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話的警衛找到四少爺的時候，四少爺正和二哥一起帶著一群學生在162廠看著軋鋼機一道道的滾軸把火紅的鋼坯軋成薄薄的鋼板。朱二少現在已經完全把婁塘的綢布莊扔給了從蘇州回來的朱禧。自從他籌建了瀏河基地的水力紡織作坊以後，他發現自己完全迷上了四弟所畫的各種機械。他很快地學會了機械製圖，能輕鬆看懂四弟那一張張複雜的圖紙，並在腦海中勾勒出實物的樣子。可是後來他不得不懷著悲痛的心情親手接管了婁塘的生意。
    可他的興趣仍然在那一張張圖紙上，在那一台台好像有著生命的機器裏。當他看見那些機器運轉起來時，他感受到自己的脈搏會隨著機器開動有節奏的跳動，他隻有在和自己媳婦親熱時，有一霎那才會是那種感覺。
    他覺得在婁塘看店完全是浪費生命，那裏隻要有兩個賬房管著就行了，然後他就和四弟商量每天自己會一早去婁塘對一下賬，對完賬還是去瀏河基地的廠子裏研究機器。
    四少當然不能拒絕二哥的這種要求，直接讓二哥負責建立了機器製造總局，等父親去蘇州後，直接把朱禧調回了婁塘，讓他負責在原來朱記綢布莊的基礎上籌建了朱記商貿總局，負責所有內外商貿的發展事務。
    問清楚了並不是什麽急事，朱二少就打發自己的四弟獨自回去處理這種爛事，誰叫四弟才是當家的呢？他可沒有興趣管這種婆婆媽媽的事，他正為如何調整好自己的第二台軋鋼機忙碌呢！崇明的161廠效果並不是很好，軋出的鋼板厚度太厚，對此他一直憂心不已。而也正因為此，四少的火器計劃到現在隻走出了迫擊炮這一條腿，步槍那條腿到現在還是不能量產，靠鍛刻廠的鐵匠們手搓，不但產量低而且質量參差不齊，零件根本不能通用，至今才搓出了十幾條槍。更麻煩的是子彈的製造，唉，弄的四少現在都開始懷疑他是不是要倒退回去弄燧發槍了。
    四少留下了大部分秘書團繼續在廠裏學習，自己帶著警衛和朱祿那對雙胞胎女兒匆匆趕回了朱家祖宅，等他看完老太爺的信，又問清了陸家的來意後，四少就接過了這檔子事，讓二伯母放心去忙別的事。等她走了，他笑眯眯地看著陸秀才道：這是好事呀！陸兄能屈駕親自來提親，真是令我朱家受寵若驚啊，這門親事既然老太爺都寫信來了，那就是定了。不過咱明人不說暗話，我們兩家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你們陸家有什麽要求，我並不關心，隻是你們能拿出什麽東西可以讓我感興趣的呢？
    陸昕哈哈一笑，喝了口茶道：久聞朱家四少爺才華橫溢，年少有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人也爽快，直言快語，很對我的脾氣，隻是我此次前來就是為了我那小妹的婚事，並沒有其他什麽要求，四少爺還是想岔了吧！
    四少聽聞哈哈一笑，也喝了口茶道：原來如此，看來是我想多了，陸兄應該不會不知道我二伯家的情況吧，你們陸記在婁塘和我二伯也打了幾十年的交道了，這突然在二伯的喪期前來提親，是否有點莫名其妙了吧？
    陸昕趕忙道：四少不要誤會，我們自是知道朱二爺的喪期，掐指算來昨日已過百祭，故此才今日前來提親，至於婚事自是要等三年守喪期滿才能操辦。你看如何？
    四少搖頭道：不妥，我那對兄長都已有婚配，夫妻感情甚篤，且都已有身孕，你陸家此時前來提親卻是何意啊？更何來平妻一說？
    陸昕皺眉道：四少的意思是不同意這門親事？可你家老太爺可是已經答應了，四少從中作梗不是很合適吧？
    四少嗬嗬笑道：我家老太爺確是應承了這門親事，不過並未應承平妻一說呀，我自是要和哥嫂商議萬全，所以我說這親事可以定，但是妻還是妾，就還要再商量了。你說是不是啊？
    陸昕麵有怒色，但他壓住了火，道：舍妹乃嫡女，願以平妻之名嫁入貴府已然自降身份，我陸家乃江南世家大族，這點麵子四少爺也不願給嗎？
    四少此時覺得萬般無聊，這年代的江南文人也好，官場也好，都是這麽說話不實不清的，喜歡玩什麽言外之意，正話反說之類，也不怕累，關鍵是他們還樂此不疲，樂在其中，真是浪費生命。
    四少側了側身子，讓自己坐的更舒服一點，把眼睛閉上，開始閉目養神。那陸昕剛才一頓輸出後覺得口幹，自是喝了口茶，放下杯盞後卻見四少也不作答，在那裏竟然閉眼睡著了，這火一下子就上了腦門，剛想發作，又覺得不妥，畢竟今天自己是有事而來，隻能硬生生把火憋了回去。向自己的仆從使了個眼色，那仆從心領神會，開口道：朱少爺，我家公子剛才問您話呢，您怎麽睡著了？
    那在一邊的雙胞胎姐妹此時相互咕噥道：姐，這陸家也自稱是江南世家，怎麽一點都沒家教的呀？嗯，妹妹，是的呀，真是盛名之下，名不符實。唉，就是呀，這山野村夫都知道，主人家說話，你個下人還插上嘴了，真是笑話了。就是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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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昕聽得不覺老臉發燙，又不知這對女孩是什麽路數，不好發火，隻得用力咳嗽了一下，很響的清了清嗓子。
    四少假裝一怔，睜了眼睛，道：噢喲，陸兄嗓子不舒服嗎？這天氣變化，瘟疫流行，陸兄可要注意身體，別病著了。
    陸昕隻能擠出點笑容道：多謝賢弟關心，為兄並沒有什麽不適，隻是今日舍妹婚約之事總要有個定論，你看如何？
    四少此時又閉了眼睛，一聲不吭，正堂裏此時出奇的安靜。就這樣過了半炷香的時間，陸昕知道今天遇到個硬茬子了，如果今天這婚事四少如果不接下來，傳出去陸家的臉可就丟大了，而且自己現在決不能走，走了這兩家的梁子就真結下了。老爹給的任務不但沒完成，還把事搞砸了，這回去就不單單是一頓罵能了的。他一咬牙，開口道：賢弟，有些話我想單獨跟你聊聊，你看如何？
    四少此時睜開眼，打了個哈欠，衝他點了點頭，那男仆和雙胞胎姐妹都退了出去，關上門。四少開口道：陸兄有什麽話就明講吧，小弟洗耳恭聽！
    陸昕想了想，問道：賢弟認為這平妻之求很為難嗎？
    四少搖搖頭，道：那要看陸兄能拿出什麽樣的條件了！
    屋子裏是有一個取暖的煤爐子，爐子的廢氣經過一根長長的白鐵管在屋裏繞了很長一段，才從窗戶上的一個孔排到屋外。但因為屋子很大，溫度並不高，隻能說不覺得冷。但此時陸秀才的頭上一下子見了汗。他今天過來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堂堂陸家嫡女求一平妻竟然被拿捏了，關鍵在太倉的府衙衙署時，這事已經傳開了，那通判老狐狸滿口答應，還裝模作樣寫了一封信，讓人把自己打發到這裏來，自己又是辛苦一路跑來，結果平妻變成了侍妾，這讓陸家的臉今後往哪裏放？這事如果辦成這樣，自己以後在家族裏再抬不起頭了！
    他又咬了咬牙，道：賢弟有什麽要求你盡管說，隻要我能辦到的，自然都會答應！
    四少伸出兩個手指，悠悠地道：就兩個字，呂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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