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夫人,抱抱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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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
香山。
竹屋。
柳扶楹是不敢喘氣,臉都有些白了。
那間屋子和記憶中的竹屋實在太像了,結構、大小,開窗的位置及房門的朝向都一模一樣,宛如是從上京城的香山搬過來一般。
不會的。
柳扶楹暗暗否認,這裏的是允南,在我朝疆土的最南邊,離上京城何止千裏之遠。
興許…興許隻是湊巧。
她沒見過多少山中竹屋,興許竹屋的建造都是這種類型的呢。
總不能,這間屋後還有一間小一些的,也和香山的一模一樣吧?
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想,她再次提起腳下的速度。
繞過竹屋,卻不料後麵竟真的還有一間。
她緊著眉,儼然還是不信。
轉過身,走向就近的外間竹屋往裏一推,更加熟悉的內部構造驚的她雙腿欲軟。
廚房以及與之隔開的小書房,書桌擺放的位置,還有桌上的筆墨,甚至角落裏那隻僅僅隻夠半身容納的小竹榻,一樣,全都和香山竹院裏的那間屋子一個模樣。
恍惚間,光陰好似被扭轉帶著她回到了當年。
她突然不知道今夕是何年。
隻覺好似掉入了裂開的時光縫隙裏,掉回到了那個炎炎的夏日。
“裴舟霧。”
不自覺,口中又念出了那個不願不敢再提起的名字。
不會…不會的。
還是說,她因為壓抑太久生了心魔,也像沈老夫人一樣瘋掉了?
眼前的一切都是她發了瘋幻想出來的景象。
否則……
她轉了身,又急著再要去後頭那間屋子看個究竟。
不遠處的湖麵被日光照的波光粼粼,刺眼的光折射而來灼的她口幹。
是湊巧。
一定是湊巧。
屋後那處雖也有一片湖,但它跟香山的水潭是完全不一樣的。
可當她準備再推後屋的門時,伸去半空的手卻遲遲不敢有動作,她好害怕,害怕一推門就會看見記憶裏那個熟悉的身影。
退了一步,又近半步。
落下的手,縮回又抬起始終難抵內心折磨。
最後牙一咬,心一橫,用了些力氣終於將門推開。
屋內無人。
裏頭沒有裴舟霧。
但,這間屋子與當年那間臥房的擺設又是同一模樣。
竹衣櫃擺放的位置,床上的被子習慣疊放的角落,還有那竹製的桌子,她記得從前的每一頓飯都是在那上麵吃的。
屋內明明沒有人,可柳扶楹卻看到了一幕幕曾經在這個房間裏發生經曆過的畫麵。
從,第一次見裴舟霧開始。
好些因為時光流逝而漸漸忘記的細節,忽然的就在她的腦子裏豐富了起來。
裴舟霧。
他的樣子,他說過的話,他看她時的眼神逐一的清晰,像是失了記憶的人忽然恢複,那如潮水湧來的過往頓時便將她淹沒,濕透了的身子通體泛著冷。
她沒了知覺,做不出反抗,隻能由著僵硬的軀體在潮水裏翻滾打轉。
“蘇姑娘。”
“月螢姑娘。”
“月螢。”
“阿螢。”
“夫人。”
裴舟霧每一個不同的時刻,每一聲溫柔的呼喚重複再重複的回蕩在耳邊,一聲一聲喚起她封存的感情,讓她沒有絲毫招架的能力,唯有眼淚簌簌而下如潮水洶湧。
“夫人。”
陡然一聲不同於回憶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她高抬了眼皮,心跳仿佛都要在這一刻停止。
“你回來了。”
輕輕的,溫柔的,真實的裴舟霧的聲音。
柳扶楹梗著脖子,腳步僵硬緩慢又無力的一點一點往後挪,眼中一片霧氣模糊不清,可門口的那道身影卻無比的清晰,甚至還有些許直視扶光般刺痛雙眼的錯覺。
“午時了,餓了吧。”
他端著飯菜進門,將之放在桌上後就朝站在床前的柳扶楹走了過去。
“怎麽了,怎麽掉眼淚了?”
他停在柳扶楹麵前,微微俯身笑著看她,神色寵溺又抬了手擦了擦她臉上的淚。
溫熱的觸感讓柳扶楹身子一震,不自覺後退兩步。
“是不是太想我了,想的都哭了,所以今日這麽早就回來了。”
他站直了些,隻眼神依舊溫柔。
“其實我也很想你,你走了三日,我想了你三日,每日都站在水潭前盼著你早點回來。”
話落,他突然一笑。
“還好,還好你收到了我的思念回來了。”
“……”
柳扶楹秉著呼吸,緊盯著他仍在確認此時此景是真是假是幻象或是現實,唯有眼淚滾滾不曾停歇,他的這些話,即便是假的也仍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尖刀又狠又急的紮進她的心口,讓她喘不過氣。
“三、三日?”她驚疑,失去了辨別的能力。
不是……不是已經過去了三年多了嗎?
三日,是什麽三日?
“是,三日前你去赴婚宴,說好了今日回來的,阿螢,謝謝你沒有食言。”
什、什麽?
柳扶楹擰著眉又退了一步,磕到床角時被絆的差點往後栽去,多虧裴舟霧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然而他的觸碰卻讓她害怕,抽回手又躲開他好遠。
“阿螢,你怎麽了?”
“你別過來。”柳扶楹不許他靠近,發白的臉寫滿了懷疑,“不可能,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都是不是真的。”
“什麽不是真的,阿螢,你別嚇我。”
裴舟霧的臉色跟著浮上擔憂,帶著安撫的眼神試圖讓她冷靜。
“阿螢你看看我,我是你的夫君,我們拜過天地起過誓,我們約好了一世恩愛,共度風雨不改真心,我們是夫妻,是這世人最親密無間的人。”
他輕聲地哄,慢慢的靠近。
演的真,連他自己都信了。
也不知她以前在他麵前演戲的時候,是否也有入戲太深信以為真的時候。
當初說好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可她當年一走就再沒有回音,再相見竟是這麽多年之後。
看看她那張臉,還是那麽好看,可他卻已經再也看不懂她了。
不知不覺,他的眼眶也開始濕潤發紅。
“阿螢,我真的好想你。”
他目光深情,不錯眼的看著她希望她能憐一憐他的脆弱。
“你抱抱我,好不好?”
“阿螢,你抱抱我。”
他以最卑微的姿態,以幾近哀求的語氣向她討一個錯過三年的擁抱,可她卻側了身當做沒聽見便要走。
“阿螢!”
他當然不可能就這樣放她走,緊握住她的手腕又撩起她的衣袖,露出她揪緊了珠花被紮破後鮮血淋漓的手。
她抓的很緊,裴舟霧便強製將其掰開。
取出帶血的珠花後,他又以自己純白的袖子替她擦了手心的血。
擦拭的動作很輕柔,語氣卻有些冷硬。
“阿螢真的是變了,如今竟連抱我一下都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