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我能賜你生,亦能賜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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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前騎士團從碾壓過去,刀劍無情地斬殺生命,戰士們全部犧牲了。北境帝國隻剩下了將軍,交鋒的瞬間,他被打中了頭部,頭盔掉落,他半個身子墜下馬,活了下來。
衝鋒結束,王前騎士團重整隊形,回馬看向那個穿著將軍披風的男人,男人頭暈目眩,他笨拙地爬回到馬背上,瞪著眼睛試圖緩過剛剛的打擊看清眼前的情況。
“陛下,他不是曼納海姆,這個人是他的參謀。”一名王前騎士向阿列克謝報告。
男人的視線漸漸清晰,看到兄弟們已經全部犧牲。額頭的血流了下來,他再次擦了擦遮眼的血汙,看向麵前無法戰勝的敵軍。敵軍也看向了他,圍上來的敵人數量過萬,為了看一看這個人,他們竟連隊形也不顧了。數萬人看著這個孤零零的“將軍”。
阿列克謝親自來到陣前,帶著兩分敬意望向參謀:“假扮將軍護他逃生,難道你不怕死嗎?”
參謀的嘴唇顫抖著,他強壓恐懼啐出一口血沫。
阿列克謝的語氣放柔了一些:“你是個勇士,我可以賜你生。”
因為恐懼,參謀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但他依然握起了滿是豁口的佩劍,深吸一口氣:“列……列陣。”
阿列克謝:“賜其死。”
王前騎士團一擁而上:“衝鋒!”
“啊——”參謀一聲高呼策馬向前,鼓足勇氣迎上了千倍於他的敵軍:“還擊——”
鐵矛兵一擁而上,伴隨著參謀的慘叫和咒罵,長刀與利刃連續刺砍,參謀壯烈犧牲。
清寒的月光灑在猩紅黏稠的戰場上,英勇的戰士再也無法回到盼著他們歸來的家鄉。阿列克謝再次見到了這樣不畏生死的戰士,身為一個冷酷的統帥,他能夠理解恐懼,能夠理解怯懦,但他不能理解究竟是什麽支撐著他們能夠這般勇敢。
鍾焉對他們究竟做了什麽?若有朝一日自己落入敗局,身邊的戰士們會像鍾焉的部下一樣嗎……
或許不重要,因為白白赴死毫無意義,因為自己不會有那麽一天,阿列克謝在心裏如是說著。
阿列克謝:“殘兵敗將逃不遠,這支敵軍是鍾焉的部曲,如不將他們徹底的殲滅,就會生根發芽使我們陷入消耗戰,將士們,發起追擊,掃蕩周圍的村落,直至將他們的軀體和信念徹底摧毀!”
“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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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兩夜,曼納海姆棄甲丟盔,化裝成百姓在老兵的協助下亡命奔走,身邊也隻剩下了二十八位隨從。
他們混入逃難隊伍穿越敵軍防線向西而去。這裏的村莊毀壞嚴重,橫屍遍野。硝煙裹挾著腐土的氣息,像一隻無形的手扼住所有人的喉嚨。焦黑的斷牆下,人群如被風卷散的枯葉,推搡著、跌倒著、爬行著向前蠕動。
母親用布條將嬰兒捆在胸前,幹癟的乳房再擠不出一滴乳汁,隻能把手指塞進孩子哭啞的嘴裏;老人拄著斷裂的犁耙,渾濁的眼球倒映著燃燒的麥田。木輪車歪斜在路旁,車轅上掛著一串染著泥水和血水的簪花。十歲的男孩拖著妹妹的手腕奔跑,直到發現那隻手早已冰涼僵硬。孕婦的裙裾下蜿蜒出血河,她在水溝邊分娩,用牙齒咬斷臍帶;瘋癲的老嫗抱著焦黑的陶罐舞蹈,罐裏裝著孫兒燒成炭的乳牙。
饑餓的野狗撕扯著半腐的屍體,嘴角粘連的碎布還繡著“平安”祈禱符咒;所有逃亡者都成為行走的墓碑,背著姓名、回憶與未說出口的告別,每一步都在地平線上刻下新的傷痕。
戰爭踐踏著普通人的尊嚴。
曼納海姆的眼中滿是血絲:“兵敗如山倒。”
忽然,他站著不動抹起了眼淚。
老兵問他:“將軍,麵對阿列克謝,那麽絕望恐懼都未見你落淚,現在逃生怎麽反倒哭泣?”
曼納海姆:“我非為我自己哭泣,而是如今落敗忽然想明白了其中緣由,如非我言語失策讓女皇生妒,怎會使自己與主公兩難相見?若主公在此,百姓豈會遭此劫難……百姓遭難我痛如剜心,實是不忍看,又想起當初聖賢占卜說我短壽將死,想必他早已看穿我的命運,恐怕我再也見不到主公了。”
老兵哀歎一聲:“將軍心懷良善,忠心不忘主,即便是神明也會被您感動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還是請您快趕路。”
曼納海姆強壓悲憫的心緒,和弟兄們隱入逃難隊伍繼續趕路。他們要從南邊繞行三座關卡,分別是埃達城的北關和西關,還有舊拉姆斯戰壘。
他們喬裝打扮,由老兵帶路,經過北關時沒有太多波折,粗心大意的敵軍搜刮了貴重財物後將曼納海姆和流民一起放走了。
曼納海姆站在高地上遠遠望著高聳入雲的埃達城,上次曆經此地時,他是策馬橫刀隨鍾焉衝鋒,上萬敵軍在他眼中如同待宰羔羊,而今不到半年,“故地重遊”卻隻能慶幸自己把空間戒指藏在嘴巴裏逃過搜刮是個正確的決定。
且不說自己跟隨鍾焉後打過多少勝仗,單論自己還在伯洛夫麾下期間也沒有敗過這麽慘烈。況且,這次他的軍隊裏多是鍾焉一手調教出來的【三千營】精銳,莫說都能以一當十,百戰百勝,至少也不該輸到隻剩下二十八人呀!跟鍾焉學習這麽久,他自認戰術水平已堪比阿圖羅這種一流統帥,哪怕和格魯茲碰一碰,他也沒有太多心理壓力。
可在阿列克謝麵前,自己卻如同是個隻會打鬧的孩童。
難道,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就能那麽大嗎?
失敗的陰霾壓在阿列克謝麵前,他遙望著曾經被他們征服在腳下的埃達城,那座城此刻好像就是他失敗的象征,它是那樣的巍峨,好似壓倒了周圍的一切。
向上看是壓抑的陰雲,向身邊看是悲慘的百姓,閉上眼則是阿列克謝在火光與大風中烈烈飄動的披風。阿列克謝在曼納海姆心中已經不再是人類,他是一個代號,一個象征,是這個世上最能令他發顫,最無法直麵的存在。對他而言,阿列克謝就是恐懼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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