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鏡湖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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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的鏡湖泛著細鱗般的波光,秦昭月握著那方刻著自己生辰八字的石匣,指腹摩挲著匣蓋上淺浮雕的潮水紋。自三日前湖麵異象退去,這匣子便半埋在蘆葦叢裏,溫潤的青玉質地在月光下泛著微光,像極了母親臨終前塞在她手裏的那枚玉佩——此刻正躺在匣中,背麵"明月照歸墟"五字被她反複摩挲,幾乎要嵌入掌心。
    腰間玉簫突然輕顫,秦昭月指尖劃過簫身二十八道凹槽,這是《碧海潮生訣》入門時父親親手刻下的音孔標記。遠處蘆葦叢傳來破水聲,三道黑影踏水而來,衣擺翻卷間露出半截漆黑幡麵,正是江湖傳聞中能拘人魂魄的引魂幡。
    "明月奴,交出《碧海潮生訣》。"為首者嗓音像生鏽的刀刃,幡麵上金線繡的骷髏頭在暮色中泛著磷光。秦昭月後退半步,玉簫橫在胸前,指尖在第二十道凹槽處重重一按——那是"驚濤"篇的起手式。
    音波驟起時湖麵突然沸騰,三尺高的浪頭應聲炸響。最左側殺手的鋼刀"當啷"落地,雙手捂住耳朵跪倒在淺灘,七竅滲出細血。中間那人反應極快,引魂幡揮出大片黑霧,卻被音波震得幡麵破裂,露出裏麵纏著的半塊青銅鏡,鏡麵映出秦昭月衣袂翻飛的倒影,竟與陸明洲在玄淵閣殘卷中看到的畫麵重合。
    "歸墟第三重!"秦昭月低喝一聲,簫音陡然拔高,第二十八道凹槽與第一孔同時發力。這招"滄海月明"是父親臨終前口述的殘篇,此刻施展開來,隻見湖底淤泥翻湧,無數細小貝殼被音波震碎成齏粉,在半空聚成銀白浪潮,朝著剩餘兩人席卷而去。
    持幡首領顯然沒想到她能施展出完整的潮生訣,倉促間將半塊銅鏡護在胸前。音波撞擊鏡麵的瞬間,銅鏡發出蜂鳴,鏡中突然浮現陸明洲在玄淵閣的畫麵——他正捧著殘卷,指尖劃過"潮生輪回鏡,照盡百世身"的字跡,殘卷角落的墨跡突然滲開,顯出半幅地圖,正是鏡湖底的地形。
    秦昭月心神微顫,簫音出現半拍停頓。首領趁機甩出三枚透骨釘,直取她膻中、氣海、關元三穴。玉簫翻轉如遊龍擺尾,在胸前劃出半圓,第二十到第二十五道凹槽連續震動,形成音波屏障。透骨釘在距她三寸處懸空凝滯,卻見首領獰笑一聲,引魂幡上的骷髏頭突然張開嘴巴,吸出三枚鐵釘倒射向她後心。
    千鈞一發之際,湖麵傳來琴弦崩斷般的銳響。一道青影自蘆葦蕩深處掠來,手中長劍裹挾著劍氣劈開音波,正是陸明洲。他今日在玄淵閣殘卷中發現初代閣主曾在鏡湖底埋下潮生輪回鏡,順著殘卷裏的星圖推算,此刻正是開鏡的子時初刻,卻不想撞見有人截殺秦昭月。
    "昭月,用"駭浪"破他幡魂!"陸明洲長劍與引魂幡相接,立刻察覺對方內力陰寒如九幽之水,忙不迭提醒。秦昭月玉簫一橫,改按第十到第十四道凹槽,簫音陡然變得如萬馬奔騰,湖麵上的碎貝殼竟在音波中重新凝聚,化作萬千利刃朝著引魂幡席卷而去。
    首領見勢不妙,將半塊銅鏡往湖中心一拋,鏡中突然湧出黑色潮水,與秦昭月的音波刃正麵相撞。劇烈的能量波動震得兩人同時後退,陸明洲趁機看清銅鏡背麵刻著"潮生"二字,正是殘卷中記載的輪回鏡碎片。
    "今日算你走運!"首領甩出數枚煙霧彈,帶著同伴退入蘆葦叢。秦昭月想要追擊,卻見湖中心的銅鏡突然下沉,鏡麵上最後閃過的畫麵,是她身著粗布衣衫站在驛站門口,而陸明洲則背著半塊引魂幡,渾身是血地朝她跑來。
    "那是...輪回鏡?"陸明洲扶住踉蹌的秦昭月,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玉佩上,"明月照歸墟...歸墟是上古傳說中海水匯聚之處,或許與鏡湖底的潮生輪回鏡有關。"他頓了頓,從懷中掏出半幅殘卷,"我在玄淵閣發現,初代閣主曾用輪回鏡觀測到,每一世持有碧海潮生訣的人,都會與持引魂幡者糾纏,而鏡湖底的主鏡,能扭轉輪回。"
    秦昭月望著漸漸平靜的湖麵,指尖撫過玉佩上的字跡。方才戰鬥時她發現,那半塊引魂幡上的骷髏頭,竟與石匣底部的暗紋一模一樣。更令她心驚的是,當音波與輪回鏡碎片相撞時,她腦海中閃過零碎畫麵:穿著古裝的女子在鏡前吹簫,男子持劍立於身後,兩人衣擺上都繡著潮水與明月的紋樣。
    "明洲,你說的糾纏...是不是指我們每一世都會相遇?"她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話,"娘說我是"明月奴",或許從出生起就與這鏡湖、這潮生訣綁定了。"遠處傳來夜梟的啼叫,她握緊玉簫,"剛才那些人,應該是"冥海閣"的人,他們的引魂幡上有骷髏吞月的標記,和十年前滅門玄淵閣的凶手一樣。"
    陸明洲瞳孔驟縮,十年前的血案一直是他心頭之痛。他望著秦昭月被夜風揚起的發絲,忽然注意到她耳後新浮現的紅色胎記,形狀竟與殘卷中記載的"潮生印"一模一樣。正要開口,湖麵突然傳來重物落水聲,方才那半塊輪回鏡碎片竟在湖心泛著微光,鏡麵上漸漸浮現出一行小字:"潮生七重現,歸墟門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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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重...我現在才練到第三重。"秦昭月喃喃自語,忽然發現玉佩上的"歸墟"二字正在吸收鏡光,變得愈發清晰,"或許,當我練到第七重時,鏡湖底的主鏡就會開啟。"她轉頭看向陸明洲,卻發現他正盯著自己的眼睛,目光中帶著某種陌生的深邃,像是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
    夜風帶來遠處蘆葦的沙沙聲,陸明洲忽然從懷中掏出半塊黑色木牌,正是方才從殺手身上扯下的。木牌背麵刻著"引魂歸淵"四字,與他一直隨身攜帶的玄淵閣令牌背麵紋路嚴絲合縫。這個發現讓他心頭劇震——難道冥海閣與玄淵閣竟有某種淵源?
    "昭月,明日我想下鏡湖探查。"陸明洲收起木牌,目光投向黝黑的湖水,"殘卷裏說輪回鏡主鏡藏在歸墟深處,或許能找到你母親當年留下的線索。"他頓了頓,忽然輕聲道,"方才戰鬥時,我看到輪回鏡裏的你...穿著普通的衣服,卻笑得很開心。"
    秦昭月怔住,腦海中再次閃過鏡中那個站在驛站門口的自己。那時的她沒有玉簫,沒有潮生訣,卻有個人帶著半塊引魂幡,跨越千山萬水來找她。指尖無意識地劃過玉佩,她忽然想起石匣裏除了玉佩,還有半張殘破的樂譜,譜尾寫著"歸墟七章,章章斷魂",或許那就是突破潮生訣第七重的關鍵。
    湖麵傳來水鳥驚起的聲音,秦昭月忽然按住陸明洲欲掏殘卷的手,輕聲道:"明洲,你有沒有覺得,我們的相遇,早就被寫進了這鏡湖的潮生裏?"她望向夜空,明月正從雲隙間透出清光,"就像這"明月照歸墟",或許從千年前開始,就注定了我們要在每一世的潮起潮落中重逢。"
    陸明洲望著她被月光照亮的側臉,忽然想起殘卷裏的另一句話:"潮生輪回,魂歸碧落,唯有血祭鏡心,方能斬斷宿命。"他忽然意識到,方才那些殺手的目標或許不隻是《碧海潮生訣》,更是秦昭月身上的"潮生印"——那是開啟輪回鏡的鑰匙。
    "昭月,以後練訣時,試試將玉佩貼在膻中穴。"他忽然轉換話題,從袖中取出一片銀色鱗甲,"這是方才從殺手兵器上取下的,像是南海鮫綃所製,冥海閣的勢力恐怕已經滲透到沿海一帶。"遠處傳來隱隱的雷聲,他皺眉道,"要變天了,我們先回玄淵閣,我再仔細研究殘卷裏的水下陣法。"
    兩人轉身走向岸邊,秦昭月忽然回頭,隻見鏡湖中心的輪回鏡碎片正在月光下漸漸下沉,鏡麵上最後閃過的畫麵,是陸明洲站在一座崩塌的石殿前,手中握著半塊引魂幡,而她的玉簫正插在石殿中央的祭壇上,祭壇四周刻滿了與石匣相同的潮水紋。
    這個畫麵讓她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玉簫。指尖觸到簫身第二十八道凹槽時,她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當潮生七重圓滿,鏡湖之水將逆流而上,那時你會看到真正的歸墟...也會看到,誰才是你命中注定的劫數。"
    夜風掀起她的衣袂,玉佩上的"歸墟"二字在月光下泛著微光。秦昭月忽然明白,自己與陸明洲的相遇,從來都不是偶然——從她在暴雨夜接過《碧海潮生訣》的那一刻起,從陸明洲在玄淵閣殘卷中看到輪回鏡的預言開始,他們的命運就像鏡湖的潮水,在潮起潮落間,早已被刻進了歸墟的輪回裏。
    而此刻,湖底深處的主鏡正靜靜等待著,等待著"明月"與"潮生"的再次共鳴,等待著歸墟之門的開啟,也等待著,那個注定要在血與淚中揭曉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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