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陳動,我們沒辦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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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順著茅草屋頂的縫隙滴落,陳動蜷縮在潮濕的床角,用瘦小的身體護住剛滿月的弟弟。屋外電閃雷鳴,屋內滴水成窪,母親用破舊的木盆接住屋頂漏下的雨水,叮咚聲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
這是1980年的陳家村,一個被群山環抱的偏遠村落。陳動的家是村裏最窮的幾戶之一,三畝薄田養活著五口人。父親陳老根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除了種地什麽也不會,母親張氏則常年病懨懨的,幹不了重活。
"動兒,把弟弟抱過來,別淋著了。"母親的聲音虛弱得幾乎被雨聲淹沒。
六歲的陳動小心翼翼地將弟弟抱到幹燥些的角落,自己卻淋了一身雨水。他不敢抱怨,因為知道抱怨也沒用。去年冬天,村裏王大戶家蓋新房,父親去幫工,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瓦罐,被扣了半個月工錢。那天晚上,父親蹲在灶台邊抽了一整晚旱煙,第二天眼睛紅得像兔子。
天剛蒙蒙亮,陳動就爬起來去地裏幫父親除草。清晨的露水打濕了他補丁摞補丁的褲腿,泥巴鑽進他破舊的布鞋裏,腳趾凍得發紅。遠處傳來孩子們上學的嬉鬧聲,陳動抬頭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頭繼續幹活。他知道自己上不起學,家裏連五毛錢的學費都拿不出來。
"動兒,過來。"父親招手叫他,從懷裏掏出半個黑麵饅頭,"吃吧,長身體。"
陳動接過饅頭,掰成兩半,把大的一半塞給父親。父親搖搖頭,硬是把那半塊又塞回他手裏。
"爹不餓,你吃。"
陳動知道父親在說謊,但他更知道父親不會改變主意。他小口啃著幹硬的饅頭,喉嚨發緊,卻不敢哭出來。哭是軟弱的表現,父親說過,他們這樣的人家,連哭的資格都沒有。
七歲那年,村裏小學的劉老師看陳動機靈,說服村支書免了他一半學費,陳動終於能上學了。開學第一天,他穿著父親用舊衣服改的"新"衣服,背著母親用碎布縫的書包,興高采烈地走進教室。
"喲,這不是陳老根家的窮小子嗎?"村會計的兒子王強大聲嚷嚷,"你們看他穿的是什麽啊?麻袋片吧?"
教室裏爆發出一陣哄笑。陳動的臉燒得通紅,手指緊緊攥著書包帶,指甲陷入掌心也不覺得疼。劉老師敲了敲講台,笑聲才漸漸停止,但那些嘲弄的目光像針一樣紮在陳動背上,整整一上午都沒散去。
中午吃飯時,同學們拿出飯盒,有的裏麵裝著白米飯和炒雞蛋,有的甚至還有肉。陳動躲在教室角落,從書包裏摸出一個冰冷的紅薯,這是他今天的午飯。王強走過來,故意把飯盒裏的紅燒肉在他麵前晃了晃。
"想吃嗎?叫一聲"強哥"就給你一塊。"
陳動搖搖頭,繼續啃自己的紅薯。王強覺得沒趣,把一塊肉丟在地上,用腳踩了踩。
"那你就吃這個吧,窮鬼!"
陳動猛地站起來,眼睛死死盯著王強。王強比他高半個頭,家裏有錢有勢,但此刻陳動一點也不害怕。就在他要撲上去的時候,劉老師進來了,及時製止了一場打鬥。
放學後,劉老師把陳動單獨留下,給了他兩支鉛筆和一個筆記本。
"別理會他們的話,"劉老師拍拍他的肩膀,"讀書是你唯一的出路。"
陳動接過文具,給劉老師深深鞠了一躬。回家的路上,他把筆記本和鉛筆緊緊抱在胸前,像是抱著最珍貴的寶物。經過村口的小賣部時,他看到櫥窗裏擺著漂亮的自動鉛筆盒,要五塊錢一個。他摸了摸口袋裏攢了兩個月的八分錢,歎了口氣繼續往前走。
五年級時,學校要求統一穿校服,一套要十五塊錢。陳動回家跟父親說了這事,父親沉默了很久,最後隻說了一句:"爹想辦法。"
第二天一早,父親就去了鎮上,天黑才回來,手裏攥著皺巴巴的十五塊錢。後來陳動才知道,父親是去賣了血。當他穿著新校服走進教室時,王強又帶頭起哄:
"大家快看啊,窮鬼也有新衣服穿了!是不是偷來的啊?"
這一次,陳動沒有退縮,他直視著王強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是我爹給我買的。"
王強被他的眼神震住了,悻悻地閉上了嘴。但好景不長,一個月後,陳動的校服在體育課上被王強故意用墨水潑髒了。回家後,母親用肥皂洗了又洗,那些墨跡卻像恥辱的烙印,怎麽也洗不掉。
初中畢業後,陳動以優異成績考上了縣裏的高中,但家裏實在供不起了。父親蹲在門檻上抽了一整晚煙,第二天眼睛布滿血絲,聲音嘶啞地對他說:"動兒,爹對不起你。"
陳動搖搖頭,把錄取通知書折好放進抽屜,第二天就跟父親下地幹活去了。那天晚上,他躲在被窩裏無聲地哭了很久,把枕頭都哭濕了。
十八歲那年,陳動在鄰村幫工時認識了李秀蘭。秀蘭是村裏少有的初中畢業生,長得清秀,說話輕聲細語。每次陳動去她們村幹活,秀蘭都會偷偷給他帶些自家種的果子或是煮雞蛋。兩人漸漸產生了感情,但誰都不敢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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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廟會上,陳動鼓起勇氣拉了秀蘭的手,被她哥哥看見了。當天晚上,秀蘭的父親就帶著幾個親戚找上門來,指著陳動的鼻子罵:
"就憑你家這破草房,也想娶我家姑娘?做夢!"
秀蘭哭得梨花帶雨,卻被家人硬拉走了。一個月後,陳動聽說秀蘭嫁給了村長的兒子,彩禮是一台縫紉機和三百塊錢。那天晚上,陳動一個人跑到村後的山坡上,對著月亮嘶吼,直到嗓子啞得發不出聲音。
二十五歲時,陳動經人介紹認識了張秀英。秀英因為小時候得過小兒麻痹症,左腿有些跛,一直沒嫁出去。見麵那天,秀英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衫,低著頭不說話。陳動看著她粗糙的手指和樸實的眼神,突然覺得這就是他要找的人。
婚禮很簡單,隻請了幾桌近親。村裏人背地裏都說:"瘸子配窮鬼,真是天生一對。"婚房是父親幫忙搭的一間土坯房,下雨天照樣漏雨,但秀英從不抱怨。她手巧,會縫補衣服,還會做一手好菜,把簡陋的家收拾得幹幹淨淨。
結婚第二年,秀英懷孕了。陳動高興得幾夜睡不著,幹活更有勁了。他同時打三份工,白天在磚廠搬磚,晚上去鎮上幫人看倉庫,周末還去山上采草藥賣錢。秀英勸他別太累,他總是笑笑說:"為了咱孩子,值得。"
兒子出生那天,陳動在產房外坐立不安。當聽到嬰兒響亮的哭聲時,這個平日裏沉默寡言的男人蹲在地上嚎啕大哭。他給兒子取名"陳明",希望他的人生能比自己光明。
但村裏的閑言碎語並沒有因為新生命的到來而停止。
"陳老根家那窮樣,生個兒子也是受苦的命。"
"看那孩子瘦的,跟他爹一樣沒出息。"
"聽說陳動為了給孩子買奶粉,又去賣血了..."
這些話像毒蛇一樣鑽進陳動的耳朵,但他不再像年輕時那樣憤怒。他隻是更拚命地幹活,用汗水澆灌著微薄的希望。每天清晨出門前,他都會親親兒子的小臉,輕聲說:"明明,你要好好讀書,走出這大山。"
陳明三歲那年,村裏通了電。陳動用攢了兩年的錢買了一台二手黑白電視機,雖然隻能收到一個台,畫麵還總是雪花飄飄,但每天晚上,一家三口擠在炕上看電視的時光,是陳動最幸福的時刻。
然而好景不長,陳明五歲時,秀英得了嚴重的風濕病,幹不了重活,醫藥費成了沉重的負擔。陳動不得不去更遠的城市打工,一年到頭回不了幾次家。每次離家,小陳明都會抱著他的腿哭得撕心裂肺,陳動隻能狠心掰開兒子的小手,轉身時淚流滿麵。
在工地上,陳動是最沉默的工人,也是幹活最賣力的一個。工友們喝酒打牌時,他總是一個人躲在角落,捧著兒子寫來的歪歪扭扭的信反複地看。那些簡單的字句——"爹,我想你"、"我今天幫娘掃地了"——是他堅持下去的全部動力。
有一次,包工頭克扣工錢,幾個工友商量著要罷工。陳動沒參與,結果罷工失敗後,包工頭把氣都撒在他身上,當著所有人的麵辱罵他:
"你這個鄉巴佬,活該窮一輩子!你兒子將來也是給人擦鞋的命!"
陳動的拳頭攥得咯咯響,但想到家裏的妻子和兒子,他最終隻是低下頭,默默承受了這場羞辱。那天晚上,他在工棚裏給兒子寫信,眼淚把信紙都打濕了:
"明明,爹沒什麽本事,但爹會盡全力供你讀書。你要爭氣,活出個人樣來,別像爹一樣..."
多年後,當陳明坐在審訊室裏,向警察講述父親的故事時,這個已經手染鮮血的年輕人突然泣不成聲:
"我爹一輩子沒跟人紅過臉,被人欺負了也隻會忍氣吞聲。他總說,吃虧是福...可我不這麽認為。那些欺負過我們的人,憑什麽可以活得那麽好?"
張警官看著眼前這個被仇恨吞噬的年輕人,輕輕歎了口氣:"所以你選擇了和你父親完全相反的路?"
陳明抬起頭,眼神中的痛苦與決絕令人心驚:"我隻是做了我父親永遠不敢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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