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重工的廢棄船塢在暴雨中顯露出機械巨獸的真容。直徑三十米的鋼製齒輪懸掛在穹頂，齒牙間卡著三十七具混凝土封屍，每具屍體後頸的齒輪片都折射著冷光。中央刑具是巨型起重機吊鉤，正下方的金屬台刻著秦明的名字，凹槽裏滲著新鮮的混凝土。
    “歡迎來到齒輪的終章，秦明法醫。”周明山的聲音從擴音器裏傳來，老人坐在輪椅上，由齒輪麵具人推著進入場地。他胸前掛著三十七枚齒輪吊墜，最中央的0號吊墜還沾著劉建華的血。“1998年的沉箱，是工業時代最完美的沉默證詞，而你，總在試圖讓死者開口。”
    林當的手指在手機上飛速敲擊，她注意到齒輪轉動的頻率與沉箱裏的電擊裝置一致——1.7秒圈，正是混凝土初凝時產生應力波的頻率。“他要利用共振震碎所有沉箱，讓三十七具屍體和證據永遠湮滅在海底。”她低聲對秦明說，同時用目光鎖定了齒輪軸承上的八個注油孔——那是機械的弱點。
    陳立突然衝向操作台，卻被鋼絲繩絆倒。麵具人群舉起的凶器，正是當年沉箱的鋼索。秦明趁機滾向齒輪底部，手電筒照見每具封屍的腳踝都拴著定位器，信號正同步傳輸到齒輪中心的控製電腦。“這些定位器在接收次聲波，”他大喊，“頻率和混凝土應力波一致，會引發連鎖崩塌！”
    周明山按下遙控器，齒輪開始轉動，混凝土封屍在齒牙間碰撞，發出沉箱當年的敲擊聲。林當看準時機，將攜帶的熒光粉潑向注油孔，綠色軌跡顯示出軸承的潤滑係統——她記得在張猛案中，這種潤滑劑在零下十度會凝固。
    “陳立！用滅火器噴軸承！”林當的吼聲被齒輪摩擦聲吞沒，但陳立看懂了她的口型。他扯下消防栓，白色粉末噴向高速轉動的軸承，金屬摩擦聲驟然變調，齒輪開始傾斜。周明山的輪椅在震動中打滑，麵具人群失去平衡，鋼索散落一地。
    秦明趁機躍上刑具台，用解剖刀劃開混凝土凹槽。新鮮的水泥漿裏埋著三十七枚齒輪片，每枚都刻著受害者的編號。當他觸碰到刻有“0”的齒輪時，控製電腦突然黑屏——次聲波發射裝置短路了。
    “你以為毀掉沉箱就能掩蓋真相？”秦明舉起從凹槽裏挖出的監理日誌，紙張邊緣還帶著劉建國的血手印，“混凝土會封存證據，但指紋和dna，永遠不會被時間磨平。”他指向周明山胸前的吊墜，“你弟弟周明海的齒輪片，內側刻著‘哥救我’，這是他在沉箱裏用指甲刻的。”
    周明山的手抖得幾乎握不住遙控器，麵具人群中突然有人摘下頭套——是濱海市前市長，他後頸的朱砂痣下紋著“37”。“當年我們批準了沉箱方案，”市長聲音顫抖，“但沒想到張恪然會活埋所有人……”
    “活埋？”陳立突然笑了，笑聲混著雨聲格外刺耳，“你們看著混凝土泵車啟動，看著三十七個人被封進沉箱，現在卻說沒想到？”他扯開襯衫，露出滿是電擊疤痕的胸膛，“我在0號沉箱裏被電擊了三年，聽著混凝土開裂的聲音，就像你們當年聽著我導師的慘叫！”
    齒輪突然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軸承斷裂的巨響中，混凝土封屍開始墜落。林當眼尖地發現每具屍體墜落的軌跡都指向中心刑具，她突然明白：“周明山要讓齒輪崩塌的衝擊力，將我們封進新的沉箱！”
    “快走！”秦明拽著林當衝向排水口，陳立卻轉身抱住即將傾倒的齒輪，“我來拖住齒輪，你們去啟動排水係統！”他的後背撞上轉動的齒牙，鮮血濺在混凝土封屍上，卻讓沉箱編號更加清晰。
    排水閥在船塢底部，秦明和林當在齊腰深的積水中奔跑，身後是轟鳴的齒輪崩塌聲。當秦明用齒輪鑰匙打開閥門的瞬間，海水倒灌的衝擊力將他們推向出口。回頭望去，巨型齒輪正在海水裏旋轉，每片齒牙都掛著沉箱的碎片，像某種工業時代的殉道者。
    黎明時分，解剖室的燈光照亮了從齒輪凹槽裏搶救出的證據。三十七枚齒輪片上的dna，與海底沉箱的屍體完全吻合，而0號齒輪片上，除了劉建國的血，還有周明山的皮膚組織——他才是當年親手封死沉箱的人。
    “周明山利用職務之便，將弟弟安排進監理組，卻在事故發生時選擇封口。”林當在白板上畫出人物關係圖，“之後的每一次齒輪循環，他既是裁判，也是凶手，用替死鬼維持沉箱的秘密。”
    秦明盯著陳立的體檢報告，電擊造成的心髒損傷讓他活不過三年。“他本可以逃走，卻選擇回來敲響齒輪的喪鍾。”秦明的聲音低沉，“就像那些沉箱裏的受害者，用最後的力氣，在混凝土上刻下真相。”
    下午三點，當警方抵達周明山的療養院時，老人正在看海景。他手腕上的三道勒痕，終於與沉箱裏的鋼絲繩完全吻合。“混凝土的敲擊聲，”他望著遠處的貨輪，“其實是我的心跳聲，每跳一下，就離真相更近一步。”
    解剖室裏，林當將最後一枚齒輪片放入證物袋，突然發現袋底有行小字——“第三十八聲鍾擺，是齒輪的自我救贖”。她抬頭看向秦明，對方正在比對陳立和張猛的指紋，終於露出釋然的笑：“原來，他早就打算用自己的死亡，讓齒輪停止轉動。”
    暴雨過後的天空格外清澈，世紀廣場的噴泉重新開始噴水，水珠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秦明站在噴泉旁，看著水幕中若隱若現的齒輪倒影，突然想起陳立說過的話：“當你成為齒輪的一部分，才能聽見它最真實的證詞。”
    而現在，齒輪終於停止轉動，那些被混凝土封存的三十七聲呐喊，那些被鋼絲繩勒緊的沉默，都在法醫的手術刀下，化作最清晰的證詞。因為真相或許會被掩埋，但時間的齒輪，永遠會將它帶到陽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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