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中清點過後，其實並沒有搜出什麽線索，敵人們也不是傻子，暗中早就有人將痕跡全部抹除，程允初和袁慎什麽也沒查到。
    不過倒是有一枚意料之中的令牌。
    雍王專屬的。
    程允初再次和淩不疑深夜到聖上房內商談，至於說了什麽，沒有人知道。
    乃至於第二日，淩不疑一早動身離開驊縣，都在眾人意料之外。
    淩不疑動身時天還沒亮，驛站外隻有程允初和袁慎相送。他翻身跨上烏騅馬，手裏攥著封密信，對程允初道：“驊縣和聖上的安危就交給你了。”
    程允初點頭：“你放心，有消息立刻傳信給你。”她頓了頓，又補了句，“路上小心。”
    淩不疑應下，目光掃過程允初身側的袁慎，最後落在驛站二樓的窗戶——那裏有道纖細的影子，是程少商悄悄起來送行。他勒住韁繩，對著窗戶的方向輕輕頷首，才策馬離去，黑甲衛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霧裏。
    “看來他這一去，短時間是回不來了。”袁慎搖著折扇，語氣裏帶了點調侃，“程四娘子怕是要惦記好些日子。”
    程允初沒接話，隻看著淩不疑遠去的方向，心裏有些發沉。雍王的令牌一出，事情就不再是簡單的賊寇作亂——若是要謀反......接下來恐怕還有更大的動作。
    兩人正準備回驛站，轉身就見程少商站在廊下。
    程允初走過去揉了揉她的頭發，溫聲道：“他有急事要辦，嫋嫋，等過段時日，你再好好認識他好嘛？”
    等過段時日，城中安定下來，淩不疑應該也不會像現在一樣痛苦瘋狂，到時候兩人再相處也不遲。
    程少商不懂，但她還是點頭應下，不管阿姊是什麽意思，但她知道自己應該聽阿姊的。
    三人剛回到驛站前廳，老太監就迎了上來，躬身道：“程將軍，陛下請您過去。”
    進了聖上的房間，就見聖上正拿著那枚雍王令牌，眉頭緊鎖。見她進來，聖上把令牌放在桌上：“程愛卿，你與他多年好友，可曾發現過他頗深的恨意？”
    程允初低下頭，“陛下，少主公他從未表現出來，或許......是害怕連累程家？”
    聖上手指摩挲著令牌上的紋路，沉默片刻後輕輕歎了口氣：“他這孩子，心思太重。當年之事，朕雖未能完全查清，但也知道他心裏憋著股勁。隻是沒想到，他會把這份恨藏這麽久，所有人都瞞著。”
    程允初垂著眼，指尖無意識地攥緊衣擺：“少主公自小就習慣了自己扛事，當年在軍營，哪怕受了重傷，也從不願讓人看見。他許是覺得，這恨意說出來，隻會讓身邊人擔心，或是……怕自己控製不住，牽連旁人。”
    “牽連？”聖上抬眼，目光沉沉，“他怕是忘了，朕不僅是君王，也是看著他長大的長輩。若他早說，朕未必不能幫他尋條更穩妥的路，而非如今這般，靠著自己單打獨鬥，甚至不惜以身犯險。”
    “朕就怕他這股衝勁！”
    說著，聖上拿起桌上的密信，遞給程允初：“這是淩不疑昨夜留下的。”
    程允初接過密信，指尖觸到信紙，隻覺得沉甸甸的。她想起淩不疑昨夜商談時緊繃的側臉，想起他策馬離去時決絕的背影，心裏突然湧上一陣不安：“陛下，少主公此去太過凶險，不如臣帶領紅甲衛，去助他一臂之力？”
    其實她真正害怕的，是淩不疑會衝動，衝動之下讓雍王意外身死......
    聖上擺了擺手，“去吧，那是你們年輕人的戰場了，朕不多管。隻是記住，無論何時，都要顧好自己，別為了旁人，把自己也搭進去。”
    他心中又何嚐不擔心淩不疑，可他是聖上......
    程允初低聲應下，心裏卻亂作一團。她退出房間時，正撞見袁慎站在廊下，手裏拿著把剛摘的桂花，見她出來，笑著遞過來：“怎麽從陛下房裏出來，臉色反倒不好了？是陛下說了什麽重話？”
    程允初接過桂花，鼻尖縈繞著淡淡的花香，心裏的不安才稍稍緩解：“沒什麽，隻是擔心。”
    程允初抬頭，見他眼底帶著溫和的笑意，心裏忽然安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