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的晨霧如醫用紗布般裹住山體，秦明的suv在盤山公路上急刹，輪胎與柏油路麵摩擦出焦糊味。療養院的鐵門虛掩著，鏽跡斑斑的銅牌上，「青城康複中心」的「複」字缺了半邊，露出底下的舊招牌：「川西精神病院」。
    「1998年廢棄的瘋人院改的療養院。」洛顏顏搖下車窗，山風卷來潮濕的腐葉味，「衛星地圖顯示地下有三層，排水係統直通山腳的溪澗——那裏是錦江支流的上遊。」
    秦明推開車門，軍用手電筒掃過門口的監控攝像頭：鏡頭上纏著蜘蛛網，但紅外感應燈每隔七秒閃爍一次。「假監控。」他彎腰撿起門口的煙頭，「軟中華，過濾嘴有牙印，右利手，年齡在40歲左右——和鄭明輝的習慣吻合。」
    三人穿過雜草叢生的庭院，主樓大廳的地麵鋪著六邊形馬賽克瓷磚，縫隙裏積著黑色淤泥。大寶用激光筆掃射地麵，光斑在牆上投出詭異的波紋：「地麵有坡度，向中央排水溝傾斜，方便衝洗血跡。」排水溝鐵柵欄下，漂浮著幾縷金色長發，發根處粘著暗褐色組織——那是長期浸泡在福爾馬林中的痕跡。
    洛顏顏突然指著天花板：「通風管道裏有攝像頭，是活體運輸箱常用的型號。」她掏出無人機，通過通風口送入地下二層。屏幕上，昏暗的走廊兩側排列著編號從b101到b120的鐵門，每個門楣上都裝著電子鎖，門縫裏滲出淡藍色的光。
    「是藍光治療燈，用於術後消炎。」秦明調出療養院的舊圖紙，「地下二層原本是禁閉室，現在被改造成病房。而地下三層......」他的手指停在圖紙右下角的陰影區域，那裏標著「鍋爐房」，但麵積足有半個足球場大。
    當他們靠近地下三層的鐵門時，門縫裏飄出濃重的氯仿氣味。秦明用折疊刀撬開門鎖，門內是條50米長的甬道，牆壁上每隔兩米裝著紫外線滅菌燈，地麵畫著黃色警示線：生物危害區域，未經授權禁止入內。
    甬道盡頭是扇不鏽鋼防爆門，電子屏上顯示：請輸入供體編號。洛顏顏取出林薇的腎髒吊墜，將「y·k」輸入係統，防爆門發出液壓裝置啟動的轟鳴。門內景象讓大寶猛地攥緊拳頭——
    手術室內，六張手術台呈環形排列，每張台上都躺著戴著眼罩的人，手臂上插著輸液管，液體袋上標注著「fk506」——那是器官移植手術中常用的免疫抑製劑。天花板中央懸掛著3d打印的機械臂，末端裝著激光手術刀，正對著第7號供體的腹部緩緩下降。
    「是達芬奇xi係統的改裝版。」洛顏顏指著機械臂上的攝像頭，「凶手在遠程操控手術，通過vr眼鏡接收實時畫麵。」她突然指向牆角的水族箱，裏麵養著幾尾孔雀魚，魚缸底部鋪滿鵝卵石，「看那些石頭——」
    鵝卵石表麵附著著細密的黃褐色斑點，正是都江堰水域特有的短小曲殼藻。秦明撈起一塊石頭，石縫裏卡著半片撕碎的手術同意書，落款處的簽名歪歪扭扭，最後一筆拖出長長的墨漬，像是簽名時手腕被強行按壓所致。
    「供體在麻醉狀態下被強迫簽字。」秦明翻開供體的眼皮，用手電筒照射瞳孔，「雙側瞳孔散大，對光反射消失，已經被注射了肌鬆劑。」他掀開第7號供體的病號服，腹部皮膚上畫著腎髒的解剖定位線，定位線邊緣有ai繪圖筆留下的點陣痕跡——凶手用圖像識別技術確保下刀位置分毫不差。
    此時，洛顏顏的無人機傳回警報：地麵三層有熱源反應，疑似有人在焚燒文件。秦明衝向樓梯間，推開門時，熱浪夾雜著紙灰撲麵而來。周雨彤正站在焚燒爐前，往火裏扔著藍色的pa材料卷軸，她轉頭時，耳後的紅痣在火光中格外醒目。
    「秦科長，來得不巧。」她微笑著按下焚燒爐的加速鍵，「藝術需要犧牲，就像鳳凰涅盤。」
    秦明注意到她左手戴著露指皮手套，食指關節處有結痂的擦傷——與林薇指甲縫裏的皮膚組織吻合。「你就是監控裏的連帽衫人，右膝有舊傷，所以步態異常。」他向前逼近，「林薇發現了你們用ai偽造供體數據，還發現供體腎上腺裏的芯片，對嗎？」
    周雨彤的笑容凝固：「她不該碰那個u盤。裏麵存著所有供體的腦電波數據，隻要把芯片植入腎上腺，就能通過電磁脈衝幹擾他們的自主神經。」她舉起右手，手腕上戴著智能手表，屏幕上跳動著不同顏色的波形，「看，這是17號供體的恐懼指數，當數值超過80，他就會相信自己得了絕症，主動求我們摘除器官。」
    大寶突然指著焚燒爐裏的金屬碎片：「那是......神經芯片？」
    「升級版。」周雨彤掀開袖口，露出小臂上的疤痕，「我自己也植入了。當鄭博士的ai算法分析出受體需求，芯片就會向供體發送指令——比如讓他們走進雕塑工坊，擺出指定的姿勢。」她轉向秦明，眼神帶著狂熱，「林薇的石膏麵具是我做的，你不覺得嗎？當死亡成為行為藝術，法醫的解剖刀就成了最煞風景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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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明的對講機突然響起雜音，趙局長的聲音穿透電流：「秦科長！在療養院後山發現地下通道，通向......」話未說完，信號突然中斷。洛顏顏掏出地質雷達，掃描結果顯示：後山下方有一條直徑兩米的隧道，正以每分鍾五米的速度向山體深處延伸。
    「是盾構機。」周雨彤冷笑，「鄭博士說，藝術品需要隱秘的展示空間。等隧道打通，這些供體的器官會被做成標本，陳列在秦嶺深處的『yk藝術館』裏。」
    就在此時，手術室內傳來警報聲。洛顏顏的手機震動，收到一條匿名彩信：地下三層東南角，有你要的證據。三人循聲找去，在堆滿3d打印材料的倉庫裏，發現了被水泥封死的暗門。秦明用液壓破拆器炸開水泥，門內是間溫控實驗室，液氮罐旁擺放著數十個透明培養箱，裏麵漂浮著用矽膠血管連接的腎髒——每個腎髒上都插著電極，隨著ai生成的音樂節奏跳動。
    「生物藝術裝置。」洛顏顏指著培養箱上的標簽，「這些腎髒來自失蹤的rh血型者，電極模擬的是貝多芬《月光奏鳴曲》的節拍。」她突然按住秦明的手腕，「看這個——」
    編號yk09的培養箱裏，漂浮著一顆帶著刀傷的腎髒，傷口形狀與林薇後背的雕塑刀完全吻合。腎髒表麵覆蓋著一層生物膜，膜上印著二維碼，掃描後彈出鄭明輝的全息投影：「獻給秦明法醫的禮物，每一道解剖刀痕，都是對生命最崇高的致敬。」
    秦明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轉身時，瞥見實驗室角落的水族箱，裏麵養著一種從未見過的矽藻——它們的殼麵呈十字形，中央有個圓形凸起，像是某種標記。
    「李貴林！」他立刻撥通電話，「全國矽藻數據庫裏，有沒有十字形、中心帶凸點的種類？」
    電話那頭傳來鍵盤敲擊聲：「有！去年在青海鹽湖發現過，屬於十字藻屬新種，但......」李貴林的聲音突然顫抖，「三個月前，我們在錦江無名男屍體內發現過這種矽藻，當時以為是樣本汙染，因為成都根本沒有這種藻類。」
    洛顏顏的臉色瞬間慘白：「青海鹽湖的矽藻出現在成都，隻能說明......」
    「供體是被冷凍運輸的。」秦明抓起培養箱旁的液氮罐說明書，「零下196c的低溫保存，能讓矽藻保持原始狀態。鄭明輝的器官販賣網絡不止橫跨七省，而是覆蓋了整個青藏高原——那裏有最廉價的勞動力，和最隱蔽的運輸通道。」
    此時，地麵突然震動，像是遠處的盾構機撞上了岩石層。周雨彤趁機衝向暗門，卻被大寶絆倒在地。她掙紮時，智能手表掉在地上，屏幕顯示著倒計時：000347。
    「是什麽？」洛顏顏按住她的手腕。
    「是......」周雨彤突然露出詭異的微笑，「藝術品的誕生時刻。」
    秦明猛地抬頭，透過實驗室的通風口，他看見天空中飄來無數氣球，每個氣球下都掛著金屬盒。當第一個金屬盒撞擊療養院屋頂時，他終於看清盒身上的標誌——那是醫雲科技的ogo，盒子打開的瞬間，無數藍色纖維如雪花般飄落。
    「pa材料顆粒！」洛顏顏驚呼，「遇熱會釋放一氧化碳......他們要銷毀所有活體證據！」
    地下三層的火警係統突然啟動，噴灑的不是水霧，而是阻燃劑。秦明扯下白大褂捂住口鼻，衝向手術室。機械臂仍在運作，第7號供體的腹部已經劃開，露出淡紫色的腎髒。他一把扯斷機械臂的電源線，抱起供體衝向防爆門，身後傳來周雨彤的笑聲：「來不及了，隧道已經打通，藝術品正在轉移......」
    當他們終於衝出療養院時，晨光正染紅青城山巔。山腳下的溪澗裏，漂浮著大量死魚，魚鰓裏塞滿了十字形矽藻。洛顏顏的手機響起，是趙局長的來電，聲音裏帶著疲憊：「秦科長，我們在隧道另一頭發現了......」
    「不用說了。」秦明望著溪水中的矽藻，它們隨著水流聚集成十字形，像是指向某個未知的終點，「通知公安部，啟動『矽藻追凶』專項行動。從青海到成都，每一條運輸鏈上的矽藻，都會成為他們的墓誌銘。」
    他低頭看向手中的腎髒吊墜，「y·k」在朝陽下閃著冷光。這次，它不再是虛擬器官的縮寫，而是「永劫」eterna kara）的首字母——那些被ai操控的生命，那些用鮮血澆築的「藝術」，終將在法醫的解剖刀下，顯露出最真實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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