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暴雨中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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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番市的四月總帶著股黏膩的腥氣,尤其當暴雨砸在廢棄教堂的彩窗上時,玻璃上斑駁的聖母像便像是在血淚中融化。林當的馬丁靴踩過積水潭,手電筒光束掃過祭壇前的七具軀體——她們穿著不同款式的婚紗,脖頸處的切口整齊得像是用圓規丈量過,頭顱不翼而飛,斷口處凝結的血痂在冷光下泛著烏紫。
“林隊,第八具在懺悔室。”年輕警員小吳的聲音帶著顫音,防彈衣下的t恤早已被冷汗浸透。林當轉身時,風衣下擺掃過第一具屍體的裙擺,蕾絲麵料上繡著的鈴蘭花紋讓她太陽穴猛地一跳——那是三年前秦明送她的生日禮物包裝紙圖案。
警戒線外傳來車輛急刹的聲響。黑色suv車門甩開來,穿著皺巴巴白大褂的男人抱著法醫箱衝進雨幕,鞋套踩在積水中濺起泥點。林當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警服第二顆紐扣,那裏還留著三年前他替她擋住玻璃碎片時,掌心蹭過的溫度。
“秦明。”她叫住正蹲下身觀察屍體腳踝的男人。後背繃緊的弧度頓了半拍,他抬頭時,後頸的碎發正往下滴水,順著突出的蝴蝶骨滲進衣領。這個角度讓林當想起2018年的深秋,她在解剖室守了他整夜,看他對著第五具屍體突然笑了,說“凶手左手習慣用鋸齒刀”,睫毛上還沾著冷凍櫃飄出的霜。
“恥骨聯合磨損程度顯示死者2528歲,指甲縫裏有靛藍色纖維。”秦明的聲音比記憶中低沉些,手套捏起死者手腕時,林當看見他無名指根部新添的刀疤——那是解剖高度腐敗屍體時,肋骨斷茬最容易劃傷的位置。她忽然想起他辦公室裏永遠插著的白玫瑰,花莖上的刺總被他用解剖刀削得幹幹淨淨。
“曼陀羅。”他突然指向死者微張的唇畔,淡紫色花瓣黏在齒齦間,“七個人胃裏都有,劑量剛好讓人產生幻覺,但不足以致命。”解剖刀在他指間轉出利落的弧度,刀尖輕點死者胸前的十字架項鏈,“鍍銀層有擦拭痕跡,像是被人用婚紗內襯反複打磨過。”
暴雨在彩窗上敲出密集的鼓點。林當蹲下身,發現每具屍體的婚戒都戴在右手無名指,而國際通用婚戒戴法應該在左手。這個細節讓她後頸發麻,三年前秦明不辭而別的那個清晨,她在他公寓看見的正是這樣的場景——他母親的遺照前,擺著枚戴在右手的婚戒,戒圈內側刻著“&d”。
“頭顱呢?”她強迫自己聚焦案件,手電筒掃過祭壇後的壁畫,剝落的耶穌像眼睛位置被挖去,形成兩個黑洞洞的眼眶。
秦明忽然站起身,白大褂下擺滴著水,在地麵匯成小小的水窪。他離她太近,消毒水混著雨水的氣味鑽進鼻腔,林當後知後覺地發現,他慣用的薰衣草洗衣液味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醫院太平間特有的福爾馬林氣息。
“凶手在收集頭顱。”他的視線掠過她肩頭,定格在教堂穹頂的裂痕處,“前七具對應北鬥七星的位置,祭壇是北極星,而第八具……”他忽然轉身走向懺悔室,橡膠手套握住門把手時,金屬表麵傳來刺耳的摩擦聲。
懺悔室裏的新娘仰靠在木質長椅上,婚紗胸口繡著完整的大熊星座,手腕內側的刺青在紫外線燈照射下發出熒光——那是北鬥七星的勺柄,而前七具屍體的刺青分別是勺身的七顆星。林當的指甲掐進掌心,她認出這個刺青圖案,和秦明電腦屏保上那個模糊的星座圖一模一樣,那是他母親遇害現場留下的血漬形狀。
“林隊!”小吳突然在門外大喊,“氣象局說半小時後有雷暴,現場可能保不住!”
秦明已經掏出手機開始拍攝,水珠順著手機殼流到他手腕,那裏有道三厘米長的舊疤——是2019年他們追捕毒販時,他替她擋下的匕首。林當別過臉,看見他背包側袋露出半截票根,邊緣印著“北海道冬季戀歌”的字樣,那是三年前結案宴上,她醉醺醺說“明年一起去看雪”時塞給他的。
雷聲在遠處滾過,彩窗玻璃劇烈震顫。當林當再次抬頭時,秦明正對著屍體頸部斷口聞了聞,喉結滾動著咽下唾沫——這是他發現關鍵線索時的習慣動作。她忽然意識到,這個曾在她麵前連打噴嚏都會臉紅的男人,如今離她隻有三十厘米的距離,卻像具被福爾馬林浸泡過的標本,連體溫都帶著冷藏室的寒意。
“帶走所有屍體,重點保護刺青部位。”她強迫自己恢複指揮官的語氣,“通知痕檢科,教堂地磚縫隙、懺悔室門把手,還有……”她看向秦明背包上沾著的泥點,“省廳特案組車輛的輪胎印記。”
秦明終於轉頭看她,鏡片上蒙著層水霧,讓那雙曾在解剖時精準到毫米的眼睛變得模糊。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卻被又一聲驚雷打斷。林當別過臉,看見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解剖刀尾端的防滑紋——那是她2020年送他的生日禮物,刀柄內側刻著“q.”,當時他耳尖發紅地說“太幼稚”,卻在第二天就換掉了用了五年的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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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突然轉急,雨水順著教堂漏雨的穹頂砸在祭壇上,第七具屍體的裙擺被水浸透,鈴蘭花紋在積水中舒展,像極了秦明辦公室那瓶總插在骨瓷花瓶裏的白鈴蘭——那是她每年清明替他母親掃墓時帶的花。
“秦明。”她突然叫住正走向法醫車的男人,聲音被雨聲撕扯得支離破碎,“你當年留下的信……”
他的背影猛地僵住,手指緊緊扣住法醫箱的鎖扣。雨水順著白大褂滴在地上,在兩人之間畫出一道蜿蜒的水痕。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笛,林當看見他肩膀微微起伏,像是在平複呼吸,卻最終沒有回頭。
當第一滴雨水滲進她衣領時,林當才發現自己的手還懸在半空,掌心朝上,仿佛還在等待三年前那個清晨,他說“等我”時,遞來的那枚帶著體溫的袖扣。而現在,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隻有法醫箱鎖扣的哢嗒聲,混著曼陀羅花瓣被雨水衝散的窸窣響,在空蕩的教堂裏回蕩。
警車後視鏡裏,廢棄教堂的尖頂逐漸縮成黑點。林當摸出手機,相冊裏還存著2022年最後一次見麵時偷拍的照片——秦明蹲在解剖台前,陽光從百葉窗縫隙裏漏進來,在他睫毛上投下細小的影,像隻怕光的蝴蝶。那時她以為,他們之間隔著的隻是解剖台與警戒線的距離,卻沒想到,真正的隔閡,是他藏在dna報告裏的沉默,和她母親檔案袋上的紅色封條。
車載電台突然響起雜音,緊接著是刺耳的電流聲。林當皺眉調頻道,卻聽見斷斷續續的女聲,帶著機械合成的失真:“第九個新娘……在琴弦上……”
她猛地踩下刹車,後視鏡裏,自己的瞳孔正在收縮。副駕駛位上,秦明遺落的法醫手冊滑落在地,封麵貼著張便簽,是他慣用的瘦金體:“當曼陀羅開滿祭壇,北鬥會指引迷途的羔羊。”
雨滴在車窗上劃出蛛網般的裂痕,林當忽然想起,三年前他離開那天,解剖室的消毒燈亮了整夜,而她在他桌上發現的,除了字跡潦草的告別信,還有半張揉皺的紙,上麵畫著七具新娘屍體的擺放圖,祭壇位置標著小小的“”——她名字的首字母。
雷聲炸開的瞬間,她發動汽車,輪胎在泥濘中打滑。後視鏡裏,那座廢棄教堂的尖頂突然閃過紅光,像是被某種古老的詛咒點燃。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解剖室裏,秦明正對著第八具屍體的刺青,用手術刀輕輕刮下一層皮膚組織,培養皿裏的試劑突然泛起熒光,在報告單上,“林當”的名字被紅筆圈了又圈,旁邊寫著:“與二十年前dna比對成功——她是第9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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