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台無影燈在蘇岑睫毛上投下蛛網狀陰影。她握著骨鋸的手突然懸停，不鏽鋼台麵映出身後觀察窗上林濤模糊的輪廓。死者第三腰椎橫突的冰晶折射出虹彩，這是液氮急凍導致的細胞膜星狀爆裂痕。
    "死亡時間需要修正。"秦明用紫外線燈掃過恥骨聯合麵，"骨髓腔冰楔作用讓哈弗斯係統產生偽年輪。"
    李大寶的筆尖在報告單上洇出墨點。她突然意識到，這個被焚燒的死者牙齒磨耗度顯示常年咀嚼堅硬物，而舞蹈教師的門診記錄明確記載著四顆烤瓷牙修複史。
    物證室突然響起刺耳警報。
    林濤撞開防彈玻璃門時，正看到2008年縱火案證物箱在冒煙。存放在鉛盒裏的焦黑門鎖零件正在滲出淡藍色液體，接觸空氣瞬間凝結成冰花——這是軍用級冷凝劑泄露的特征。
    "二十三點十七分。"蘇岑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腕表指針泛著幽藍冷光，"和當年福利院爆炸案發生時間完全重合。"
    解剖室突然斷電。應急燈亮起的瞬間，秦明看見冷藏櫃玻璃門上劃過一道熒光標記——那是用骨粉溶液書寫的化學方程式：ca5(po4)3oh → cao + p2o5 + h2o。人體骨骼高溫分解的化學反應式。
    時間切回2008年6月15日
    濃煙從福利院洗衣房窗口湧出時，九歲的林濤正在後院榕樹上刻手表。他看見穿紅裙的小女孩抱著一摞檔案袋衝進火場，金屬門框在她身後扭曲成魔鬼的獠牙。
    消防水柱撞碎玻璃的轟鳴聲中，教導主任的銅哨卡進燃燒的門縫。後來警方在灰燼裏找到五具碳化遺骸，但林濤始終記得那個畫麵：火焰吞噬檔案櫃的前一秒，有雙戴著警用手套的手從通風管道伸進來，扯走了貼著紅色封條的牛皮紙袋。
    現勘車在暴雨中疾馳。李大寶盯著平板電腦上跳動的數據："死者指甲縫提取的鉬99同位素，隻有在核醫學實驗室才會..."
    刹車尖嘯聲打斷她的話。林濤握方向盤的手背凸起青筋，擋風玻璃上雨刮器瘋狂擺動，卻怎麽也擦不淨福利院鏽跡斑斑的鐵門。電子日曆的農曆日期在八月十七與八月十八之間瘋狂跳動，像極了當年爆炸案現場扭曲的時鍾。
    蘇岑的白大褂下擺掠過潮濕的台階。她停在焚燒過的洗衣房舊址，從領口拽出那半枚警徽，缺口處正好吻合福利院檔案室找到的殘片。當金屬接觸磚縫裏滲出的雨水時，突然發出蜂鳴——這是舊式追蹤器接觸特定電磁場時的反應。
    "你究竟是誰？"林濤的配槍保險栓不知何時已經打開。
    回應他的是突然響起的手機震動。秦明發來的屍檢報告在屏幕上炸開：死者牙髓dna與舞蹈教師母親匹配度99.99，但股骨生長線顯示真實年齡比戶籍檔案大七歲。
    物證室監控補幀分析
    021733至021735期間，出現37幀異常畫麵。經光譜還原，可見穿防護服的身影用液氮噴槍打開證物櫃。其左手小指缺失特征與2008年縱火案主犯法醫記錄一致。
    夜雨裹著焚化爐餘溫撲在秦明臉上。他站在法醫中心頂樓，看著平板電腦裏剛解密的老舊監控：2013年舞蹈教師最後出現的便利店監控中，櫃台玻璃倒映出一枚半融化的警徽吊墜。
    突然響起的金屬碰撞聲讓他握緊解剖刀。物證室方向傳來櫃體移動的悶響，當他衝進走廊時，正看見蘇岑的白大褂消失在安全通道。她剛才站立的位置，遺落著一片印有"龍番市特種設備廠"字樣的金屬銘牌。
    銘牌背麵用摩斯密碼刻著新坐標：北緯32°04"，東經118°46"。那是已經被拆除的老城區殯儀館舊址。
    雨滴砸在秦明鏡片上炸成星芒，他忽然想起死者碳化的掌心裏，那個用金箔包裹的微型芯片。當李大寶用激光掃描時，芯片投射出的全息影像是一張被火焰舔舐的合影——1998年福利院全體教職工合照中，本該是院長站的位置，赫然立著穿舊式警服的男人。
    男人的肩章在火光中泛著鈷藍色，與蘇岑的吊墜殘片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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