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阿螢,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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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修年被罵的說不出話。
對於母親,他確實有愧。
可柳扶楹未免也太狠了些,就因為他對她那兒子冷淡了些,她就這樣的逼迫他,她離開沈家未必會活不下去,但他母親離了她柳扶楹,那是真的會沒命。
柳扶楹真是好的很!
若他不肯接受兩個孩子再讓他們受委屈,那他母親的死活也就與她無關了。
她就是這個意思。
這麽多年了,難道母親對她不好?
她的心究竟是什麽做的,為何能如此狠硬。
“以往她就是再生氣也不會寫和離書,可見這回是真的傷到她的心了。沈修年,你許是好男兒誌在四方,我也不怨你,但我不能沒有阿音,她走了,我也沒有了活著的意義,不如早些下去見你父親。”
沈修年沉默不言。
母親含淚的眼也揪的他心頭一陣陣的疼。
最終,還是他敗下了陣來。
“我知道了母親,我會親自去將她找回來,往後也會好好對孩子。”
他認了。
畢竟當初是他自己讓柳扶楹出去找男人的,不是裴舟霧也會是別人。
隻要她此生再不跟裴舟霧有瓜葛,別的,他都認了。
養誰的孩子不是養。
隻要柳扶楹能好好照顧母親,他都認了。
*
溫泉客棧。
綠萍正端著沈熹姩的洗腳水出去,順便去廚房端些吃食回來,方才沈熹姩說她餓了。
沈熹韞在隔壁房裏,抓蚱蜢玩出一身的汗,嬤嬤正在幫他沐浴。
此時,沈熹姩正一個人坐在屋裏搖著手中的陶響球,叮叮當當的聲音聽的她歡笑不已。
窗外麵緩緩飛進來一隻發著光的螢蟲,從她麵前經過時立馬吸引去了她的目光,她立時就放下陶響球追了過去。
“娘親喜歡。”
小小的人想要抓住那隻螢蟲,要送給喜歡螢蟲的柳扶楹。
可她才多大一點,走路都尚且不完全穩當,哪裏追的上飛行的流螢,不一會兒就見那隻螢蟲從另一麵的窗子飛了出去。
門正開著條縫,輕輕一扒就能打開。
她邁過門檻,一路追下台階,再追出了院子。
那螢蟲轉了個頭,飛去哪兒,她就往哪兒追去。
不知路過了哪間院子,院門半開著,沈熹姩跑著經過時往裏頭瞄了一眼,就是這一眼讓她頓住,然後就忘了去追螢蟲。
“宜良哥哥。”
剛剛院子裏一閃而過的身影讓她以為遇到了熟人,一回頭又跑入了別人的院子裏。
“宜良哥哥!”
院內正門裏的人剛背過身,驟然聽見這麽一聲稚嫩的童音不禁勾起來眉來。
可他不是沈宜良,他是裴舟霧。
院中的小人兒在看到他轉身後的臉時也才意識過來,雖然他和沈宜良長得像,但他不是沈宜良。
沈熹姩停在院中,膽子不小,直接問他說:“你是誰呀?”
他是誰?
裴舟霧倒也想問她是誰,這孩子怎麽長得如此像姐姐小時候的樣子,而他與阿姐自幼相像,便也就等於這小女孩一樣像他。
真是稀奇。
連著兩個孩子都同他長得像,難道又是沈將軍家的?
他家可是有一對雙胞胎的。
“你怎麽不說話呀?”沈熹姩歪著腦袋看他,眼睛看直了,小小年紀就被美色迷住緊盯著裴舟霧那張好看的臉。
裴舟霧微微生笑,蹲下身朝她招了手。
見他招手,沈熹姩全忘了柳扶楹和嬤嬤們素日教她的不要離陌生人太近的話,眨著圓溜溜的眼睛就跑了過去。
到了跟前,她將裴舟霧的臉盯的更緊。
“你家大人可是沈修年?”裴舟霧問她。
她臉一歪,完全聽不懂似的,“沈修年是誰呀?”
沈修年很少回家,柳扶楹也不會刻意提起他,故而她都不知道父親的名字。
“你又是誰,我還以為我看到了宜良哥哥呢。”
她稀裏糊塗的卻處處透著可愛,又因那張臉讓裴舟霧產生許多親切感,臉上笑意也更加的明顯。
“你叫什麽名字?”他柔聲又問。
“我叫沈熹姩,不是年年有餘的年哦,但是也讀這個音的,今天宜良哥哥教我的。”
她甜甜地笑也甜甜的答。
得了她的回答,裴舟霧心裏便也有了數,早前在沈家門口聽過丫鬟叫過沈修年兒子的名字,與她此刻回答的名字極為相似,又是姓沈的,更能證明她的身份。
“怎麽一個人跑出來了,你家大人呢?”
“我…我是……是螢蟲!”
不知何時又飛來一隻螢蟲,在裴舟霧身後盤旋了一會,沈熹姩指了過去,他才看到。
“這是我娘親最喜歡的,我也喜歡。”
與沈熹姩的歡喜不同的,是裴舟霧一瞬間發起怔的臉色。
天氣又要熱了,連螢火蟲都有了。
“我也喜歡。”他不自覺低聲呢喃。
原本並不喜歡,遇到蘇月螢之後就突然喜歡了,喜歡流螢,更喜歡蘇月螢。
可一想起蘇月螢,他又難免苦澀,心裏不是滋味。
咕嚕咕嚕的饑叫聲打斷他的思緒,他回過神看了看沈熹姩的肚子。
“你餓了?”
沈熹姩點著頭,半點不嬌羞地問:“你有沒有吃的呀,我的肚子已經很餓了。”
“傻乎乎的。”裴舟霧揉了揉她的頭發,起身又道:“不可以隨便吃陌生人的東西,娘親沒有告訴你嗎?”
“告訴了,可是我喜歡你。”
裴舟霧又笑了,笑她傻得純真可愛。
這才剛見麵不到半盞茶的時候,她就敢說喜歡了,將來可得小心著些,這麽單純容易被騙。
“你長的好看,你比宜良哥哥還要好看。”
一聽,裴舟霧的眉頭又高高的挑了起來,小小年紀就為美色所迷,長大了還得了?
不過也罷,又不是他的女兒。
“你進來吧,我去給你拿吃的。”
轉身時,一隻小小軟軟的手抓住了他的,低頭一瞧,沈熹姩咧著嘴正衝他笑。
“你見過很多很多的螢蟲嗎?”她笑著問裴舟霧。
裴舟霧回眸一想,怎麽沒有見過呢,新婚那晚的漫天流螢,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嗯,見過。”
“可是我沒有見過,我娘親也見過的,娘親說她生出來的時候,晚上有好多好多的流螢呢。”
裴舟霧腳下一頓,緩緩收回即將邁過門檻的腳。
這句話,他聽著實在熟悉。
阿螢也說過,她說她出生的那晚就是漫天流螢在月下飛舞的場景,所以她母親給她取名為月螢。
“你娘親叫什麽名字?”
他隨口問了出來,再次邁過腳步入了門檻裏。
“我娘親叫阿楹。”
沈熹姩亦是隨口一答,卻不想裴舟霧在聽到這兩個字時猛然僵了身子。
“你娘親叫什麽?”他回過身,麵容有些凝重。
“阿楹,我娘親叫阿楹。”
裴舟霧張了口,胸內戰鼓般雷動的心髒攪的他口舌打架,半晌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在沈熹姩身前蹲下,兩手扶著她的小手臂,再次確認又問:“是那個螢字,全名叫什麽,你母親全名是哪幾個字?”
“結鈴姨姨都是那樣叫我娘親的,我娘親就叫阿楹。”
“我…我是說……”
“要不,我帶你去見我娘親吧,讓娘親看看是你長得好看,還是畫上的人好看。”
沈熹姩拽著他的手腕,作勢要帶他往外去。
“娘親的房裏藏了一幅畫,畫裏麵的人和你一樣穿著白衣服,但是他的手上腳上都掛著鐵鏈,我不小心看見過一次,娘親說…說他是這個世上最好看的人。”
“……”
“走呀,快走呀,娘親一會就回來了。”
沈熹姩力氣太小,拉不動裴舟霧又反被他給拉了回去。
“你再說一遍,你說的是什麽畫,畫上的人是何模樣?”
沈熹姩皺著小臉,有些害怕他如此嚴肅的表情。
“你告訴我,姩姩你別怕,你先告訴我那幅畫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好不好?”
“就是……就是有一條小船,船上有一個穿著白衣服的男的,手上還有腳上都帶著黑黑的鏈子,然後那個人身後的天都是灰灰的,娘親說…說的是……是起了大霧的原因。”
白衣鐵鏈。
船,舟。
舟,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