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二栓一怔，輕聲咕噥一聲：“家事？”
    徐耀久趕緊道：“哦，就是成家了沒有？娶媳婦了嗎？”
    “噢，娶了，上個月剛娶的。”
    “噢，那恭喜恭喜啊，這麽年輕就成家立業了，你家裏人肯定都很高興吧？”
    “我家裏也就還有個侄子跟著我，沒其他人了。”
    “啊，抱歉，這年頭兵荒馬亂的，都不容易。這次要不是董長官出手相救，我們也不知道是個什麽結果，這下能平安的到這裏，真是萬幸，哦，現在我們去哪裏啊？”
    杜二栓心想這家夥真能白活，哪這麽多話，但人家問了總不能不答，隻得道：“我們這是去兵團農場。”
    “農場？是農田種地的麽？”
    “對，有地。”
    “噢，這樣啊！你家也住農場裏嗎？”
    “不是。”
    “啊？那你家住哪裏呀？遠不遠啊？剛娶的媳婦，可不能老不著家！”
    “我家在島上，半個月就能回趟家。”
    “這半個月哪夠呀，我也是從年輕那會兒過來的，嘿嘿，你說是吧！這還有多遠啊？”
    “還早呢，路上要一個多時辰。”
    “哎呀，這麽遠啊？我們這基地這麽大的嗎？這麽晚到，孩子們都要餓著了，到了那裏應該有管飯的吧？”
    “有飯。”
    “... ...”
    兩個人就這樣在暗暗的車廂中說著話，馬車外已經離開了喧鬧，輕快地跑進了濃濃的夜幕，陪伴他們的隻有路兩邊閃亮的路燈。此時另一輛馬車內輕微的搖晃早就讓兩個小小孩趴在母親懷裏睡過去了，隻有徐嘉歡精神抖擻地不斷撩開車簾，從縫隙裏偷看前麵駕馬的團丁，那年輕的團丁也注意到了這個小孩一直在偷看自己身後背著的那把火槍，笑問道：“小弟弟，你見過這個嗎？”
    早已滿心癢癢的徐嘉歡終於找到了機會，邊答應著邊爬到團丁身邊道：“見過，這叫火槍，可厲害了！”
    “是嗎？你在哪裏見過？”
    “在我老家，好幾個和你一樣的哥哥呯呯呯，一下子就把壞人都給打死了，把小舅媽和表妹給救了出來，好厲害的，好準的！”
    “哦？你當時怕不怕？”
    “不怕，就和過年放鞭炮一樣，哥哥，你打過槍嗎？這槍能打多遠？”
    “當然打過，能打好遠好遠，等到了農場，你可以來看我們打靶。”
    “真的？我能打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等你長大參加軍訓時肯定要打槍的。你今年幾歲了？”
    “十歲了，多大可以參加軍訓啊？”
    “上了學就會參加軍訓，不過這打槍好像要等到十四歲，不過你們農場裏可能會更早。”
    “是嗎？農場是我們現在去的地方嗎？這路真好，兩邊還點著燈，晚上走也看得見路。我們還要多久到啊？”
    “你看這條路，看這兩邊的路燈，等你看到前麵沒有這路燈了，我們也就差不多到了。”
    徐嘉歡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努力往前眺望了一會兒，才道：“看不到頭啊，還要很久才到！”
    “還要一個時辰吧，你還是去車裏睡一會兒，等睡醒了就該到了。”
    “我不，哥，我在這裏陪你，我能摸摸你的槍嗎？”
    “哈哈，小家夥，就知道你在動這個腦筋！不可以！槍可不能亂摸！”
    “噢，摸一下都不行嗎？”
    “不行！你進車裏去。”
    “哦！”
    男孩子失望地爬回了車廂，此時兩個女人也已經沉沉睡去。
    黃州府南門城樓上，一名親兵給兩人的酒杯都斟滿了，孫可望笑嗬嗬的舉起酒杯道：“二弟，你這兵應該練的差不多了吧？父王可是問了我好幾次了，咱們也該為攻打這武昌謀劃謀劃了！”
    李定國也趕緊舉杯一飲而盡，回道：“如大哥所料，大差是也差不多了，這次從麻城帶回的三萬多人不比我們老家的甘陝漢子差，雖然還比不上我們老營的兄弟，可都是些不怕死的漢子，隻要拉到陣前去見見血，我看就是對上李順王的兵也不會怵！”
    “有你這句話，我心裏就有底了！前日探得的消息，那蘇淞水師已經從南邊的碼頭撤走了，說是武昌漢陽那邊也快了，我們是不是也該出兵了，一定要趕在那李闖王前，否則我們又是隻能吃他剩下的了。”
    “消息準確嗎？萬一我們打去了武昌，那蘇淞水師殺一個回馬槍，把我們攔腰截斷在這長江兩岸，我們的麻煩就大了！我估計當時那李闖王沒敢渡江攻打武昌，也就是怕被這半渡而擊，大哥你說是不是？”
    “二弟的擔心也有道理，不過這打仗怎會不冒點險，這武昌城可是一等一的大城，這要是打下來，我們可就不用再到處竄逃了，父王現在也舉起了王旗，自然是要和那李闖翻臉的，如若打下了武昌，還叫天下英雄敢小瞧了我們？”
    李定國拿起剛倒滿的酒杯敬道：“大哥說的是，這武昌城一定要打，而且宜早不宜晚，要趁那蘇淞水師剛剛離開之際，偷襲得手，那是最好了！”
    “哈哈！二弟所思所想和我如出一轍。對了，這段時間你一直和那李軍師在一起，你看他這人到底如何？有沒有異心？”
    “異心倒是沒有，準備糧草軍需也是一把好手，隻是...”
    “隻是什麽？”
    “講不清楚，我隻是奇怪，這世間真有諸葛孔明那樣的人嗎？這李先生隻是一個童生而已，卻能提出如此大的謀劃，你說是不是很奇怪？三弟那裏去接他家人的事怎麽樣了？算算日子也該回來了。”
    “我就是要和你說說此事，這人昨天回來了，去了十幾人，大都折了，隻回來了三人，他們說這李先生家那一片人都搬空了，說是都被官軍抓走送去了江南，而我們之前去接人的都失蹤了，怕也是被這蘇淞水師抓了丁。總之不但沒接到人，還撂進去這麽多人，等會兒三弟會把人帶過來，具體你我到時候再詳細問問吧！”
    “這事情那李軍師知道了嗎？”
    “沒有，我們問清楚了，和父王商量一下再說也不遲。”
    “我倒是想看看他聽到這個消息時是個什麽表情！”
    “嘿嘿，我也想看一看！”
    此時，劉文秀帶著三個人登上了城樓，他緊走幾步，抱拳道：“大哥，二哥，好興致啊，我把人都帶來了，你們隨便問，我就討口酒喝，嘿嘿！”
    孫可望笑道：“三弟，辛苦你了，坐坐，來人，快給三將軍倒酒！”
    劉文秀也不客氣，伸手把桌子上的那隻白水雞撕下一大塊啃了起來。
    李定國眯了眯眼睛，眼睛掃過那三個兵卒，緩緩道：說說吧！“到底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