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鏽蝕的氣味混著血腥湧入口鼻，我睜開眼時，陸明洲正在用劍尖挑開我腕間纏繞的水草。暗河在岩縫間嗚咽，那隻琉璃義眼映著磷火，竟顯出星圖流轉的異象。
    "少閣主這身骨血，倒是比鮫綃還經得起磋磨。"他甩來件半幹的灰袍，我接住時摸到內襯縫著的玄鐵鱗片——這是東海沉船裏才有的幽冥鐵，十年前剿滅海鬼幫時我曾見過。
    岩壁忽然傳來齒輪轉動的悶響，無數螢石順著青銅凹槽次第亮起。光芒盡頭，玄鳥巨艦破土而出，船身符咒與素帛上的血字如出一轍。當月光透過裂隙照在船首雕像時，陸明洲的義眼突然迸出青光，與玄鳥空洞的左眼眶嚴絲合縫地嵌在一處。
    "這才是真正的玄淵閣。"他指尖拂過船身某處，暗門應聲而開，"閣主用三十年造這艘"渡世舟"，可不是為了看江湖小兒爭本破秘籍。"
    艙內寒氣逼人，三十六具冰棺環繞著中央的青銅渾天儀。當我走近時，最近那具冰棺突然炸裂，少女屍身額間的殘月刺青正與我臉上灼燒的位置重合。記憶如毒蛇般竄入腦海——
    燭火搖曳的密室，玄鐵鎖鏈扣住幼小的手腕。閣主執筆蘸著朱砂混鮫血的墨汁，筆鋒劃過眉骨時劇痛鑽心。"明月奴，你要記住這三千六百道符紋。"他枯槁的手捏著我的下巴轉向銅鏡，"這是能讓人從黃泉渡回來的船票。"
    冰棺接連爆裂，那些與我麵容相似的屍體竟擺成北鬥吞月陣。渾天儀突然瘋狂旋轉，二十八宿方位同時射出銀針。陸明洲旋身將我撲倒，三枚銀針擦著他後頸沒入冰磚，瞬間腐蝕出焦黑孔洞。
    "用你的血喂它！"他反手劈開撲麵而來的機關鳥，"渾天儀隻認玄淵血脈！"
    掌心按上銅盤的刹那，無數青銅觸須刺入血管。渾天儀表麵浮凸起密密麻麻的小字，正是《碧海潮生訣》缺失的第七重"歸墟引"。鮮血順著溝槽匯入地脈，整艘巨艦發出龍吟般的震顫，甲板裂縫中緩緩升起具水晶棺槨。
    棺中人身著玄鳥朝日袍，心口插著半截玉簫。當我觸到水晶棺時，額間刺青突然化作流光注入屍體——那分明是我自己的臉。
    "明月奴，你終於回來了。"屍體的手指動了動，聲音竟從我喉間發出，"當年分魂續命之術，終究還是成了......"
    陸明洲的劍鞘重重敲在我後頸。混沌中聽到金屬碰撞聲，再睜眼已置身布滿齒輪的艙室。他正在拆卸渾天儀核心的龍銜珠，見我醒來，隨手拋來個銅盒："閣主用九十九個替身養著你的魂魄，這盒子裏裝著他剖心前的記憶。"
    銅盒雕著聽雨樓標誌性的二十四孔洞簫紋，開啟機關卻是三清觀的太極魚。盒內羊皮卷記載著更駭人的秘密：二十年前各派圍攻玄淵閣，是為阻止閣主啟動"血月降世"大陣，而陣眼需要的至純之血，正是曆代聽雨樓聖女......
    艙外忽然響起琴弦震顫聲，七根冰蠶絲穿透銅牆直取陸明洲咽喉。他揮劍格擋時，我清楚看見絲線上凝結的霜花排列成"音塚"二字。
    "來得真快。"他割斷纏住手腕的琴弦，殷紅血珠滴在龍銜珠上，竟激活了渾天儀深處的暗格。齒輪咬合聲中，整艘船開始下沉，"抱緊核心柱！我們要墜入"二十四橋"了！"
    在失重感吞噬意識的瞬間，我瞥見暗格中那支殘缺的洞簫。簫身刻著的《天音九問》曲譜，與聽雨樓主追殺我師父那夜所奏的殺陣，分明是同源之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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