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秋走出辦公室，在長廊遇到了盛年。
    揚了揚眉，冷秋邀請道：“要和我一起進去嗎？醫生按照公約可以進入。”
    盛年微微一笑：“富貴險中求，校長我和您進去，出來學分別忘了給我拉滿。”
    冷秋不以為意：“可能出不來呢。”
    盛年：“我綜合考慮了一下，還是和您進去利益是最大的。”
    少頃，盛年身著白大褂，手拎醫藥箱，和冷秋一起站在女寢門前。
    僅僅是站在那裏，就感受到了山般的壓迫感，這建築散發著殺戮、不祥的氣息。
    像是遊戲人間的小醜，手握炸彈，正咧開嘴角，默念著倒計時。
    門口矗立著一個小型機甲，一雙眼睛猶如探照燈，裏麵駕駛者的聲音透過機甲傳出，是一種粗糲機械的冷感：
    “你們是誰。”
    冷秋麵容平靜，冷豔的臉上帶著鋒利的笑意：
    “冷秋與醫生，告訴你們老大，你們老大會讓我進去的，他最想弄死我了。”
    機甲陷入靜止，很快將路讓開。
    冷秋目不斜視，與盛年徑直入樓。
    漆黑的大樓，隻有月亮森寒的月光，以及暗處蟄伏者的目光。
    有悠閑穩健的腳步聲漸近，冷秋回頭，月光下走廊盡頭，一個男人正在走近。
    男人長相斯文白皙，隻是從左額角到右臉頰，橫亙著一條猙獰的疤，讓他看著有些陰森。
    冷秋拿出一支煙，夾在指尖：“青匪，好久不見。”
    青匪指了指自己臉上的疤：“也沒有好久，這道疤讓我每天早晨都在腦海裏見你一次，當年你一刀差點掀飛我的腦袋。”
    冷秋有些無奈：“別生氣啊，那時不是槍裏沒有子彈了嗎？不然當初一槍就崩了你，而不是差一點，我這人最討厭不能一擊爆頭。”
    青匪淡淡的笑了笑：
    “你能來我很開心的，這樣我就能玩一場更有意思的遊戲。
    冷秋，我曉得你見慣了屍體，對屍體沒有感覺。
    那你學生痛苦的呼喊聲呢？
    這樣，我會派我這邊的匪徒抓你的學生們，我將在一樓大廳設置刑台。
    7區高塔的刑罰你還記得嗎？
    人們的呼喊聲像是美妙的樂章。
    今晚我們重現當年的盛景好不好，360度的攝像，將會把今天遼山軍校的事情向整個懸浮之城播放。
    遼山軍校保護不了自己的學生。
    嘖嘖……真是一個不眠夜呢……”
    冷秋冷眼看著青匪：“你太小看人類的意誌了。”
    冷秋扶了扶耳機，耳機傳來林聽清潤的聲音：
    “這裏是k班林聽。
    一樓有匪37人。
    二樓有匪33人。
    三樓3人。”
    說到這裏，林聽深深吸了口氣，繼續道：“以上匪精神力最低為a+，請小心。”
    冷秋敲擊了一下耳機，示意收到。
    而另一端，臨時指揮處，林聽耳朵緩緩流下鮮血。
    他具備t136的精神力，視力、聽力、嗅覺都極其靈敏。
    在女生寢室整個係統被控製住的情況下，熱成像等各種科技無法使用，隻能使用最基礎的人耳。
    林聽又吃了一顆付鏡春給的藥，努力的去聆聽。
    各種人類的呼吸聲充斥著他的耳朵，嘈雜、尖銳，他又要細細分辨匪與學生。
    計算完數字後，耳朵已經被血染紅。
    剛剛趕到的沈舟由隻是看了他一眼，經過的一瞬遞了一塊手帕，又匆匆走向中央大屏前了解情況。
    ……
    冷秋一手抽出長刀，一手拿槍，越過青匪，直奔2樓。
    盛年詫異的看了眼青匪。
    冷秋：“那是個投影假人，青匪從來不自己置身危險之中。
    但是其他人是真人。
    盛年，匪隻想要殺戮，沒想留活口。
    一二樓的人交給我，我來殺。
    你引導女孩子們逃往三樓，147人，一個都不能少。
    人齊了，就拉上閘門，讓3樓成為密閉安全空間。”
    盛年沉默，按理說一校之長，不應該親自置身危險之中。
    但是冷秋來了，因為這個學校裏隻有冷秋是絕對的強大。
    也隻有冷秋敢說一二樓的人交給她，她來殺。
    ……
    冷厲的刀身映著冰涼的月光，冷秋之本身，也似一把鋒利的刀，毫不忌憚殺入一樓，血液飛濺。
    匪倒下又站起，那是被改造過的身體，像是不會死亡……
    冷秋站在走廊正中，密密麻麻的匪衝冷秋而來，冷秋卻拿起牆上喇叭，清冷又鎮定的聲音擴散出去：
    “晚上好，姑娘們。
    我是校長冷秋，現在你們從寢室出來，前往三樓。
    途中不要怕，不要回頭，互相保護。”
    冷秋的聲音無疑是一劑鎮定劑，房間出現窸窸窣窣的聲音。
    逐漸有寢室的門被打開，隻見月光籠罩的走廊中。
    冷秋全身掛滿傷痕，依舊以不可擋的氣勢揮舞長刀，她正被好多人圍攻。
    血液流滿走廊，腥氣彌漫。
    那是多少年後提及，依舊讓人心悸的恐怖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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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要穿過那條正在激烈廝殺的走廊，許多人不敢，生怕刀子與子彈落在自己的身上。
    又是一道攻擊落在冷秋身上，這次傷很重，子彈擊穿她的肩膀。
    終於有人忍不住了，畏縮解決不了問題，畏縮隻會讓人欺辱。
    校長不曾退卻，要保護所有人，很多人也曾以冷秋為目標、為榜樣。
    她們入校時在旗幟下起誓，要忠誠、勇敢，夥伴之間能夠彼此交付。
    危急境況，要冷靜、要想方設法自救。
    自己的生命不能完全依托別人，要攥在自己的手裏，要拚一把。
    長長的走廊，監控密布。
    學生們知道，越是恐懼，對方越是高興。
    一些主修攻擊的女孩子雖然沒有上過戰場，但是此時她們率先站了出來。
    雖然一個人的力量渺小，但是幾個人合力，還是能夠製服住一個匪，能為冷秋減輕負擔。
    其他一些比較文弱的女生也安靜下來，在盛年的組織下。
    快速有序的通過冷秋殺出來的、摻了血的安全通道。
    而玉步青依舊蜷縮在櫃子裏，什麽也聽不到，漆黑貌似將她帶回十幾年前的高塔。
    ……
    高塔層層繞繞，她跑不去，太黑了。
    被捉了住，用繩子吊在樓梯邊沿，沒有水喝沒有飯吃。
    日日夜夜，恐懼一點點浸入玉步青靈魂深處，她無數次告知自己不要恐懼，不要怕黑。
    她看似和平常人一樣，但是一到這種時刻，原形畢露。
    好黑啊，太黑了，她跑不動了，跑不出去。
    這時，有輕微的腳步聲，隨即櫃門被打了開。
    盛年掌心握著一把小巧的手術刀，他略微詫異，最後還是溫文爾雅問道：
    “你怎麽還在這？”
    玉步青木然的抬起臉，白白軟軟的臉上都是淚水，聲音沙啞，她看向盛年，哀求著：
    “好黑、有燈嗎？可、可以帶我走嗎？”
    盛年皺起眉頭，打量著玉步青，玉步青狀態很不對，現在帶她走會很浪費時間，會耽誤救援他人。
    盛年再次摸上櫃門，他宣布道：
    “你在這裏等著，我最後過來救你。”
    玉步青好似沒有意識，她像一隻小獸嗚咽，焦灼而恐懼：“求求你，不要走，我害怕……”
    她呼吸急促，麵色蒼白，大口喘著氣，似乎失去自主呼吸的能力。
    呼吸性堿中毒。
    盛年伸手捂住她的口鼻，引導著她呼吸，見玉步青逐漸安靜，盛年再次關上櫃門：“我最後來接你，你等我。”
    櫃子之中，玉步青將自己團成一團，她意識很不清晰，不知道自己是7歲還是19歲。
    不知道她是紮著雙馬尾的小姑娘，還是已經可以自己化妝的玉步青。
    旁人說她膽小、懦弱，說她不應該待在遼山。
    玉步青從來沒有對自己產生過懷疑，可是當黑暗降臨，她怕了，她成為恐懼的奴隸。
    很快，櫃門再次被打開。
    冷秋渾身血跡，但好似光芒萬丈一般，站在櫃門前。
    玉步青愣愣的看了過去，大眼睛裝著茫然，逐漸轉變為不可置信，她微微伸出手，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對冷秋說：“姐姐，不行的，我跑不出去的……姐姐，我好笨。”
    跑不出過往，跑不出現在，跑不出恐懼，永遠被困在了高塔。
    冷秋蹲下，向來冷漠的麵容變得溫和起來，她指尖輕輕的撫摸著玉步青的臉頰，笑著道：
    “沒有關係，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克服不了恐懼也很棒，人是可以有弱點的、也可以有畏懼，這沒有什麽不是嗎。
    可我們早就跑出來了，青青，你已經健康的長大了不是嗎？長成了可愛的姑娘。”
    玉步青終於繃不住，從櫃子中探出半個身子，擁抱住冷秋。
    就像小時候，害怕的時候，擁抱住旁邊的大姐姐。
    在青青小的時候，害怕的時候，她就會縮進大姐姐的懷裏，那代表著安全感。
    如今再次見到冷秋，重新給予玉步青安全感。
    冷秋牽起玉步青的指尖：
    “青青，姐姐一直都有關注你，你一直都很棒。
    小的時候能夠幫助姐姐傳遞消息，你現在長大了，也能做更多事情。
    我一直有關注你，還沒恭喜你獲得懸浮之城數據研究大賽第一名。
    所以……”
    冷秋握住了玉步青的手，鄭重又鄭重：
    “所以，我想拜托你。
    現在整個女生宿舍的係統被控製住。
    外部防護被打開，它現在就像一個封閉的鐵盒子，支援打進不來。
    地底下還埋著一個炸彈……”
    玉步青胡亂擦幹眼淚，向冷秋承諾：
    “交給我，我可以。”
    冷秋：“怕嗎？”
    玉步青：“我怕黑、怕疼……但我不怕他們，我知道他們戰勝不了姐姐。
    姐姐在我身邊，我什麽都不怕。
    你說的對，我已經長大了，我們才是勝利者。”
    ……
    冷秋對玉步青說十幾年前，匪將女人與孩子關進高塔，十幾年後，匪將目標對準女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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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究其原因，他們隻敢將矛頭對準弱小。
    冷秋將玉步青拉出櫃子，摸了摸玉步青的頭發：
    “可是，青青，事實不是這樣的不是嗎？
    他們覺得弱小的終將掀翻他們的旗幟。
    我們能做到第一次，就能做到第二次。
    堅強一點，青青……”
    冷秋聯係上盛年：“三樓現在多少人。”
    盛年快速道：“帶上來了146人，56人受傷，現在37人攔在入口閘門處，正與衝上來的匪戰鬥。所以受傷人數可能還會增加……”
    還未等盛年說完，冷秋開口：“現在關上閘門。”
    盛年皺眉：“樓下還有一個人躲在櫃子裏。”
    冷秋：“是k班玉步青，我正在她身邊，現在關3樓閘門，將匪阻斷在閘門外。”這樣能夠開辟安全空間，最大限度保證存活率。
    盛年：“好。”
    結束與盛年的通話，外麵又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匪們不知用了什麽藥，總是倒下又起來。
    冷秋轉身，塞進玉步青手裏一個小小的信號器：
    “青青，信號器能夠恢複你光腦的功能。
    現在係統被匪控製，你需要從匪那邊拿到係統的主導權，打開女生寢室外圍防護網，這樣支援就能入場。”
    玉步青點頭：“好。”
    冷秋拔出長刀：“你什麽都不用想，不用害怕，姐姐在這，誰都傷害不了你。”
    玉步青白嫩嫩的臉終於舒展開，眼角還紅紅的，她揉了揉眼睛，吸了吸鼻子，笑得明媚：“我知道，姐姐。”
    語畢，玉步青迅速進入狀態，她可能不是一個勇敢的女孩子，但卻是一個具備天賦的女孩子，這個世界不需要完美。
    從小對數據、模型敏感，14、5歲就成為天才少女。
    總研究院曾向玉步青丟來橄欖枝，但被她拒絕，她說要繼續讀書，希望以後能夠考入遼山軍校。
    步玉青像一朵迎風洋甘菊，小小的花洋溢著磅礴的生命力，她小步小步向前走著。
    直到那日卦象大吉，她遇到了林聽，接受了林聽邀請，加入遼山軍校。
    沒想到再次遇到當年的姐姐，依舊是在這種危險的絕境，可是玉步青比當年長大了一點點，強大了一點點。
    她十指快速翻飛，屏幕上的代碼是她衝鋒陷陣的將士。
    而寢室門口，冷秋正在揮舞長刀，槍就架在刀鋒上，她攻勢淩厲，可身上傷痕也越來越多。
    玉步青隻想自己快點再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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