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9章 築穀·木凝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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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築的沉勁氣順著石階往骨縫裏鑽,比笙崖的渾厚多了三分硬,吳仙握著念歸幡往下走時,幡尖的星紋總往左側穀壁偏——那裏的石縫滲著淡褐的木色,像老築的木胎氣浸進了岩裏,風一吹,能聞見點陳木的澀,混著穀底飄來的濕土味,倒比笙崖多了些活氣。
下到穀底,眼前突然鋪開片亂石灘,灘上臥著架半埋在土中的老木築。築身是深褐的古槐木,琴麵裂著三道深縫,縫裏嵌著幹土和碎葉,像被穀風灌了幾十年的沉;十二根築弦斷了九根,剩下的三根也鬆垮垮搭在弦柱上,弦上裹著層灰褐的土殼,一碰就簌簌往下掉渣;築尾刻的“築”字缺了右上的“丶”,刻痕裏積著黴斑,連旁邊本該泛光的“木”字旁都蒙著土,隻剩點暗褐的印子,像被土埋住了魂。
念歸幡往老築的琴麵探,幡麵映出團淡褐的影——“築”字靈縮在築底的木縫裏,影邊繞著纏人的土絲,動一下就帶起串碎木屑,連袖袋裏舊笙管的涼勁氣都滲不進,隻剩團發暗的虛影,見幡尖靠近,竟往木縫更窄的深處鑽。
吳仙蹲到老築旁,指尖剛挨著琴麵——糙得像磨過砂石,卻比灘上的亂石多了點韌,是古槐木沒散盡的木凝勁。他摸出袖袋裏的布包,先取出舊笙管往築身的裂縫蹭了蹭:管上的雲魂氣剛沾著土殼,就“滋滋”冒起輕煙,土殼竟往下褪了些,露出深褐的木色;“築”字的刻痕顫了顫,藏在黴斑裏的“木”字旁露了出來,泛著極淡的褐光,像老築剛被擊過的餘震。
“還得引點活氣透進木裏。”吳仙又取出雲崖草,鋪在築底的木縫旁——草葉的濕氣順著縫往裏滲,滲到“築”字缺的“丶”處時,築身突然“嗡嗡”顫了顫,藏在木縫裏的淡褐影飄了出來,正是那筆缺畫,被土絲纏得發虛,一碰著舊笙管就顫了顫,慢慢往“築”字的主體靠。
穀壁後突然傳來“咚咚”的輕響,幾隻背著小築弦的小築蟲爬了出來,蟲殼上還沾著古槐木的碎渣。最大的那隻舉著斷弦喊:“這築沉了四十年啦!以前修築的阿婆在時,穀裏總飄著木勁氣,‘築’字的光能順著築弦往琴麵爬,連築頭刻的‘石’字都跟著亮——後來沒人再擊築,穀風卷著土往築上堆,先埋了弦柱,再裂了琴麵,最後連調弦的築杵都斷成了兩截!”
另一隻小築蟲叼著塊沒蒙塵的舊築木,爬到老築旁:“阿婆走前說,‘築’字靈怕土沉,得用‘木魂’引,可這穀裏的槐木早枯了,哪來的沉勁氣?”
吳仙往穀深處望,亂石堆裏卡著半截斷築杵,杵身還沾著點沒褪的木勁——是被石堆擋著,沒被土埋住。他伸手抽出斷築杵,往雲崖草堆裏蹭了蹭:杵上沾了草葉的濕氣,再往老築的弦柱旁輕放:“‘築’,從木,從竹注:古築形製含竹材),木者,築之胎也;竹者,弦之勁也——勁入弦,弦振木,木載字,字才不沉。”
話音剛落,他握著斷築杵往築尾的“築”字刻痕上輕敲——杵頭雖鈍,卻帶著點舊年的沉勁氣,順著刻痕往築身裏鑽。築身裏的淡褐霧晃了晃,“築”字靈的影動了動,纏在身上的土絲鬆了些,露出點泛光的邊角,往杵頭的方向湊了湊。
小築蟲們突然往穀壁爬,回來時都叼著帶露的槐樹苗:“槐樹苗有木魂!能引築的沉勁氣!”它們把槐樹苗擺成小堆,推到築身旁——樹苗的綠意順著木縫往裏滲,滲到“築”字靈的影上時,影上的土絲竟全散了,淡褐光突然亮透,缺的“丶”和主體合在一塊兒,裹著木勁往築身四周淌。
堵著的築縫突然“呼”地透出氣,幹土順著穀風飄走;築尾的黴斑褪了些,刻著的“石”字透了光,像被築音敲醒似的閃了閃;連斷了的築杵都顫了顫,杵身沾了點新的凝氣。
吳仙剛直起身,念歸幡的星紋突然往幽穀更深處亮——風裏沒了古築的沉勁氣,卻裹著點古箏的清靈氣,像是有刻著“箏”字的老桐箏在澗邊靜臥。
小築蟲們把斷築杵和槐樹苗包成小布包,遞給他:“這杵沾著木的魂,苗有築的勁,遇著僵了的‘箏’字,就把杵往箏上敲敲,苗往箏碼旁放放,它們就知道有人來接啦!”
吳仙把布包妥帖收進袖袋,握緊念歸幡往幽穀深處走。走到灘邊回頭望,小築蟲們正圍著老築掃幹土喊“慢點兒”,“築”字的光順著亂石灘往遠處淌,淌過灘旁的斷築杵,淌過穀邊的槐樹苗,像條凝實的淡褐帶,一頭拴著老木築的築,一頭牽著穀外的路。
風裏的古箏氣越來越清靈。吳仙摸了摸袖袋裏的兩個布包,斷築杵是糙的,卻透著老築的活——他知道,前麵定有老桐箏的字在等,等木勁融靈,等木魂引氣,等把僵冷的氣脈,一點點焐活回來。
念歸幡的星紋往澗邊方向亮得更急了。吳仙踏著亂石灘往前走,袖袋裏的布包輕碰著笛芽布包,“沙沙”的響裏摻了點沉勁,像在跟他說:“接著走呀……前麵的字還等著醒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