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番市中級人民法院的法槌聲在穹頂下回蕩時，林當正盯著證人席上的李秀秀。女人褪去了往日的精致妝容，鬢角的白發在日光燈下格外刺眼，唯有無名指的鑽戒依然閃亮——那是真正的蘇曼二十歲生日時，三人一起買的仿鑽戒指，內側刻著“生不同衾，死同穴”。
    “2018年10月12日，你為何要將李秀秀的骸骨放入水箱？”公訴人的聲音像把鈍刀。
    李秀秀抬頭，目光掠過旁聽席上的小浩：“因為周娟說，秀秀的骨灰該和曼曼的放在一起。”她忽然笑了，笑容裏帶著二十年的雨霜，“你們以為我在殺人，其實我在替她們報仇。老陳殺了七個和我們長得像的女人，就為了掩蓋當年的車禍……”
    休庭間隙，林當的手機震動，市局發來緊急通報：城郊廢廠房發現一具女屍，頸部纏繞黑色電線，腳邊散落三支斷口紅，其中一支內壁刻著模糊的“”。她和秦明對視一眼——這是模仿“三姐妹案”的新犯罪。
    廢廠房彌漫著機油與腐屍的混合氣味。死者約30歲，指甲縫裏嵌著高檔香水殘留，前調柑橘、後調廣藿香——和周娟案的“午夜蘭花”完全一致。秦明蹲下身，用放大鏡觀察勒痕：“凶手在模仿我們之前公布的案情細節，但這裏不對——”他指著死者手腕，“真正的凶手會在施暴前注射γ羥基丁酸，而她的靜脈沒有針眼。”
    林當注意到死者鞋底沾著特殊的紅土，這種土壤全市隻有殯儀館後山才有。她掏出證物袋，將斷口紅按斷裂麵拚接，突然發現每支口紅的外殼都印著極小的鈴蘭圖案——正是李秀秀送蘇曼的那款。
    “凶手在向我們宣戰。”秦明舉起現場拍到的鞋印，“尺碼37碼，和李秀秀的鞋碼一致，但壓力分布顯示是男性。”他忽然皺眉，“死者耳後有粘貼式假發的膠痕，發際線處有長期戴棒球帽的壓痕——她在偽裝成李秀秀的樣子。”
    殯儀館監控證實，死者三天前曾冒名祭拜蘇曼的墓碑。當技術科還原出她的真實身份時，林當手中的咖啡杯“砰”地摔在地上——是環衛公司新來的實習生陳雨，老陳的侄女。
    “她電腦裏有大量案件資料，包括未公開的屍檢報告。”秦明晃著剛破譯的u盤，屏幕上是老陳賬本的掃描件，其中2015年的記錄被紅筆圈住，“那一年，老陳的侄女剛滿18歲，而龍番市恰好發生了兩起未破的斷口紅案。”
    深夜的殯儀館後山，月光將墓碑群切割成冰冷的幾何圖形。林當蹲在蘇曼墓前，指尖撫過碑腳新刻的小字：“姐，我幫你報仇了。”這是陳雨的字跡，和老陳賬本裏的筆記如出一轍。她突然想起，老陳曾說過，侄女從小崇拜“會懲罰壞人”的姑姑。
    “秦明，老陳的連環殺人案，其實是陳雨在模仿。”林當對著對講機喘息，“她發現了叔叔的賬本，以為那些女人是‘背叛者’，所以用同樣的手法作案，甚至給李秀秀寄鈴蘭花，想逼她現身……”
    話音未落，墓碑後傳來腳步聲。陳雨穿著黑色風衣現身，棒球帽壓得極低，手中握著染血的電線：“林警官終於猜對了。”她舉起手機，屏幕上是實時直播的解剖室畫麵——秦明正俯身查看屍體，桌上擺著未喝完的咖啡。
    “γ羥基丁酸加在咖啡裏，足夠讓法醫睡上十二小時。”陳雨的聲音帶著少女的清甜，卻比夜色更冷，“叔叔總說，女人太聰明會死得很慘。可他不知道，我從十歲就開始幫他處理犯罪現場，那些電線的纏擾方式，是我改良的。”
    林當的手悄悄摸向腰後，卻發現配槍不知何時被卸了。陳雨晃了晃手中的鑽戒，正是從李秀秀那裏偷來的：“戴上這個，我就是新的蘇曼。你們不是喜歡真相嗎？那就去看看解剖室的真相吧。”
    解剖室的燈亮如白晝，秦明趴在不鏽鋼解剖台上，胸前的白大褂洇著血跡。林當衝進去時，發現那隻是番茄醬——真正的秦明正從器械櫃跳出，手中舉著剛提取的dna報告：“陳雨的線粒體dna和老陳完全一致，但她的智齒顯示，實際年齡比檔案大兩歲。”
    “所以你早就知道她在直播，故意配合演戲？”林當擦掉額角的冷汗。
    秦明扯掉臉上的血漿貼片：“她偷的鑽戒內側刻著‘·s’，而老陳賬本裏2015年的案件，受害者指甲縫裏有相同的碎鑽。”他晃了晃報告，“最重要的是，陳雨耳後有和老陳一樣的胎記——她才是老陳的親生女兒，當年那場車禍，她就坐在副駕駛。”
    警笛聲中，陳雨被按倒在解剖室外的走廊。她抬頭望著林當，眼中沒有恐懼，隻有瘋狂的笑意：“你們以為結束了？龍番市每個垃圾桶裏，都藏著半支口紅，就像每個好人心裏，都藏著惡念……”
    黎明時分，林當站在李秀秀的病房前。女人已經摘下鑽戒，腕上戴著重新拚合的銀鐲——用周娟的碎玉、秀秀的紅繩、蘇曼的鈴蘭吊墜。“陳雨的筆記本裏，夾著你母親的照片。”李秀秀輕聲說，“曼曼臨死前，把你們的全家福給了我，她說，要讓你相信，正義值得等待。”
    林當摸著頸後的鈴蘭紋身，突然想起母親葬禮那天，李秀秀曾在她耳邊說：“等你長大，就會明白，有些謊言是帶刺的保護。”現在她終於懂了，三個女人用二十年織就的謊，不過是想在淤泥裏護住一朵名為“真相”的花。
    解剖室裏，秦明將陳雨案的證物歸檔，目光落在斷口紅的標簽上：生產批號——正是老陳首次作案的日期。他忽然翻開老賬本，在1998年那頁發現新的折痕，背麵用極小的字寫著：“雨兒今天會叫爸爸了，可她永遠不會知道，爸爸是個殺人犯。”
    窗外，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照在龍番市公安局門口的警徽上。林當望著遠處街道上清掃落葉的環衛工人，突然想起周娟案現場的鞋印——原來有些真相，就藏在最顯眼的地方，等著法醫的手術刀，劃開生活的表皮，讓深埋的骨血，說出最後的證詞。
    喜歡法醫秦明：骨語密碼請大家收藏：()法醫秦明：骨語密碼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