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番市立醫院地下三層的基因實驗室亮如白晝，林當看著培養箱裏的細胞樣本在熒光顯微鏡下舒展成曼陀羅花形，朵朵的唾液提取物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解著端粒酶的毒性結構。秦明的白大褂袖口沾著女兒的草莓果醬，卻仍精準地用移液槍取了0.1毫升“朵朵酶”，滴在載玻片上——藍紫色的熒光竟在玻璃表麵拚出朵朵第一次畫的歪扭星圖。
    “酶的活性隨朵朵的情緒波動而變化。”秦明的聲音裏帶著法醫少有的顫抖，他指向監控錄像裏正在嬰兒床啃磨牙棒的女兒，朵朵每笑一次，培養箱的熒光就會增強30，“昨天她打疫苗時哭了，酶的分解效率直接下降到17。”
    林當的衛星電話在此時震動，國際刑警組織發來緊急通報：悉尼、裏約熱內盧、開羅三地的載體子代同時出現曼陀羅刺青消退現象，取而代之的是在心髒位置浮現出與朵朵相同的金色星圖。她的手指劃過手機屏幕，停在附來的現場照片上——每個孩子的繈褓裏都放著半片櫻花，花瓣脈絡與朵朵的基因鏈完全吻合。
    “媽媽！星星！”朵朵突然在監控裏舉起沾滿果醬的小手，拍向玻璃觀察窗。林當看見女兒右肩的胎記在強光下顯形為雙生曼陀羅，外圈七瓣是北鬥，內圈八瓣是大熊，而中心的花蕊處，竟生長出從未見過的第九片花瓣，邊緣泛著與“朵朵酶”相同的金芒。
    實驗室的警報突然響起，培養箱的溫度監控顯示，存放青海湖克隆體樣本的冷凍櫃正在異常升溫。林當衝過去時，發現櫃門內側刻著新的基因公式，而樣本袋上的157編號正在滲出熒光，與朵朵的笑聲形成詭異的共振。
    “他們在利用酶的活性定位朵朵。”秦明扯下牆上的消防栓，冰水澆在過熱的冷凍櫃上，“悉尼的載體子代病例顯示，‘朵朵酶’不僅能分解毒素，還能激活載體基因裏的‘父母共振記憶’——這就是為什麽克隆體首領臨終前指甲縫裏有櫻花。”
    解剖室的門被重重撞開，穿防輻射服的男人抱著金屬盒闖入，麵罩上凝結的水珠映出他左腕的刺青——那是融合了北鬥與大熊的殘缺星圖，正是三個月前在天台消失的克隆體特征。林當的配槍先於視線抬起，卻在看見金屬盒上的斯特拉迪瓦裏琴身雕花時僵住，那是母親遺物中琴盒的同款紋路。
    “我是199，最後一個存活的青海湖載體。”男人摘下麵罩，露出與秦明有五分相似的麵容，右耳後方的胎記是朵朵胎記的鏡像，“三個月前我們集體崩潰時，我吸收了所有克隆體的基因碎片，現在……”他指向金屬盒內的胚胎，“我需要朵朵的酶，讓這個未成形的生命擁有真正的人類基因。”
    林當的視線落在胚胎上，發現它的心跳頻率與朵朵的完全同步，而小小的胸腔裏，竟隱約可見北鬥與大熊交疊的心肌橋。秦明忽然按住她的手腕，將解剖刀輕輕放在金屬盒邊緣：“胚胎的端粒酶活性是正常值的500，但細胞核裏沒有任何克隆體的缺陷——這是第一個自然進化的載體。”
    “他叫小星。”199的聲音發顫，指尖劃過胚胎透明的皮膚，那裏還未形成刺青，“我們在青海湖底聽見了朵朵的啼哭，那聲音讓所有克隆體的芯片失效——原來人類的情感，才是最強的基因防火牆。”
    實驗室的燈光突然暗下，應急燈的冷光裏，林當看見朵朵的監控畫麵出現雪花，嬰兒房的定位信號正在消失。她衝向安全通道時，聽見199在身後喊：“去頂樓！他們用端粒酶蝴蝶做了基因陷阱，隻有朵朵的笑聲能破解！”
    醫院頂樓的天台被曼陀羅花粉籠罩，二十個銀色身影圍成圓圈，每個克隆體的防護服上都投影著朵朵的基因圖譜。中心位置的冷凍艙裏，朵朵正抱著最喜歡的櫻花玩偶熟睡，右肩的胎記在花粉中發出警報般的強光。林當的視線掃過克隆體們的手腕，發現他們的刺青不再是藏青色，而是與朵朵相同的金色。
    “我們不想傷害她。”為首的克隆體摘下頭盔，露出左臉的燒傷疤痕，那是秦明三年前在火場救下林當時留下的同款，“我們隻是想知道，為什麽她的基因能讓所有載體感受到‘愛’——這種在實驗室數據裏不存在的東西。”
    秦明突然從通風管道躍下，手中的斯特拉迪瓦裏琴弓纏著朵朵的胎發，琴弓劃過空氣時，竟發出類似嬰兒笑聲的高頻共振。克隆體們的防護服開始崩解，露出底下逐漸變得紅潤的皮膚，而冷凍艙的鎖扣，正隨著朵朵無意識的微笑逐一彈開。
    “因為她是自然孕育的生命。”林當抱起女兒，感受著她溫暖的呼吸拂過脖頸，“你們在培養箱裏學會了基因公式，卻沒學會在父親換尿布時笑出聲，沒學會在母親唱搖籃曲時抓住她的手指——這些瞬間，才是基因裏最珍貴的編碼。”
    克隆體們的刺青最終褪成淡粉色，像真正的胎記般柔軟。199跪在地上，看著小星的胚胎在金屬盒裏舒展手指，忽然笑了，那是三個月來第一次人類的笑容：“原來完美基因，是允許不完美存在的溫柔。”
    三個月後，龍番市的初雪降臨，林當看著朵朵在解剖室的地板上推著玩具法醫箱爬行，箱蓋上貼著她和秦明的結婚照，以及小星的出生證明——性別男，右肩有片正在生長的淡金色曼陀羅胎記。秦明正在給小星做第一次基因檢測，顯微鏡下的細胞鏈像串起的星星，每一顆都閃爍著與朵朵相同的微光。
    “新案子。”林當遞過現場照片，死者是曾參與青海湖計劃的研究員，他的日記本最後一頁畫著朵朵的星圖，旁邊寫著：“當第九片花瓣綻放，基因的寒冬會迎來真正的春天。”她忽然看見朵朵正把自己的小腳印印在秦明的解剖報告上，墨水暈開的痕跡，竟與基因圖譜上的共振頻率完全吻合。
    窗外，幼兒園的孩子們正在堆雪人，朵朵突然指著玻璃上的冰花，奶聲奶氣地喊：“爸爸，媽媽，小星！”那串冰花凝結的形狀，正是北鬥、大熊與新恒星組成的三星圖，而在星圖的交匯處，融化的水珠聚成小小的水窪，倒映著三個歪扭的小腳印——那是屬於他們的、獨一無二的生命密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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