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2章 瑟泉·梓凝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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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瑟的溫雅氣裹著泉霧的柔潤往衣襟裏鑽,比琴坪的幽寂多了三分軟,吳仙握著念歸幡往瑟泉走時,幡尖的星紋總往泉邊的老梓樹偏——樹身覆著淺綠的苔衣,樹縫裏滲著淡青的木色,像老梓瑟的木魂氣浸進了樹脈,風一吹,能聞見點陳梓的清甘,混著泉水“汩汩”的響,倒比琴坪多了些潤韻。
    走到泉邊的白玉石台,台麵上臥著架老梓瑟。瑟身是淡青的古梓木,琴麵裂著四道細縫,縫裏嵌著泉泥和幹縮的梓花,像被泉霧浸了二十五年的滯;二十五根瑟弦斷了十三根,剩下的十二根鬆垮地搭在瑟柱上,弦上裹著層淡綠的水苔,一碰就“簌簌”掉渣,連瑟柱都歪了五根,陷在台縫的濕泥裏;瑟首刻的“瑟”字缺了“必”部的左撇,刻痕裏積著暗綠的泉藻,連旁邊的“王”注:古“瑟”字從玉,作“王”形)字旁都蒙著水痕,隻剩點淡青的印子,像被溫雅氣裹住了魂。
    念歸幡往瑟身探,幡麵映出團淡青的影——“瑟”字靈縮在瑟底的木縫裏,影邊繞著纏人的泉絲,動一下就帶起串碎梓屑,連袖袋裏斷琴軫的幽寂氣都滲不進,隻剩團發暗的虛影,見幡尖靠近,竟往木縫更窄的深處鑽。
    吳仙蹲到瑟旁,指尖剛挨著琴麵——涼得像浸了泉底水,卻比白玉台多了點綿,是老梓木沒散盡的梓凝雅。他摸出袖袋裏的布包,先取出鬆針往瑟身的裂縫蹭了蹭:鬆針的鬆魂氣剛沾著水苔,就“滋滋”冒起輕煙,水苔竟往下褪了些,露出淡青的梓木色;“瑟”字的刻痕顫了顫,藏在泉藻裏的“王”字旁露了出來,泛著極淡的青光,像老瑟剛被彈過的餘溫。
    “還得引點梓魂透進木裏。”吳仙又取出斷琴軫,往瑟柱旁輕敲——琴軫的幽寂氣順著瑟柱往琴身鑽,歪著的瑟柱竟慢慢正了些,陷在濕泥裏的柱底也露了點木色;“琴”字靈的餘韻還沾在琴軫上,剛碰著瑟縫,裏麵的淡青影就動了動,纏在身上的泉絲鬆了半分。
    泉邊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幾隻背著小瑟弦的小瑟蟲爬了出來,蟲殼上還沾著梓木的碎渣。最大的那隻舉著斷弦喊:“這瑟僵了二十五年啦!以前彈瑟的阿婆在時,泉邊總飄著梓香,‘瑟’字的光能順著瑟弦往琴麵爬,連瑟尾刻的‘泉’字都跟著亮——後來阿婆走了,沒人再來泉邊調瑟,泉霧帶著泥往瑟上漫,先苔了瑟弦,再裂了琴麵,最後連調瑟的舊瑟匙都沉進泉底啦!”
    另一隻小瑟蟲叼著塊沒蒙塵的舊瑟柱,爬到老瑟旁:“阿婆走前說,‘瑟’字靈怕濕滯,得用‘梓魂’引,可這老梓樹的氣快弱了,哪來的溫雅韻?”
    吳仙往泉底望,水麵下飄著柄舊瑟匙,匙身還沾著點沒褪的梓木氣——是被泉流托著,沒沉到泥底。他伸手撈起瑟匙,往笛芽布包裏蹭了蹭:匙上沾了竹芽的清魂氣,再往瑟首的“瑟”字刻痕旁輕放:“‘瑟’,從玉,從必,玉者,韻之魂也;必者,弦之勁也——雅入梓,梓振弦,弦載字,字才不滯。”
    話音剛落,他握著舊瑟匙往瑟首的刻痕上輕刮——瑟匙雖沾著水鏽,卻帶著點舊年的溫雅氣,順著刻痕往琴身裏鑽。琴身裏的淡青霧晃了晃,“瑟”字靈的影動了動,纏在身上的泉絲又鬆了些,露出點泛光的邊角,往瑟匙的方向湊了湊。
    小瑟蟲們突然往老梓樹爬,回來時都叼著帶露的梓木葉:“梓木葉有梓魂!能引瑟的溫雅氣!”它們把梓木葉擺成小堆,推到瑟身旁——木葉的清潤氣順著木縫往裏滲,滲到“瑟”字缺的左撇處時,琴身突然“嗡嗡”顫了顫,藏在木縫裏的淡青影飄了出來,正是那筆缺畫,被泉絲纏得發虛,一碰著舊瑟匙就顫了顫,慢慢往“瑟”字的主體靠。
    泉眼突然“嘩啦”湧出水霧,帶著點活潤氣往瑟身繞——纏在“瑟”字靈上的泉絲竟全散了,淡青光突然亮透,缺的左撇和主體合在一塊兒,裹著梓凝雅往瑟身四周淌。
    堵著的瑟縫突然“呼”地透出氣,泉泥順著水流走;瑟尾的泉藻褪了些,刻著的“泉”字透了光,像被瑟音浸醒似的閃了閃;連鏽了的舊瑟匙都顫了顫,匙身沾了點新的凝雅。
    吳仙剛直起身,念歸幡的星紋突然往瑟泉更深處亮——風裏沒了古瑟的溫雅氣,卻裹著點古箜篌的清越氣,像是有刻著“篌”字的老桐箜篌在篌穀旁靜臥。
    小瑟蟲們把舊瑟匙和梓木葉包成小布包,遞給他:“這匙沾著梓的魂,葉有瑟的雅,遇著僵了的‘篌’字,就把匙往箜篌上刮刮,葉往篌弦旁放放,它們就知道有人來接啦!”
    吳仙把布包妥帖收進袖袋,握緊念歸幡往瑟泉深處走。走到台邊回頭望,小瑟蟲們正圍著老梓瑟擦泉泥喊“慢點兒”,“瑟”字的光順著白玉台往遠處淌,淌過台旁的舊瑟匙,淌過泉邊的梓木葉,像條凝實的淡青帶,一頭拴著老梓瑟的瑟,一頭牽著泉外的路。
    風裏的古箜篌氣越來越清越。吳仙摸了摸袖袋裏的五個布包,舊瑟匙是涼的,卻透著老瑟的活——他知道,前麵定有老桐箜篌的字在等,等梓雅融越,等梓魂引氣,等把僵冷的氣脈,一點點焐活回來。
    念歸幡的星紋往篌穀方向亮得更急了。吳仙踏著白玉台往前走,袖袋裏的布包輕碰著笛芽布包,“沙沙”的響裏摻了點溫雅,像在跟他說:“接著走呀……前麵的字還等著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