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斑在老一輩人中是個如雷貫耳的名字。
    隻要和三木多聊聊天，這個把初代火影當做神明一樣追隨敬畏的老人便會忍不住吐露心聲，咒罵那個實力強大又任性至極的背叛者。
    他不肯承認自己也曾相信過那個人，也不願明說自己在九尾襲村那天有多麽絕望。他當時還很年輕，崇拜力量，迷信權威，隻覺得“柱間大人”和那個人是無可匹敵的正確，未來一切都會更好。
    但是那個人離開了。
    他回來的時候像一尊魔神降臨在平靜的人間，帶來莫大的災殃。初代火影不得不出手，也不得不親手弑殺親友。在心靈的折磨中，很快，忍界之神也隨著那個魔神的幻影離去了。
    老人愈說愈是顛三倒四，千葉整理了許久才分辨出他所說的人物是非。
    “二代大人很好，三代大人也還不錯，但是，沒有人比得上柱間大人。”他喃喃著，看上去無比懷念過去的那個時代，也懷念那個時代的自己——他正躊躇滿誌，想要成為一名忍者，追隨在當世最強者的身後，但很可惜，他在九尾襲村那天被嚇破了膽，灰溜溜地從忍校退學，成為了那一屆學員口中的笑話。
    在他心裏，宇智波斑是個比千手柱間恐怖得多的人物。
    千葉眨眨眼睛，隻覺得三木句句在diss，卻也字字都在渲染對方是多麽的強大、囂張、狂妄……有魅力。
    猶豫了一會兒，千葉還是加上了最後一個形容詞。
    隻聽三木的絮叨，她其實是無法對宇智波斑生出惡感的。不過老人口述的形象和她所認識的“宇智波斑”對比，差得的確有些遠。
    總是戴著麵具的家夥，藏頭露尾，心理脆弱，有戰爭創傷，夜裏失眠，驚悸多夢還不肯吃藥。
    沒安全感，也許有可能是因為看不見的原因？完全沒有最開始要搶回神威的勢在必得張揚自傲，像隻炸了毛的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瑟瑟發抖，偏偏還梗著脖子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色厲而內荏，越害怕越鬧騰，每每受罰了才肯罷休。
    察覺到這家夥習慣了荊棘手環，甚至似乎隱隱喜歡上流血的痛楚，千葉有點被嚇到，下定決心幫他複明。
    她對人類心理學了解不多，隻好先從這家夥的經曆入手，希望現在的美滿能撫平他過去的創傷。
    千葉確定麵具男不是宇智波斑。
    不僅性格對不上，年齡也對不上。
    她猜測，麵具男大概拿的就是天才宇智波被同伴背叛遇難、掉落懸崖撿到金手指老爺爺的遺物、然後苦練十八年修成絕世武功、出關向所有人複仇的主角／反派劇本。
    這麽一說時間也差不多，木葉四十九年到六十八年中間一共十九年，假如說現在一切都好，明年出事的話那就剛剛好十八年……
    但總感覺這家夥的性格不像正經主角……千葉糾結著，因為不清楚他那一身的傷從何而來，又遭遇了怎樣的事，最終想要對什麽人複仇，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立場勸說他放棄做壞事。
    這時候的千葉還是很願意把人往好的方麵想的。
    麵具男認識帶土，認識琳，一聽帶土的聲音就能認出來人，還和他們兩個很親近，把懷疑圈子縮小，千葉想了又想，最後鎖定了一個重要目標——
    宇智波止水！
    麵具男一定就是長大後的宇智波止水！
    就算那家夥為了偽裝把卷毛都狠心換成了炸毛，她也能確定他一定是宇智波止水！
    她的頭上亮起了小燈泡，然後開開心心去準備手術了。
    什麽也不知道的宇智波帶土一路從醫院回來，看著舊友們在自己麵前打打鬧鬧，第二天又被他們領著遊覽木葉，隻覺得心很累。
    小時候的宇智波帶土有那麽蠢嗎？竟然沒有發現旗木卡卡西那小子分明就是刻意壞心眼逗人！傻乎乎地就上了鉤！
    他好沒臉。
    哪怕已經確認這不是幻術世界，他也不想承認這是小時候的自己，更不想承認那是小時候的卡卡西——如果是幻境，他還可以說是他對卡卡西有濾鏡，覺得他是天才，所以小帶土玩不過他是正常的，但是這是真實的過去！
    宇智波帶土恨不能咣咣給過去的自己兩拳，讓他長點心眼。
    還沒有成為四代火影的“金色閃光”笑嗬嗬地看著弟子們打鬧，對待脾氣古怪的委托人也是穩重妥帖，盡善盡美。
    可能是天賦，小帶土總是能發現麵具叔叔的情緒不對，偷偷告訴琳：“他好像很討厭水門老師。”
    琳很不解：“但麵具叔叔對我們一直都很溫柔……”
    是隻對你溫柔。
    小帶土看著漂亮可愛吸引了自己全部注意力的琳，臉色驟然一白。他哭唧唧地抱住同伴的胳膊，大驚失色：“琳，你說他不會是變態吧？！”
    琳輕輕敲了下他的腦殼：“說什麽呢。”
    卡卡西突然出聲道：“他也許真的不是好人，平時千葉小姐和他相處的時候其實一直有距離感，不像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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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一他們就是有血緣，但不親近呢？”小帶土隻是想抬杠，話說完就想起這關係到隊友的安全，很懇切地對著琳道，“琳，你看卡卡西也這麽說，我們還是小心一點吧。”
    琳想了想，笑道：“好呀。”
    而戴著麵具的宇智波帶土就坐在離三小隻不遠處的樹枝上，麵無表情地聽他們嘰哩哇啦。
    樹下“金色閃光”摸了摸腦袋，不好意思道：“他們都是很出色的忍者。”
    帶土低下頭，聲調冷沉：“再出色又有什麽用？他們在戰爭中保護不了任何人，甚至保不住自己的命，而有能力保護他們的人……永遠晚來一步。”
    水門笑了笑，但忍界速度最快的人完全不認為這句話說的是自己。
    帶土厭煩地閉上眼睛，本來可以裝個逼，直接往下一躺倒卷著回到神威，現在卻不得不起身躍走了。
    他散漫地摸摸手環，心裏疑惑：不是說要看著他嗎，那女人又做什麽去了？
    嗯……千葉在逛街。
    她開開心心拿著最開始賣寶石剩下的錢進出各種商店，順便幫恢複勞動能力的某人打聽招工的事。
    才不會養吃白飯的家夥呢。
    一天下來，玩得酣暢淋漓，還交到了幾個新朋友，收獲木葉美食集冊x1，新裙子x2，手裏劍x5，起爆符x5，枕頭x4，手鏈項鏈發卡發圈發帶小梳子xn，零食若幹。
    宇智波帶土看著她的戰利品表示很不能理解：“枕頭是怎麽混進去的？而且還買那麽多。”
    那女人抱著枕頭狂蹭，眼睛安詳地合起，銀白的長發散落在粉色的手肘邊，一副絲毫不設防的模樣：“我試過了真的很舒服！你一個，我一個，剩下兩個給梅子姐姐和三木爺爺……話說在木葉買房需要多少錢？”
    “我不知道……你怎麽突然想到了這個？”
    千葉反過來問他：“假如之後一直都安安穩穩的，你想在木葉定居嗎？”
    他沒有回答。
    宇智波帶土說不清自己對家鄉懷有怎樣的情感，長久以來，他注視著木葉，冷眼看木葉走出失去四代火影的悲痛，看木葉親手除掉宇智波如同割除瘡疤，看木葉又被佩恩毀去，曆經苦難，不長記性，往複輪回，卻依然在。
    他突然想起宇智波佐助，複仇者在殺死他親愛的哥哥後信念崩塌，空洞裏隻剩下對木葉的仇恨和憤怒。
    若是宇智波帶土能夠回去，必然要親眼見證他的終局。
    以仇恨和憤怒回報世界，似乎是宇智波的宿命。
    千葉卻愛歲月靜好，哪怕糊塗，卻也平安。
    但他的雙眼已然睜開，又怎麽可能對一切視而不見？他既然已經看透這個世界的殘酷，又怎麽舍得讓在意的人活在這種世界上？
    女孩看著他，眼眸清澈如水，裏麵沒有一絲陰霾，滿懷著對明天、對未來的美好期待。你看著她，就會不由自主地相信，這世界上一定有一片淨土，沒有戰爭沒有謀殺，隻有向陽而生的葵花和孩童的笑臉。
    “……太晚了。”他低聲道，“太晚了。”
    永世和平……初代火影和宇智波斑都做不到的事他也做不到，隻好選擇另一條路。
    年少時他幻想成為火影，成為大英雄，為救世主，然而事到臨頭，他才發現自己隻是個沒用的吊車尾，救不下任何人。
    幻想破碎，隻有血淋淋的現實。
    千葉見他又陷入自我的世界，歎了口氣，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
    “你做什麽？！”帶土有點氣憤，但又有點悲哀——他發現自己的氣憤也不是很多，好像已經對突然被打這件事習以為常。
    千葉道：“沒事幹就把屋子收拾收拾，你能想太多就是因為幹得太少了。”
    帶土一眼看透本質。
    “分明就是你不想做家務！”
    “是的，我不想，”千葉答得很快，“所以讓你來。”
    她又想起來什麽：“我把最近的招工信息都記下來了，你看看，想去哪裏，明天去麵試，記得要求工資日結，把錢帶回來。”
    剛抓起掃帚的帶土呆呆指了指自己：“我？”
    ——他都快二十年沒找過工作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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