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低下頭欣賞男人的容貌。
    毫無疑問，這是一張完美的、英俊的臉，沒有任何瑕疵——頭發長度合適，皮膚顏色均勻，左右大致對稱，五官端正和諧，也不枉費她精心調整了許久。
    他正處於深度麻醉狀態，因而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安靜地蟄伏在原地，隻投下一片弧狀陰影，像是兩隻幼小而稚弱的、深陷於美夢之中的黑蝴蝶。
    未經風雨，恬然安睡，少見的，有種純真的味道。
    他還要再睡一會兒。
    千葉按下上揚的唇角，站起身，拿走桌邊宇智波帶土換下來的眼睛，環顧四周，確定鏡子、毛巾、衣裳等一應物品都已經準備好，隻待房間的主人醒來，便打開門退了出去。
    ——大抵這家夥第一眼看到她並不會多麽開心。
    她本想趁他沒有意識去找宇智波斑的麻煩，又著實擔心有人趁他被麻醉她不在家的時機找上門來，便守在了客廳，難得把自己的日記本抱出來，借著陽光，繼續寫。
    “直到現在，我仍舊不敢置信，他竟然是帶土——這個名字翻譯出來好古怪，琳的名字多好聽！野原……聽起來也很好。宇智波、旗木、波風、漩渦、猿飛、秋道、油女、山中、奈良……隻有秋道和奈良我覺得好聽一點。
    跑題了。
    小帶土很可愛，我第一眼看到他就很喜歡，他身上生機勃勃，就像一棵筆直生長、蓬勃向上的樹，紮根在溫柔而堅實的土地上，朝著太陽不斷前進。而戴上麵具的那家夥……
    他像烈火燎原之後被焚盡的枯草，從頭到腳每一寸都被抻平了嚼幹了榨盡了碾碎了，隻剩下滿地荒蕪。
    起初，我討厭他，討厭他古裏古怪，討厭他憤世嫉俗，討厭他剛愎自用，討厭他冷漠倦怠，討厭他尖酸刻薄，討厭他任性自我；我真的討厭他。
    欸等等……我竟然能找到他那麽多缺點！
    所以，到最後，我為什麽會喜歡他呢？
    我隻是出於人道主義”
    沒有寫完，門吱嘎一聲響了，煥然一新的宇智波帶土踏出房門，目光第一時間定在了千葉身上，聲音卻是淡淡：“你在做什麽？”
    千葉下意識扣住日記，呆了會兒才回過頭去看他，羞惱道：“你嚇到我了！”
    “是我的錯？”宇智波帶土走近，用自己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千葉，匯聚的水珠順著發根垂落到臉頰，順勢黏住了他的頭發。
    千葉才發現他頭上還滴著水，平日裏炸著的毛毛也彎下來了一點，明明超大一隻，看上去卻有點蔫，連忙扔下日記本去扯毛巾，邊道：“怎麽不吹頭發？”
    帶土頭頂毛巾，也不揉，直接坐回沙發。
    醒來之後，屬於他的神威回歸自身，製約他的手環也消失無蹤，桌子上有女孩留下的字條，說她在外麵等他。
    宇智波帶土打開燈，看著鏡子裏完好無損、仿佛正常長大的自己沉默了一會兒，意外的沒什麽興奮之感。他衝了水，擦幹，套上衣服，動作迅速而潦草，然後打開門，看到了被陽光照耀著的、一手支頤、不知道遇到了什麽難題因而一邊寫一邊塗改的少女。
    長發，如月光如雪色；紅衣，如朝霞如烈焰。
    煞人。
    俏生生的眉眼，蓄著關切與擔憂，水一樣。
    更煞人。
    他頓了頓，不想問為什麽還給他神威，為什麽取下手環，多問了顯得他很在意，他有病。
    但是他又控製不住自己的嘴巴，於是最後隻擠出來了一句話：“你不怕我之前都在陪你虛與委蛇嗎？”
    更重的話竟然說不出來了。
    她會很生氣，然後恰恰好甩脫一個負擔。
    在鏡子前審視了自己一會兒，他終於反應過來，她應當是沒那麽想要實行月之眼計劃的，所有的軟弱和依賴都隻是在欺騙，在試圖拖住他。
    ……善意的欺騙？
    他本應該對這些東西不屑一顧。
    千葉沒想那麽多，單純道：“我們已經是朋友了，我怎麽能再控製你？”
    朋友。
    帶土緊繃的身體一鬆。
    朋友？
    他又一次繃緊了，他的朋友在他回不到的過去，在他臆想中的未來，卻唯獨不該出現在現在。
    千葉已經想不起當初的憤怒，隻記得自己掙紮許久，還是偷看了他麵具後的容貌和黑袍之下的身體。一看完，就心驚肉跳地回到原位，感覺自己做了壞事。
    拿走他的眼睛，是光明正大的懲戒和反製；摘下他的麵具，卻是為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窺探他人傷疤。
    她呆了一會兒，起身往外走，走出不遠，卻看到有人在戰鬥，忍術與暗器共舞，起爆符和殘肢橫飛，但凡誤入其中，便是刀劍加身。
    突然失去了實力的家夥再怎麽強大，也終究有人力所不及之時。
    千葉走了回去，坐等那人醒來。
    那時候滿心煩躁，今天卻心甘情願。
    她把吹風機拿到客廳，放桌子上一放，卻沒有催他，反而問道：“今天中午想去外麵吃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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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土還沒回答。
    她添上後半句話：“不戴麵具的那種。”
    他仍舊沒有回答。
    隻是拿起了吹風機。
    今天初七，好不容易回來過年的忍者又一批一批地返回了前線，雙方停戰的默契到此為止。
    木葉的氣氛緊張卻不慌亂，顯然大家都很相信這個村子。
    足以窺見三代火影的用心。
    帶土對千葉的評價不置可否，隻淡淡道了一句：“可惜他活得太長了。”
    千葉：？
    她抵著下巴冥思苦想，總不至於三代火影和某個玄宗一樣晚節不保早死最好吧……？
    想不出來就算了，她問旁邊的男人：“你想吃什麽？”
    現在的木葉其實沒什麽飯店，不然千葉也不會常常在家做飯。她隻是找個由頭問帶土想不想出來，結果尷尬的是出來之後街上根本沒可吃的，她沒吃早飯，又做手術累了半晌早餓了。
    宇智波帶土呼出一口氣。
    街上間或有人和千葉打招呼好奇他是誰，在聽到他是千葉那個“身世可憐境況悲慘鎖在房間裏總是不出來的哥哥”後都大為驚訝，除了恭喜之外，有甚者竟試圖打聽他的個人信息填充相親資料庫。
    千葉安慰他：“哎呀，叔叔嬸嬸們隻不過是因為你長得好看，我這個做妹妹的又善解人意才看上你的，別想太多啦。”
    帶土：？
    他小時候常看老奶奶給別人做媒，不解哥哥姐姐們為何明明是在被關心，為什麽臉上的笑意那麽勉強，現在親身經曆了，方體會到這其中的煎熬。
    他想要帶千葉回家，卻又迎麵撞上了背著大包小包的宇智波帶土。
    年少的宇智波帶土。
    “千葉姐姐！”他興奮地打招呼，好奇地看向成年後的自己，神色帶著疑惑和探詢，“這個哥哥是誰啊？”
    很好，這下叫哥哥了。
    帶土習慣性地冷笑，千葉以介紹明星演員的態度報幕：“他就是麵具叔叔！”
    小帶土不太喜歡總覺得他衝動幼稚不長腦子的麵具叔叔，小聲嘟囔了一句“是有一點帥氣但根本比不上卡卡西”，便湊到千葉身邊，問她吃飯了沒有要不要一起。
    真好似及時雨！千葉一口應下。
    他們一同到了帶土家。
    宇智波帶土隻覺得這舊日的房子無比陌生，感慨萬分。小帶土倒很高興有人來做客，念叨著放下長輩們送他的丸子臘肉蔬菜糖果點心零食，躊躇滿誌地要給哥哥姐姐展示一下自己的手藝。
    千葉怎麽肯，羞赧地拿起一塊點心填下肚子，就推著大哥哥進了廚房，和小帶土一起準備。
    “止水收到了千葉姐姐的紅包，讓我轉告你一聲謝謝。”
    千葉隨口道：“他怎麽不自己說？”
    小帶土的口氣裏頗有些豔羨：“他現在可是大忙人。止水是個天才，年末的時候他從忍校畢業上了前線，一上場就立了功，到現在大家都求著他加入自己的小隊，火影大人倚重他，早就把他派了出去。”
    千葉有一瞬間想說荒謬，看著小帶土的神色，強笑道：“哎呀，他怎麽不和我說，我還能給他準備護身符。”
    小帶土想起來了千葉姐姐的護身符，那是顆被裹在袋子裏的種子，千葉姐姐說等他們遇到危險的時候，種子就會長出來保護他們，但是——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麽能信這種童話呢？隻是盛情難卻。
    他轉了話題：“原來麵具叔叔沒有毀容嗎？”
    “嗯，沒有。”重塑身體太過驚世駭俗，千葉為掩人耳目，準備好材料之後在家裏做的手術，不過這樣的說法有漏洞，做眼睛手術的時候琳也在，看到了這家夥的臉……回頭再和琳說吧。
    小帶土不住地用眼睛瞄那個長得又高又大的哥哥，目光在他臉上打轉，又道：“他不戴麵具了，是不是不該叫麵具叔叔了？”
    千葉思索：“這也是哦……”
    帶土直接道：“叫我阿飛。”
    小帶土心裏不對勁的感覺更深了，可是哪裏不對勁他卻說不上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大哥哥熟練地起鍋燒油熱菜，香氣四……嗯，手藝和他差不多嘛。
    看來大人也沒什麽長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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