濕潤,唇緊緊抿著,明顯還在做心理鬥爭。
    孩子不能逼急了,祁祺又要開口,寶玉咽了咽口水,拉著祁祺衣角,聲線還有些許顫,道:“若蕭小姐不信,大可以去親自問禦將軍當日發生之事,在下以性命擔保,與禦將軍絕無蕭小姐說的那種關係。”
    寶玉死死攥著祁祺衣袖堅定道:“我全家四個姐妹,曾發誓此生絕不做人妾室。”
    祁祺笑了。
    “大膽,你的意思是,妾室之位你看不上,還,還敢肖想主母之位!”
    寶玉臉都氣紅了,怎會有這麽不講理的人!
    祁祺:“……蕭小姐,在下與家姐有話與您單獨說,事關將軍,不得有其他外人在場 ”
    蕭芸嗬了一聲,辮子在手腕處繞了兩圈:“我倒要看看,你們兩個“內人”打的什麽主意?”
    她功夫高深,自然不擔心祁祺兩人有什麽意圖,待所有人退下去後。
    祁祺拿出找寶珠要來玩的禦君乾那枚玉佩,展示在她眼前。
    蕭芸一掌拍在桌邊,站起身來:“大膽!這是禦哥哥的東西!”
    祁祺麵色一冷道:“蕭小姐現在盡可以打著各種旗號來對付我祁家,可是您先想想,衝動這一時之後,禦將軍還會不會要你這善妒惡毒,傷害他恩人的女人!”
    蕭芸聽到祁祺罵她,剛要一鞭子抽過來,豈料又聽到恩人這個詞,強忍怒意:“你說什麽?!”
    祁祺便道:“九年前禦將軍於渭洲與親族失聯,被反軍與山匪劫走後,曾被我祁家救下,兩月前,禦將軍再次胸前受重傷,恰好路過我村藏身地,又被祁家所救。”
    祁祺冷麵相對,一步一步靠近她,最後那枚玉佩重重拍在她邊上:“蕭小姐出身名門,教養想必比我們鄉下人好上百倍,現在竟為了一個男人,胡亂汙蔑另一個女子的名聲,設計陷害,而且還是救過他兩次命的恩人,你覺得禦將軍知道了,該怎麽想你?”
    見他雙眸清明,說的話毫無偽裝痕跡,蕭芸已經有些信了,但惡毒女配的設定還未消失,她道:“那,那又怎樣!你家四個待嫁姐妹,誰不定見禦哥哥權勢之大,想挾恩圖報謀他正妻之位!”
    寶玉下意識道:“絕無此事!”
    祁祺也滿臉嫌棄道:“蕭小姐多慮了,我家姐姐說了不做妾,可也沒說要嫁給家中有妾室的男人。”
    蕭芸:“???”
    祁祺推了推寶玉,寶玉道:“一生一世一雙人,要嫁隻嫁鍾情自己的男子,那等妻妾成群的男人,就算他再有錢再有權勢那又怎樣。”
    蕭芸道:“你們也就嘴上說說而已,你們根本不知道禦哥哥有多厲害!他的相貌,武功,才智,樣樣出類拔萃,天下無雙!”
    寶玉:“但是他有很多女人。”
    蕭芸不服:“他心係天下百姓安危,救萬民於水火,救將傾大夏,驅金兵出境,奪疆土,立不世之功……”
    寶玉:“我們渭洲所有百姓崇敬將軍,奉他為主,但是,他有很多女人。”
    蕭芸聽她這嫌棄語氣,下意識要氣死了,這感覺就像自己視之為珍寶的東西被她人棄如敝履!
    “你什麽意思?禦哥哥大丈夫生於世間頂天立地,三妻四妾有何不可!”
    寶玉越說越得勁兒,委屈至極:“那您去做他的三妻四妾便可,憑什麽來汙蔑我們姐妹看上……不是,汙蔑我們心悅他!”
    蕭芸:“???你,你敢怪我……”
    寶玉上前一步,滿臉憤憤:“我們隻是普通人家,不需像您的家族那般要光耀門楣,家中女兒自己活的如意,銀錢足夠,何必給人當妾看人臉色,開一個小小醫館,治病救人就是在下畢生所求,不過救了將軍兩命而已,如果僅僅因為我們是女子就要被世人誤會本意和名節,能力,那……”
    蕭芸下意識道:“那怎樣?”
    寶玉愣住。
    祁祺接話:“那還是要救的,我這姐姐醫者仁心,從不見死不救,可若是我,那肯定是不救,蕭小姐,你怎麽能不分青紅皂白,也不管事情來龍去脈就能以權欺人?禦將軍從不讓將士欺壓百姓,從不讓官員權勢魚肉鄉裏,他愛民如子,體恤百姓,蕭小姐作為將軍以後的家人,這又是在幹什麽?”
    蕭芸下意識扭頭不去看兩人眼中的悲憤和失望:“我,我,我沒有……”
    祁祺:“你就有!身為蕭將軍之女,你食君之祿不擔君之憂,整日沉溺小情小愛,有為百姓做過一點事嗎?不僅不做,反而還對救了整個渭洲疫病的渭洲好人家裏出手,你簡直不可救藥!”
    蕭芸又想怒了:“你敢罵我!”
    祁祺一揮手,看不見的醒悟buff光圈飛上蕭芸腦袋:“那您去找禦將軍告狀,亦或者直接像剛才那樣拿權勢來對付我就是了,我祁小寶和祁寶玉今天就是死這裏,也絕不認下你說的這種話!”
    蕭芸徹底啞火:“什麽話,本小姐才沒說什麽話……”
    祁祺站在道德製高點上:“你說了,你竟然汙蔑我姐妹勾引禦將軍那種男人!”
    蕭芸被說到低了頭,腦袋上光圈一閃一閃,好歹也是個蕭將軍之女,對情敵之外的百姓態度還好,仔細想想,也覺得自己反應太過,實在沒有道理,嘟囔道:“我隻是個女子而已,這樣想何錯之有,自己未來的丈夫和別的女子走得近,我,我……”
    寶玉疑問道:“蕭小姐,你既然說大丈夫三妻四妾正常,又為何要對可能和你一起成為那個三妻四妾的女人抱著敵意?這豈不是自相矛盾?”
    祁祺道:“大姐你不懂,大戶人家都是這樣,這種會納妾的男人後院女人多了,再漂亮看久了就膩了,就喜歡看女子為他們爭風吃醋,隨便施舍一點好,回頭她們感恩戴德,和其他女人鬥得更厲害,反正扞衛不了丈夫的地位,還能添樂子。”
    蕭芸:“……???”
    寶玉:“小弟你怎麽知道的?”
    祁祺:“我同窗那個縣令之子……的朋友說的。”
    寶玉點點頭道:“原來如此,這不跟養小貓似的?”
    祁祺:“養女人更好,能睡。”
    寶玉當即下意識揪住祁祺耳朵:“不準!”
    蕭芸:“……住嘴!怎麽還聊起來了!當這是你們家啊!來人!翠枝翠柳!”
    外頭兩個侍女摩拳擦掌的進來了:“小姐有何吩咐!”
    蕭芸又倒了一杯茶喝,道:“把他們兩個給我趕出府去!我不要再看到他們!”
    侍女麵麵相覷:“打一頓?”
    蕭芸:“……算了。”
    祁祺看了眼蕭芸,歎口氣,無聲似有聲。
    寶玉道:“蕭小姐真的不需要把脈嗎,我看您急躁易怒麵幹舌燥,不過一會兒便麵紅耳赤,似是心火亢奮之症。”
    祁祺這會子語氣平和溫柔許多:“蕭小姐,雖然在下對醫道一竅不通,但還是想勸您一句,女子是不能生氣的,經常生氣不僅會影響麵相還會生病,若人之心髒肺腑比做石頭,每次情緒起伏過大就如利斧鑿石,時間久了,石頭碎裂,人心也是,蕭小姐仔細想想,那些一直在深宅中善妒又總是憋氣的女子是不是也去的早?”
    蕭芸一想從前京城流傳的那些後宅恐怖故事,心中一個激靈,愣愣看著祁祺:“還有這個說法?”
    祁祺一樂:“個人看法而已,正如在下所說,在下並不是這方麵的高手……”
    蕭芸:“……”
    侍女們:“……”
    祁祺:“不過我家姐姐們貌美如花,正是因為心胸寬闊,從不與人為難的原因。”
    ……
    等兩人出了蕭府,寶玉已經感覺自己全身充滿了勇氣,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
    “寶哥兒,我們竟然罵了這樣的人!我的老天爺,我從不敢想,從前連縣太爺家的丫鬟都對我們不假辭色,原來將軍家的小姐脾氣還怪好的!”
    祁祺:傻姐,不是他脾氣好,是你弟我開掛了。
    祁祺道:“我們有理又不怕死,管他誰誰,說就說了。”
    寶玉:“不,我怕死。”
    祁祺:“……。”
    兩人回家後統一口徑對家人們保持了沉默,免得讓他們擔心。
    另一邊縣學重新開啟,祁祺也要上該死的學……真是可惡,祁祺討厭上學!
    因著之前縣裏的混亂,這邊一進學堂,一群小孩子就撲上來一把抱住了祁祺:“寶哥兒!”
    “寶哥兒你怎麽才來,先前派人去你家藥鋪找好幾次你都不在!”
    “聽說你家那邊死了好多流民!”
    “我家也差點沒了!那些刁民還來我家打劫,被我家護院打跑了!”
    “你們都讓開!寶哥兒快和我說說你這幾個月都幹嘛去了!”
    “我爹不讓我找你去,真是可惡!”
    祁祺流轉於一個個抱抱中,生無可戀。
    由於老祁家在寶珠的福運和帶領下發的早,學堂也從鄉下到了縣裏,縣裏學堂各個年齡段和學識段小孩分開,祁祺又故意沒學好,留級幾年,現在的同窗都是比自己小好幾歲的小孩……
    祁祺扶額,一手掛了一個小孩,敲桌:“好好學習!遵守課堂紀律!”
    再過一年,再過一年不上了,回家啃姐!
    ……
    本以為蕭芸的事情告一段落。
    過了幾天祁祺放學後火速的奔回了家,因著住所在藥鋪後頭,所以祁祺一般從前門穿進去,沒想到一進藥鋪,祁祺就在一邊的長椅上見著了手持鞭子一臉晦氣的紅衣少女,瞧見自己,她嘩一下站了起來:“好啊你,你敢騙我,那日來的根本不是祁寶珠,是祁寶玉對不對?!”
    祁祺無辜的行禮:“小人也沒說那是寶珠,您也沒問那是不是寶玉啊。”
    蕭芸又要發怒,祁祺趕緊道:“不要生氣,不要生氣,氣著身體無人替,情敵高興又解氣!”
    “……”
    邊上櫃台扒拉算盤的寶蓁本來正不順心著,見狀差點一下子笑出聲,祁祺跑過去把紮好的一小捧茉莉給她,寶蓁插在了櫃台一腳的花瓶裏,輕輕嫋嫋的暗香就散開了。
    蕭芸抱著手挑剔道:“這種品相的花也好意思拿來這擺著汙人眼鼻。”
    祁祺道:“這你就不懂了吧,免費的就是最好的!”
    寶蓁拍拍祁祺腦袋:“別再薅學堂花了小心先生見了罰你。”
    祁祺舉手發四:“不是我!是孫小二薅的,要罰也罰他。”
    孫小二就是學堂大先生的兒子。
    祁祺就要往後門走,蕭芸不可思議的叫住祁祺:“本小姐還在這兒呢!你這刁……小子連杯水都不倒,也不招呼客人!”
    寶蓁悄悄道:“來找茬兒的。”
    蕭芸:“大膽!我聽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