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九亨應了一聲：“我來。”上前兩步，向眾人拱了拱手，道：“各位，這並不難理解，比如我們錢莊，日常經營自有一套規程，所有的生意自是有我們的夥計和掌櫃共同料理，我們會對總莊匯報負責，每年社裏還會定時有稽查來查賬，主家是誰根本不影響經營。而所有的夥計和掌櫃都是雇傭的，在雇傭期內以及雇傭滿二十年後都享有社裏的共有權利。”
    鄭森突然插話道：“多少？二十年？”
    “是的，隻要滿二十年，就自動享有社裏的權利。”
    鄭森繼續問道：“有什麽權利？”
    “家裏人的生老病死，孩子免費讀書，對鋪子經營、考成和任免等等，還有很多，這裏也不便多說！”
    鄭家的人互相對視，滿臉的驚訝。
    三少此時開口道：“鄭將軍，鄭公子，現在各位都該相信了吧，這產業能不能入股可真不是我家能說了算的，我家也隻是一個大掌櫃而已，所以這入股隻是就不用再提了，至於我們之間的生意與合作倒是可以談談的。比如這旗金一事，我們接下來會有一些船是專門運送難民，送他們去台灣和呂宋開墾求生，希望都督府能減免這些船的旗金，給中原那些飽受戰亂之苦的流民一條生路！還請將軍允許！”
    鄭鴻逵皺了皺眉，道：“此事我還要和兄長稟報，請朱公子在此盤桓幾日，待我兄長回來再予回複。”
    “鄭都督不是已經從倭國回來了嗎？”
    鄭森接話道：“不錯，我父帥前日已經回來，現在正在南安老家安頓我母親等人，過幾日就會回來。還請朱公子就在這都督府中休息幾日，我想朱公子不會拒絕吧？”
    三少心裏咯噔一下，心想：這難道是要軟禁於我？剛想著找什麽借口拒絕，身後的張五財卻插話道：“鄭公子，我家三公子這次來泉州，還要去各家鋪子巡查，若住在這都督府裏，進進出出的可能有點不便吧！”
    鄭森微微眯眼，道：“哦，有什麽不便的？也就兩三天的時間，之後再去也不遲吧？”
    此話一出，堂上一片死寂，三少身後的警衛隊長踏上一步正要說話，卻被三少伸手擋住了，三少哈哈一笑，道：“看來鄭公子是對你父親和鄭將軍手下的兵卒沒有信心啊，這整個泉州城都在你鄭家軍的看護之下，在這城裏我住在哪裏重要嗎？隻要讓我按照日程安排可以去各家鋪子巡查即可，這兩三天裏我住在這都督府裏自然也沒有問題，鄭將軍和鄭公子覺得如何？難道還怕我飛出這泉州城不成？”
    鄭森的臉上有些尷尬，鄭鴻逵此時突然哈哈大笑道：“哈哈，這朱家果然不凡，朱公子年紀輕輕卻也頗有膽色，不錯不錯，那我就做主了，朱公子你請住在這都督府裏，若要出門隻要知會一聲即可，你看如何？”
    “好，就依將軍所言，請將軍允許我這三個掌櫃可以出府回鋪子去，另外我還有幾名隨從還在貴府門口，讓他們也進來陪伴於我即可。”
    鄭鴻逵疑惑地看向施琅，施琅趕緊上前在他耳邊輕聲耳語了幾句，鄭鴻逵微微輕笑，點頭道：“那是自然可以，朱三公子的隨從我們也是會好好照顧的，哈哈！施將軍就帶他們下去好好休息吧！”
    施琅抱拳應道：“是！”
    待眾人的離去之聲遠去之後，鄭鴻逵看向鄭森道：“侄兒怎麽看此事？是否要馬上報與你父親知曉？”
    鄭森回頭看了兩位師爺，問道：“你們兩人怎麽看？”
    何參事手撚山羊胡回道：“在下以為此事可以先拖一拖，把這朱三公子扣在這城中些時日，再做打算，大帥那裏自是要稟報的，隻是也不急在這一時。”
    另一名師爺附和道：“我也是這個意思，至少讓這朱三公子在我們這裏住上個十天半月的，磨磨他們的氣焰再說。現在應派專人隨時跟著他們，決不允許他們出這泉州城半步。”
    鄭森輕輕皺眉道：“再過三天就是端午龍舟節了，父親肯定是要回來主持慶典的，到時候自是不能再拖延推脫，我看還是先報知父親為好，叔父你看如何？”
    “那好，就先派些人手跟著他們，通知城門各處嚴加盤查，南安那裏還是麻煩侄兒你去跑一次，把情況詳細報與你父親，讓他早有定奪。”
    “好。”鄭森起身抱拳，正要出門，隻見那施琅大步進的門來，抱拳道：“將軍，那朱三公子都已安頓在側院，我已安排了人看護起來，特來複命！”
    “很好，那朱公子的隨從以你看來如何？”
    “以末將觀之也是稀鬆，想必隻是些花拳繡腿的護院打手，隻是適才我有發現他們可能配有短銃。”
    鄭森問道：“哦，幾個人有配？”
    “八個人，可能都有。”
    鄭鴻逵笑道：“看來這朱家也是夠下本錢的，年前那弗朗機人賣給我們的那幾支自發火短銃差不多要三百兩一支，要多還沒有。他們這一下就弄來了這麽多，這朱家果然豪富。你多派點人手跟著他們，他們如果要硬闖出城，除了那朱三公子，其他人格殺勿論！”
    “末將明白！”
    此時的朱三少坐在房間內，看著三位緊皺著眉頭的掌櫃帶著三個警衛匆匆出門而去，身邊的警衛隊長輕聲道：“三少爺，要不要讓船上的兄弟都進城來，幹他一個大的？”
    “剛才吳掌櫃不是說了嗎？三天後的端午節，晉江上有龍舟賽，那鄭芝龍屆時必然到場，我們到那時動手總比現在在這城中動手要有把握得多。再說隻要把這裏的情況報送回去，我那四弟必有良策，我們就安安心心在這都督府裏呆著就行了，這都督府如此漂亮奢華，我也要去好好轉一轉，哈哈！”
    “三少爺如此臨危不亂，屬下佩服！”
    “少拍馬屁，你們那新配的短槍怎麽樣？我看你們在船上可都沒少訓練，子彈還夠不夠？”
    “三少爺放心，這子彈和那火槍的子彈是一樣的，我們來時都帶足了，每人兩百發，再加上這震天雷，我們幾個保證能把您送出城去。”
    “能不翻臉那是最好，否則即便是人出了城，這船也衝不出這海灣，除非這海灣外有其它船來接應，所以你們都耐心一點，等四弟的消息來了再說。你看雖然這鄭家軍派了這麽多人來看著我們，卻沒有限製我們在這城裏走動，這說明什麽？”
    “他們也是有所顧忌的，隻是想通過這樣來逼迫我們取得更好的條件？”
    “應該是這樣。走，這肚子裏都空了，我帶你們去逛逛這泉州城，我第一次來還是跟著我大哥來的，現在也算是熟門熟路，你們也是第一次跟著我出海，我也帶你們去見見世麵，哈哈！”
    “好呀，三少爺是要帶我們去哪裏？”
    “自然是這裏最紅的教坊，聽曲吃飯，我倒是看看他們這些兵卒會不會跟著我們進春樓！”
    “三少爺，我們可是有紀律的，可不能逛這妓院。”
    “想啥呢？我就是帶你們進去吃個飯，順便聽個曲，你小子腦子裏都藏了些什麽髒東西？”
    “哎呀，三少爺，你這賴上我了！不都是你在說麽！”
    “哈哈哈，少囉嗦，都跟我走，咱們今天好好逛逛這泉州大城！”
    此時，兩隻鴿子正由北向南，先後飛入浙南閩北的崇山峻嶺，夕陽已經西下，它們今晚隻能在這大山之中過夜休息，等待他們的可能是毒蛇夜鷹。
    而有兩隻鴿子剛剛飛出泉州城，沿著海岸線，向著北方展翅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