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唇上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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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試探,我從未想過離開,以前不會,日後更不會。”
    裴舟霧的回答,異常堅定。
    他說不會,那便是絕對不會。
    “為何?”柳扶楹著實不解,孤身一人被囚禁在那樣的地方,久了隻怕會瘋,“明明可以,你難道不想離開?”
    裴舟霧不答,隻將手中的拐棍放下。
    而後,再次走入水中。
    “你若想告發,盡管叫人填了這湖。”
    留下這一句,他便噗通潛了下去迅速消失不見。
    “我……”柳扶楹話都來不及說。
    她怎麽會去告發。
    若填了這湖,日後如何來找他?
    思忖良久,水下也早已沒了動靜,柳扶楹拾起拐棍撐著站起身來,腦中又回憶起方才水下渡氣的場麵。
    她伸手撫過紅唇,上麵仿佛還停留著某種溫度。
    她沒下山。
    而是出了林子找到熟悉之路後,又上了山去到長明觀中,借了東院女道士的衣服再請人下山報信等人來接。
    她衣衫襤褸,自是不好下山進城惹人圍觀非議。
    午時,山下的人就來了。
    從小一起長大的丫鬟金梨帶了幹淨的衣服,紅著眼睛替柳扶楹梳妝,問她去哪了,昨日從長明觀出來不久就下了雨,因為沒帶傘的緣故,金梨折回道觀借傘,等她再回來,柳扶楹已經跌下懸崖。
    收拾妥當又休息了一會兒,午後就坐馬車下山去了。
    回到沈家,已是數個時辰後。
    大夫來看過,開了藥方後離開,天已然黑了。
    “將軍可用過飯了?”吃晚飯的時候,柳扶楹問起了她那個夫君沈修年。
    原本,她與沈修年都是各過各的,無事也不會想起對方。
    今日特意提起,也是因為想到了裴舟霧。
    “這個,奴婢也不清楚,聽說一下午都在書房,不知道將軍這會吃過沒有,夫人又何必關心他,昨日奴婢回府稟報夫人失蹤的事,他竟一點都在乎,連句關心的話都沒有,還是老夫人派了人進山去尋找的。”
    對於沈修年的漠不關心,柳扶楹真的半點不在意。
    她依舊淡定的吃著飯,隻淡淡回了一句,“那我一會兒去書房找他,對了,婆母如何了,還沒醒?”
    “是的夫人,老夫人本就在病中,昨日聽說小姐失蹤急了一晚上,若非攔著,怕是都要親自上山去找你了,耗到午後終於是撐不住昏睡了過去,這會還沒醒呢。”
    柳扶楹點點頭。
    若說這沈家唯一讓她喜歡的人,那便隻有沈修年的母親了。
    她右手不方便,隻能由金梨喂她吃飯。
    吃過飯,收拾過餐桌,柳扶楹見金梨從裏屋拿出一隻鞋子。
    “你要做什麽?”柳扶楹叫住她。
    那隻鞋子是昨日掉落懸崖後僅剩的一隻。
    “夫人,這鞋子湊不成一雙了,所以奴婢想是不是可以丟掉了。”
    “不丟。”柳扶楹招手示意金梨回來,接著又說:“洗幹淨收起來就好,不必丟掉。”
    她既堅持,金梨也不能說什麽。
    柳扶楹懶懶坐在靠椅上,自從香山回來後,腦子裏總時不時回想起裴舟霧,越想,越覺得計劃可行。
    歇息了一會兒,又由金梨攙扶著去了沈修年的書房。
    敲了門,裏麵卻無人回應。
    大概是知道她來了,沈修年也懶得回應。
    柳扶楹沉著氣,直接推門而入。
    桌案後麵的沈修年沒有因為她的到來而有半分反應,依舊執筆寫著什麽。
    柳扶楹沒有靠近,隻遠遠落座。
    其實平心而論,沈修年也算是個英傑,如此年輕的正二品將軍,可見其才能有多出眾,長相比起裴舟霧雖差了不少,但還算的上是英俊的,論條件,他算是良配。
    可惜,不是柳扶楹的良緣。
    “二叔一房所提議之事,將軍可想好了,真要將家業拱手送人?”
    沈修年不言,低著頭不停手上的動作。
    “將軍該不會忘了成婚前答應我的事吧?”
    那沈修年還是不作回應。
    不過他向來如此,柳扶楹倒也早就習慣了。
    “我朝律法規定了女子不得繼承家產,即便名義上我是你的妻子,待你去後,我也沒有辦法代替你繼承這沈家家財,你父親早亡又沒有其他的兒子,屆時這家業按照律法就會落到二叔房裏,這倒是我在婚前未曾想過的事,但這會兒想,也不算太晚。”
    這世道,對女子總是不公。
    可不公又如何,該是她的,她不會讓,那是沈修年承諾過她的。
    否則,她也不會嫁到沈家來守活寡。
    隻不過如今之困,是即便有沈修年親自白紙黑字寫了要將家產留給她,可到了公堂還是不作數的。
    所以她必須得膝下有子,哪怕是不擇手段要來的。
    “想必將軍應該也不會同我生兒育女,那我便隻能依照將軍先前所言,去外頭找個男人。”
    沈修年先前說的,是允許她出去養小白臉卻並非讓她同別人生孩子。
    替別人養孩子,意義又是不一樣的。
    “將軍可明白我的意思?”
    沈修年不是傻子,他當然明白但他依舊低頭沉默書寫。
    “但我想將軍應該也沒得選,你應該更不願意將家產送給二叔。”
    原本的沈修年也是有心有魂兒的,從前他也曾愛過一個女子,據說是在戰場上認識的,他愛的不可自拔將她帶回了家。
    那個時候,沈修年在外征戰,母親身子不好,家中商鋪財產都交由二叔一房代替打理,驟然見沈修年帶了個女子回來,許是怕財權旁落,所以他那二叔使計將那女子給趕走了。
    不曾想,這一走便是最後一麵都沒見著。
    那女子死了,沈修年的心也跟著死了。
    這些年他做事總是不顧性命,半月前就是差點死在戰場上被人抬回來的。
    二叔一房又再次以此為借口提起家財之事,說是怕沈修年日後萬一真的如何了都來不及交代後事,要他提前做準備。
    那二叔設計害死沈修年心愛之人,他自然不願意將家業交到二叔手裏。
    “將軍若有異議,可千萬盡早與我提出來。”
    意思是他若不反對,她便要著手去辦關於子嗣的事了。
    她說了許多,偏沈修年連個眼皮都不曾動過。
    “你放心。”柳扶楹起了身,步子輕快往外走,“依照承諾,我會照顧好母親的。”
    出了門,柳扶楹不自覺隔著虛空望向香山方向。
    沈修年的死氣沉沉,越發讓她想起裴舟霧。
    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裴舟霧在做什麽。
    “阿音!”
    院外,有人高聲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