諱莫如深的眼神讓人忽視不了。
    江眠刻意地去避開男人望過來的目光，轉了個身後，背對著電梯口，走去了周嘉宇的右手側。
    直到穿過長廊，那抹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才消失。
    酒過半巡，江眠起身去了趟洗手間。
    江眠沒想到會在洗手間門口碰見陸時淵。
    彼時陸時淵正站在窗前抽煙，她裝作沒看見的樣子，低著頭，徑直走進女洗手間，為了避免出門撞見，又故意磨蹭了幾分鍾後，才走出。
    一抬眼，發現男人還沒離開，手頭已經沒有煙，不似剛才那樣麵對著窗戶，轉身倚著後麵的窗戶，眼睛一瞬不瞬地瞧過來。
    江眠飛快地把眼神收回，故作鎮定地走去洗手區，擰開水龍頭，洗幹淨手後，就當她提步要離開時。
    男人說話了。
    “昨晚跟你說的話都白說了，又沒聽進去？”
    陸時淵語氣不重，卻像極了長輩教訓家中不聽管教的小孩。
    江眠低著腦袋，不肯繼續聽他訓話，開口問他：“那叔呢？”
    陸時淵側目朝她看來，不等他開口說話，江眠自顧自說下去：“當麵一套背後一套，明明知道我想做什麽，卻表麵裝成一副為我好的樣子，處處管教我，約束我，結果在背後又捅了我一刀，我看叔就是……”
    頂著陸時淵深沉的目光，她心生不妙，卻依舊不肯服軟，咬著下唇，憋出幾個字道：“偽君子，真小人。”
    說完這六個字，江眠也不顧陸時淵的臉色，幹脆利落地轉身，直接離開洗手間。
    回到包間後，周嘉宇看著江眠難看的臉色，問了句：“怎麽了？”
    江眠這才回過神，笑著搖了搖頭，“沒怎麽。”
    有著剛剛這一插曲，江眠難免心不在焉，沒想到在離開之際又碰見了陸時淵。
    “爸。”
    周嘉宇的一聲稱呼，讓江眠停下腳步，順著他的眼神一起望過去，看見了幾個中年男人，陸時淵也在其中。
    周行看見自己兒子也有驚訝，“你怎麽也在這兒？”
    問出這一句話後，自然而然地把目光落在周嘉宇身邊的江眠。
    “來吃飯。”
    見自家父親把目光落在江眠身上，周嘉宇又解釋了句：“林樾最近忙著工作，就讓我幫著照顧照顧他女朋友，多跟圈子裏的人認識認識，還有幾個朋友一起，他們先走了。”
    周嘉宇也不管江眠是否能聽見自己說的話，真話假話一起說，把自己約江眠的事情撇的幹幹淨淨，生怕被自己的父親看出什麽來。
    聞言，周行把視線收回，沒再看站在原地的江眠。
    周嘉宇叔叔伯伯的把在場人喊了一圈，江眠看著他諂媚討好的模樣，忽而挽唇輕嗤，笑容盡是涼薄之意，笑意很淡，一瞬間就被她掩蓋過去。
    她杵在一旁當個裝飾物，百無聊賴當中，她把目光投向站在台階上的那個人。
    這是江眠今晚第一次正經直視陸時淵。
    男人麵孔硬朗，眼眸深黑、沉靜如海，讓人窺不見一絲波瀾，正和身側的人閑聊臉上露出的是淡笑，不失溫和，左手指間夾著根燃了一半的香煙，透出成熟男人獨有的魅力。
    江眠眼眸閃爍，比起需要依靠父母的林樾、周嘉宇，她似乎找到一個更好的選擇。
    ……
    那廂，周嘉宇已經打完招呼，朝江眠走了過來，看著江眠冷淡無波的眼神，態度不比原先在包廂內的那般熱切。
    沒等他開口，江眠說：“我先走了。”
    周嘉宇怔愣住，隨即點點頭，“好。”
    會所門口有公交站台，是開往新民路的必經之地，江眠踏下幾節台階，不疾不徐地邁步走去。
    江眠坐在座椅上，低頭玩手機，依舊是經典的小遊戲，指尖滑動方塊，橘黃色的路燈在她腳邊照映出了影子，微風細細吹拂著。
    不知道為什麽，她心中總有一種預感，陸時淵不會真放任她不管。
    約莫等了十來分鍾，一輛奔馳緩緩停在公交站台前。
    車前燈照亮了公交站台，江眠餘光瞥見車牌號，沒急著抬頭，將手機按熄後撩起眼皮，隔過半降下的車窗，看清了後排的陸時淵，眨了眨眼，接著把頭轉向右邊。
    像是在跟家長故意置氣。
    男人溫緩的聲音從車內飄出來：“不上來？”
    江眠攥著手心，僵持幾秒後，低頭踏下站台。
    陸時淵看著上車後縮在角落裏的女孩，緩聲開腔：“坐那麽遠，怕我吃了你？”
    話落，江眠把手放去左邊，準備挪一挪身體。
    可掌心之中溫熱的觸感，讓她一怔，隨後緩緩攥緊手心，手邊的西褲被她揉皺。
    不等她鬆開手，十字路口亮起紅燈，司機踩了刹車。
    江眠腿上的包由於沒有支撐，從膝蓋上掉落，發出“啪嗒”一聲。
    左手沒撤開，她搭在男人的腿間，裝作是用來借力，柔若無骨的手掌下按著的是男人的大腿內側，那股子熱意隔著西褲也傳到了她手心。
    俯身彎腰去撿包，起身時，江眠的手往下壓了把力，男人的腿沒有動過一分，可以觸摸到的是緊實的肌肉。
    陸時淵始終沒開口說過一句話。
    江眠卻不想就此作罷，紅燈變綠，車輛啟動，她搖晃著身子，裝作沒有防備的樣子，往前撲了過去。
    就當她迎頭要撞上車門時，有人兜住了她。
    男人的臂彎橫在她胸口前，左手掌心按在她的肩頭上，遊刃有餘地護住了她。
    見狀，江眠的兩隻手也順勢摟上男人的腰間，男人的腰板直挺，有種穩重的可靠，淡淡的木質煙草味侵占了她的鼻腔，一呼一吸間，在身體內四處彌漫。
    她不由地掀起眼簾去看陸時淵，路燈照進車內一隅，可以窺見男人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平靜如水的眼神望著江眠，仿佛是她一個人在唱獨角戲，又好像是看出她耍的小把戲。
    有著這個認知，她把手摟的更緊了，頭埋進近在咫尺的胸膛。
    “不肯起來，不是剛才還說我是偽君子，真小人？”
    聞言，江眠一怔，沒想到陸時淵會如此“斤斤計較”，耳根染紅，隨即臉頰兩側慢半拍地泛起一絲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