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就在這亂成一鍋粥的時候，林虎抱著一堆家雀，脖子上掛著三隻鵪鶉和彈弓。
    一路小跑衝進院子。
    看到眼前這混亂的場景。
    他眼睛一瞪，怒吼：“破老抱子你給我住手，你幹啥呢這是，怎麽欺負一個老太太和孩子！”
    這一嗓子，就跟打雷似的，把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
    狗剩娘正打得上頭呢，被林虎喊出外號，也是愣了一下。
    這她能忍。
    她在屯子裏可是戰神級別的老娘們，二流子見她都要躲老遠，不然會被她抓個滿臉花。
    她指著林虎大罵道：“林虎，你少在這裝好人！你看看你教的好老弟，把我腦袋都打破了，我抽他兩下怎麽了，今天必須給我個說法！”
    可是剛吼完就後悔了。
    滿腦子的衝動，居然在看到林虎手裏的那一堆鳥後，變得無比清醒：他這是遇到家雀打窩了咋的，咋一下子整了這麽多，還有鵪鶉呢！
    林虎手裏沒地方。
    把夾子、家雀、鵪鶉，一股腦全扔地上。
    幾步跨到狗剩娘麵前。
    剛想發怒。
    一看她腦門確實流血了。
    而且黑蛋也是怕的夠嗆。
    這才大概估摸出咋個事。
    看來黑蛋這是真給人家開瓢了，怪不得破老抱子急眼。
    思想前後。
    他還是決定和氣生財，現在正是他要在村裏樹威望的時候，可不能到處樹敵。
    於是他和氣著說：“嬸子，你先消消氣。黑蛋肯定不是故意的，你看他也嚇壞了。再說了，剛才你不也抽了李奶奶好幾下，這也算扯平了。”
    “而且，這動靜要是傳得滿屯子都是，說你欺負一個瞎眼老太太和一個孩子，這好說不好聽啊！”
    “……”
    狗剩娘一聽，也算有道理。
    可這被打破腦袋的氣，就是無法消，眼睛不停地瞟著地上的鳥。
    狗剩和翠花兩眼放光地盯著地上的家雀和鵪鶉。
    “娘，好多家雀。”
    “還有鵪鶉！”
    “這都是虎子哥打的？”
    “真的假的啊。”
    他倆看著林虎穿個褲衩子，脖子掛彈弓，跟個野人似的，旁邊還扔了一大堆夾子，非常懊悔之前的話。
    黑蛋看到了那麽多鳥，擦了一把鼻涕衝了上去，大大的兩把抓在手裏，舉得高高的。
    激動的眼淚再也控製不住。
    “你們是瞎子嗎。”
    “這不是虎子打的，還能是自己撞上來的啊。”
    他雖然哭著。
    但卻無比的自豪。
    “你們兩個渾蛋看到沒，我沒有吹牛皮，這都是我虎子哥打的，他打彈弓百發百中，他是歪脖屯的神射手！”
    “不，他，他是整個公社的神射手！”
    “哇~”
    黑蛋哭著，怒吼著。
    “虎子哥說以後要帶我吃香的喝辣的，給我奶看眼睛，讓我奶吃得白白胖胖的，他沒撒謊……”
    “哇…嗚嗚～”
    “他不是騙子……”
    雖然句句都是誇讚。
    但是林虎卻高興不起來，心裏酸溜溜的，這孩子是受了多少白眼和嘲諷，才會被氣成這樣。
    而且看到李奶奶坐在地上護著牛角弓，他也大概猜到了咋回事。
    為了平息這件事。
    林虎抓起一把家雀塞到狗剩娘手裏。
    “嬸子，不管啥原因，是我們黑蛋讓你見了血，這個事我幫他擔著。”
    “你拿回去放灶坑裏烤了，補一補……”
    狗剩和翠花一聽這話，瞬間不淡定了，跳過牆頭站在他娘的身後，不停地咽著口水，眼裏都是想吃的意思。
    大家雖然沒說話，但都明白孩子們的心思。
    畢竟在這艱苦的80年代，吃肉成了最大的奢望，一年到頭不過年都吃不上一頓肉，能不饞嘛。
    狗剩娘看著孩子們饞成這樣，再看看手裏的七八隻家雀，心中的火氣也是消了。
    “那…行吧。”
    “以後管著點黑蛋，別亂扔石頭，這家給我腦袋打這麽大一個包……”
    嗬嗬～
    林虎看著那大紫包，也是挺解氣，這破老抱子可沒吃過啥虧，這次算是看在家雀的份上忍了一回。
    可就當他們要走時。
    “狗剩！”
    “翠花！”
    林虎忽然叫住了他們兩個，孩子十一二歲，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在背後挖苦譏諷他和黑蛋，不然也不會出這檔子事。
    “你倆是不是背後說我壞話了？”
    “沒…沒有。”
    “嗬～虎子哥，沒…”
    兩個孩子有些尷尬，緊緊攥著手裏的家雀，生怕對方一生氣要了回去。
    他們雖然嘴上說沒有，但是表情已經出賣了他們。
    “那。”
    林虎又拎起一隻鵪鶉，鵪鶉雖然沒有野雞大，但也可比家雀大了四五倍，肉自然也不少。
    “我是大人肯定不會和你們計較，也不生氣。但是今天黑蛋為了維護我受了很多委屈，你倆要是能認識到錯誤，誠心改正和道歉，這隻鵪鶉就獎勵給你們了！”
    此言一出。
    兩個孩子的眼珠頓時瞪得跟銅鈴大。
    可還沒等兩人說話。
    黑蛋一把護住鵪鶉，“不要，我不用他們道歉，我不委屈……”
    他死死地抓住鵪鶉腿，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狗剩見狀急忙上手搶住另一隻腿，同時不停道歉：“對不起，黑蛋我錯了，我不該笑話你，以後我再也不笑話你了。”
    翠花見到手的鵪鶉就要丟，急忙也薅住鵪鶉的脖子，“黑蛋你原諒我吧，我不該說虎子哥壞話，虎子哥是神射手，你也是神射手，你們都是神射手……”
    “不要，我不要你們道歉，罵就罵，無所謂…”
    “我們要道歉，我們背後說虎子哥壞話，我做錯了！”
    “知錯就得認，對不起……”
    就這樣。
    一隻鵪鶉在三個孩子的手裏，差點五馬分屍。
    三個大人看在眼裏，心酸得不行，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
    誰不知道最根本的原因是什麽啊，哪是什麽對錯，哪是什麽臉麵，那就是一年到頭吃不上肉，饞的啊。
    李奶奶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在一旁趕忙拉住黑蛋：“黑蛋快鬆手，咱們不是還有這麽多呢嗎，你虎子哥給你還打了兩隻大鵪鶉呢，還有那麽多家雀。咱不差這一隻了。”
    “不要。”
    林虎急忙勸說：“聽話，虎子哥再給你打就是了，這隻給他們吧。”
    黑蛋雖然很聽林虎的話，但還是舍不得：“虎子哥，不要……嗚哇～”
    “這樣。”
    李奶奶有了辦法，拿起牛角弓塞到了黑蛋手裏，“好大孫，之前是奶奶有眼無珠，你原諒奶奶吧，誰讓奶奶是個瞎子呢。我也說了你虎子哥好多不好聽的話，你原諒奶奶，這牛角弓我不護著了，給虎子用，讓他給咱們打試射野雞，打兔子吃，中不？”
    ……
    直至此時。
    黑蛋才算甘願地鬆開手，緊緊攥住了牛角弓。
    幾個大人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謝了啊虎子。”
    狗剩娘忽然一陣鼻酸，抹了一把眼淚，好麵子的她急忙轉身領著孩子回了。
    林虎見事情解決。
    立即切換了笑臉。
    “啊哈！”
    “今天可要美餐一頓了啊，八九十隻家雀啊，還有兩隻大鵪鶉，咋說也有兩三斤了吧？”
    “有有有，不止呢。”
    李奶奶也笑著：“我要麽啊，就算去了毛，最少得有三四斤呢。”
    這時的黑蛋倒是沒那麽急想著吃，而是抬起頭看著林虎，眼裏還含著淚花，高高舉起牛角弓。
    “虎子哥，給！”
    “你交給我的任務，完成了！”
    林虎笑了笑，心中暖暖的，揉了揉他的頭，接過牛角弓說：“我的兄弟黑蛋，再次出色地完成了一項艱巨的任務，非常棒！”
    “我決定下頓獎勵你吃兔子，最少是三斤以上的大兔子！”
    “虎子哥我信你！”
    “那現在趕緊去燒水，給他們禿嚕毛，咱們晚上開葷了！”
    “嗯！”黑蛋重重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