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琴弦上的曼陀羅
字數:4048 加入書籤
解剖室的冷光燈在淩晨三點十七分突然爆閃,秦明手中的培養皿差點摔在地上。熒光顯微鏡下,第八具屍體皮膚組織裏的熒光反應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如同某種倒計時的信號。他扯下手套,指尖劃過報告單上“林當”的名字,三年前在省廳dna庫比對時的震動再次從尾椎骨竄上頭頂——那時他才知道,二十年前母親遇害現場的血跡裏,混著屬於林當的基因片段。
手機在不鏽鋼台麵上震動,是殯儀館門衛發來的消息:“秦法醫,有人給您送了花。”監控截圖裏,穿黑色連帽衫的人抱著牛皮紙箱,紙箱側麵印著“龍番大學音樂學院”的字樣。秦明的後頸瞬間繃直,那個紙箱的尺寸,和母親遺留的那把斯特拉迪瓦裏小提琴琴盒一模一樣。
他衝進值班室時,紙箱正在牆角滲水,深褐色液體在地麵蜿蜒成五線譜形狀。撕開膠帶的瞬間,福爾馬林的氣味混著鐵鏽味撲麵而來——琴盒裏躺著顆新鮮的頭顱,眼瞼微睜,瞳孔裏凝固著半片曼陀羅花瓣,而琴弓上纏著的紅發,與林當母親遺照裏的發色分毫不差。
“秦明!”值班室鐵門被踹開,林當的手電筒光束掃過他蒼白的臉,落在他懷裏的琴盒上。她的風衣還帶著雨夜的寒氣,腰間的配槍卻已出鞘,保險栓的輕響在寂靜裏格外刺耳。三年來,她無數次想象過重逢時的場景,卻從未想過會是這樣——他抱著染血的琴盒,像抱著具破碎的回憶。
“是第九個。”秦明的聲音發顫,手指撫過琴盒內側的雕花,那裏刻著極小的字母“·”,是林當母親名字的縮寫。當他觸到夾層凸起的邊緣時,林當看見他喉結劇烈滾動,像是在咽下某種滾燙的東西。“這裏麵有東西。”
dna比對報告滑落在地,林當的視線掃過“親緣關係99.7”的字樣,指尖突然 nub。她想起上個月在母親墓前,秦明反常地摘了朵白玫瑰放在碑前,而母親生前最討厭玫瑰,說刺太多會紮手。原來那時他就知道,凶手與她流著相同的血。
“三年前你離開,就是因為這個?”她的聲音卡在喉嚨裏,彎腰撿起報告時,看見秦明右手食指在滴血——剛才拆箱時被木刺劃破的,血珠滴在“林當”的名字上,像朵盛開的曼陀羅。他總是這樣,用傷口代替回答。
解剖室方向突然傳來玻璃爆裂聲。秦明猛地拽住她手腕,將她按在牆角,警用手電筒的光掃過走廊盡頭,濃煙正從實驗室門縫湧出。林當摸到他掌心的老繭,和三年前在火場裏一樣,那時他也是這樣護著她,用後背擋住坍塌的橫梁。
“證據在第三冷藏櫃!”秦明的聲音被警報聲撕碎,他扯下白大褂蓋在琴盒上,塞進她懷裏,“帶著這個走,別回頭!”轉身時,白大褂下擺掃過她手背,林當這才發現,他左肩胛骨下方有道新的燒傷疤痕,形狀像極了北鬥七星的勺柄。
實驗室的火是汽油引發的,監控顯示縱火者穿著1998年款的翻毛皮鞋——與秦明母親遇害現場的鞋印完全一致。當林當踹開防火門時,濃煙裏傳來金屬碰撞聲,秦明正跪在地上,用身體護住從冷藏櫃裏搶出的證物箱,右手還攥著半截燒焦的琴弓。
“你瘋了?!”她拽起他,發現他左手臂纏著的紗布已經被血浸透,“如果燒死在這裏,誰來告訴我真相?!”
秦明抬頭看她,鏡片上蒙著灰,卻遮不住眼底翻湧的情緒。他忽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指腹擦過她臉頰上的煙灰:“你知道嗎?二十年前我躲在衣櫃裏,聽見凶手哼的就是《婚禮進行曲》,而剛才那把琴,是我母親遇害前送給我的四歲生日禮物。”
警笛聲由遠及近時,林當才注意到他白大褂下穿著的,是三年前她送的那件藏青色毛衣,領口磨得發鬆,卻還留著她織錯的那針——當時她學織毛衣,錯把北鬥七星的圖案織成了大熊星座。
證物箱在消防隊員的水槍下泛著冷光,裏麵裝著從八具屍體刺青裏提取的熒光物質,經檢測是一種罕見的光敏毒素,遇紫外線會顯形,遇高溫則會永久消失。而在秦明公寓找到的琴盒夾層裏,除了dna報告,還有張泛黃的樂譜,曲譜間隙用紅筆寫著:“當第九根琴弦斷裂,姐姐會來參加我的婚禮嗎?”
淩晨五點,林當坐在殯儀館走廊的長椅上,看著秦明在清創室處理手臂的燒傷。護士剪開他袖口時,她看見那枚自己送的袖扣還別在襯衫上,銀質表麵刻著細小的解剖刀圖案,是2021年他生日時,她跑遍整條商業街找到的。
“林隊,省廳發來資料。”小吳抱著筆記本電腦蹲在她腳邊,屏幕上是二十年前連環殺人案的現場照片,“當年未偵破的原因,是所有死者都戴著右手婚戒,而戶籍資料顯示她們都是未婚——除了您母親,她的婚姻狀態欄寫著‘離異’。”
林當的視線定格在照片裏母親的手腕上,那裏有塊淡褐色的胎記,形狀像片殘缺的曼陀羅花瓣。而第八具屍體手腕內側的刺青,正是這片花瓣的完整形態——凶手在拚合屬於林當母親的印記。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清創室的門開了,秦明裹著紗布走出來,頭發被冷汗浸透,卻還惦記著手裏的屍檢報告:“第九個死者的死亡時間在三小時內,也就是我們在教堂的時候。凶手在挑釁,他知道我們會收到琴盒,知道……”他忽然頓住,看著林當手中的樂譜,瞳孔猛地收縮。
“怎麽了?”林當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發現樂譜最後一頁畫著座廢棄教堂的簡筆圖,祭壇位置標著“”,而穹頂裂痕處畫著把小提琴,琴弦上串著九顆星星——北鬥七星加兩顆輔星,正是大熊星座的完整形態。
秦明的手指突然扣進她手腕,力道大得讓她皺眉:“還記得三年前你說的嗎?你母親失蹤那天,她戴著的婚戒是戴在右手的,而你父親的屍體被發現時,左手無名指有戴戒指的痕跡——但他們的結婚證上,結婚日期是1995年6月,而我母親遇害是1995年5月。”
走廊盡頭的電梯叮地一聲打開,穿白大褂的護士推著清潔車出來,車輪碾過地麵的水跡,發出刺耳的聲響。林當忽然想起,秦明母親的葬禮上,她看見他父親偷偷把枚右手婚戒塞進棺木,而那枚戒指,和案發現場死者們戴的款式一模一樣。
“凶手在還原當年的婚禮。”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七具屍體是北鬥,祭壇是北極星,而第九個……是我母親,對嗎?所以你說我是第9個,因為凶手要完成這場遲到二十年的婚禮,用我的頭顱……”
秦明突然低頭吻住她,動作笨拙而急切,帶著消毒水和硝煙的味道。林當的大腦瞬間空白,隻聽見他胸腔裏擂鼓般的心跳,和三年前在解剖室聽見的,他第一次對她說“別怕,我在”時的心跳聲,一模一樣。
“對不起。”他很快退開,耳尖紅得能滴血,紗布下的傷口在滲血,“我隻是……怕你再說‘如果當年’。其實當年在機場,我把機票攥到變形,卻還是沒敢遞給你,因為我怕你知道真相後,看我的眼神會像看凶手的共犯。”
林當摸向口袋裏的樂譜,指尖觸到背麵凹凸的刻痕,那是用解剖刀刻的兩行小字:“每具屍體都是未完成的信,而你的存在,是我唯一解不開的謎。”她忽然想起,秦明辦公室的日曆上,每年4月24日都畫著白玫瑰,那是她的生日,而今年的日期旁,多了句:“這次,換我來當你的警戒線。”
遠處傳來小吳的呼喊,說技術科在琴弓的紅發裏發現了黑色素瘤細胞——這是種罕見的遺傳疾病,而林當母親的屍檢報告裏,明確寫著她曾切除過肩部的黑色素瘤。
“走。”林當拽住秦明的手,往停車場跑,雨水從屋頂滴落,打在他們交握的手上。她忽然明白,為什麽每次結案後,秦明總愛站在解剖室窗邊看雨,因為雨水會衝淡血跡,卻衝不淡刻在dna裏的羈絆,就像他始終留著她送的袖扣,而她始終留著他沒說完的“等我”。
警車在暴雨中疾馳,後視鏡裏,殯儀館的燈光漸次熄滅,像被掐滅的燭火。林當打開車載電台,原本的雜音突然清晰,機械女聲在電流聲中重複:“第九根琴弦已備好,姐姐的婚紗在鍾樓——”
她猛地踩下刹車,看向秦明,發現他正盯著車載導航,上麵顯示著最近的鍾樓位置:龍番市第一中學舊鍾樓,正是1995年5月,秦明母親遇害的第一現場。而儀表盤上,那半張北海道的機票不知何時滑了出來,票根上的日期,正是2025年4月24日——她的生日,也是這場血色婚禮的最終期限。
喜歡法醫秦明:骨語密碼請大家收藏:()法醫秦明:骨語密碼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