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1章 琴坪·鬆凝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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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琴的幽寂氣裹著鬆針的淡香往衣領裏鑽,比箏澗的清靈多了三分靜,吳仙握著念歸幡往鬆坪走時,幡尖的星紋總往老鬆根下偏——那裏的土縫滲著淡墨的木色,像老鬆琴的木胎氣浸進了土裏,風一吹,能聞見點陳鬆的澀香,混著鬆濤“沙沙”的響,倒比箏澗多了些沉韻。
    走到鬆坪中央,眼前的青石板上臥著架老鬆琴。琴身是深墨的古鬆木,琴麵裂著一道豎縫,縫裏嵌著幹鬆針和凝住的鬆脂,像被鬆風灌了幾十年的滯;七根琴弦斷了四根,剩下的三根鬆垮地搭在琴嶽上,弦上裹著層淡白的鬆灰,一碰就“簌簌”掉渣,連琴徽都掉了三顆,陷在石板縫的積塵裏;琴尾刻的“琴”字缺了“今”部的中橫,刻痕裏積著暗褐的鬆脂,連旁邊的“木”字旁都蒙著鬆灰,隻剩點淡墨的印子,像被幽寂裹住了魂。
    念歸幡往琴身探,幡麵映出團淡墨的影——“琴”字靈縮在琴底的木縫裏,影邊繞著纏人的鬆脂絲,動一下就帶起串碎鬆屑,連袖袋裏舊箏扳手的清靈氣都滲不進,隻剩團發暗的虛影,見幡尖靠近,竟往木縫更窄的深處鑽。
    吳仙蹲到琴旁,指尖剛挨著琴麵——涼得像浸了鬆露,卻比青石板多了點綿,是老鬆木沒散盡的鬆凝韻。他摸出袖袋裏的布包,先取出桐花葉往琴身的裂縫蹭了蹭:花葉的清靈氣剛沾著鬆脂,就“滋滋”冒起輕煙,鬆脂竟往下融了些,露出深墨的鬆木色;“琴”字的刻痕顫了顫,藏在鬆灰裏的“木”字旁露了出來,泛著極淡的墨光,像老琴剛被彈過的餘寂。
    “還得引點鬆魂透進木裏。”吳仙又取出舊箏扳手,往琴嶽旁輕敲——扳手的清靈氣順著琴嶽往琴身鑽,歪著的琴嶽竟慢慢正了些,陷在塵裏的琴底也露了點木色;“箏”字靈的餘韻還沾在扳手上,剛碰著琴縫,裏麵的淡墨影就動了動,纏在身上的鬆脂絲鬆了半分。
    鬆坪旁突然傳來“窸窣”的響,幾隻背著小琴徽的小琴蟲爬了出來,蟲殼上還沾著鬆脂的殘屑。最大的那隻舉著斷弦喊:“這琴靜了三十二年啦!以前彈琴的阿翁在時,鬆坪總飄著鬆韻,‘琴’字的光能順著琴弦往琴麵爬,連琴首刻的‘鬆’字都跟著亮——後來沒人再來鬆坪撫琴,鬆脂順著鬆枝滴下來,先粘了琴弦,再裂了琴麵,最後連調琴的琴軫都埋進鬆針堆啦!”
    另一隻小琴蟲叼著塊沒蒙塵的舊琴徽,爬到老琴旁:“阿翁走前說,‘琴’字靈怕滯,得用‘鬆魂’引,可這老鬆的氣快散了,哪來的幽寂韻?”
    吳仙往鬆根下望,鬆針堆裏埋著半截斷琴軫,軫身還沾著點沒褪的鬆魂氣——是被鬆針蓋著,沒被鬆脂粘住。他伸手扒開鬆針撿起斷琴軫,往笛芽布包裏蹭了蹭:軫上沾了竹芽的清魂氣,再往琴尾的“琴”字刻痕旁輕放:“‘琴’,從木,從今,木為琴之骨,今為琴之韻;韻入木則靈聚,木振弦則字顯,此為琴魂不散之理。”
    話音剛落,他握著斷琴軫往琴尾的刻痕上輕刮——軫身雖糙,卻帶著點舊年的幽寂氣,順著刻痕往琴身裏鑽。琴身裏的淡墨霧晃了晃,“琴”字靈的影動了動,纏在身上的鬆脂絲又鬆了些,露出點泛光的邊角,往琴軫的方向湊了湊。
    小琴蟲們突然往老鬆枝爬,回來時都叼著帶露的鬆針:“鬆針有鬆魂!能引琴的幽寂韻!”它們把鬆針擺成小堆,推到琴身旁——鬆針的清潤氣順著木縫往裏滲,滲到“琴”字缺的中橫處時,琴身突然“嗡嗡”顫了顫,藏在木縫裏的淡墨影飄了出來,正是那筆缺畫,被鬆脂絲纏得發虛,一碰著斷琴軫就顫了顫,慢慢往“琴”字的主體靠。
    鬆風突然“呼”地掃過鬆坪,帶著點鬆魂氣往琴身繞——纏在“琴”字靈上的鬆脂絲竟全散了,淡墨光突然亮透,缺的中橫和主體合在一塊兒,裹著鬆凝韻往琴身四周淌。
    堵著的琴縫突然“呼”地透出氣,鬆灰順著鬆風飄走;琴首的積塵褪了些,刻著的“鬆”字透了光,像被琴音喚醒似的閃了閃;連斷了的琴軫都顫了顫,軫身沾了點新的凝韻。
    吳仙剛直起身,念歸幡的星紋突然往鬆坪更深處亮——風裏沒了古琴的幽寂氣,卻裹著點古瑟的溫雅氣,像是有刻著“瑟”字的老梓瑟在瑟泉邊靜臥。
    小琴蟲們把斷琴軫和鬆針包成小布包,遞給他:“這軫沾著鬆的魂,針有琴的韻,遇著僵了的‘瑟’字,就把軫往瑟上刮刮,針往瑟柱旁放放,它們就知道有人來接啦!”
    吳仙把布包妥帖收進袖袋,握緊念歸幡往鬆坪深處走。走到坪邊回頭望,小琴蟲們正圍著老鬆琴掃鬆灰喊“慢點兒”,“琴”字的光順著青石板往遠處淌,淌過坪旁的斷琴軫,淌過鬆邊的鬆針,像條凝實的淡墨帶,一頭拴著老鬆琴的琴,一頭牽著坪外的路。
    風裏的古瑟氣越來越溫雅。吳仙摸了摸袖袋裏的四個布包,斷琴軫是涼的,卻透著老琴的活——他知道,前麵定有老梓瑟的字在等,等鬆韻融雅,等鬆魂引氣,等把僵冷的氣脈,一點點焐活回來。
    念歸幡的星紋往瑟泉方向亮得更急了。吳仙踏著青石板往前走,袖袋裏的布包輕碰著笛芽布包,“沙沙”的響裏摻了點幽寂,像在跟他說:“接著走呀……前麵的字還等著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