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無間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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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喊殺聲震天,繼而是萬劍劃破長空的嘶嘯之聲,再是沉沉鐵刃刺入血肉的沉悶殺伐聲,交織成一曲不折不扣的末日戰歌。
這一切,終於在萬劍俱落之後歸於死寂。
文德殿前,血流成渠,屍山如丘。破裂的甲胄、殘斷的兵刃、無主的旌旗,無聲地敘述著這場兵變的失敗與滅亡。
也正是在這死寂之中,文德殿那扇沉重的大門,終於緩緩開啟。
門軸沉響,如雷滾而出,仿佛宣告這場宮變塵埃落定。
殿門後,宋理宗負手而立。
他麵無表情,眉眼間沉靜如水,唯有眼神中那一抹深深的疲憊與複雜,才泄露出帝王心中的沉痛。
他的身旁,除了那幾位先前跪拜歸順的青年官吏外,還站著一人——
那人身著素衣,麵色蒼白,淚水滑落卻不擦拭,整個人像是被掏空了魂魄。
此人,正是丁大全之子丁小全。
是他,在最後關頭,將父親精心謀劃的整個政變計劃事無巨細地匯報給了宋理宗,才令宮中得以提前布防,奇兵設伏,萬劍齊落,一擊而平。
而也正因為是他,今日這場三萬兵變,才會在一夜之間,覆滅得如此徹底。
宋理宗緩緩看了他一眼,目光中不帶溫情,卻有分量:
“好侄兒。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朕的好侄兒。”
“你大義滅親,為社稷立功,為黎民解禍。此番……朕記下了。”
宋理宗的語氣如冬日寒風,肅穆中帶著帝王的悲涼。他輕輕一擺手:“你去吧,替你父親收屍。”
“……如果他還有屍體在的話。”
丁小全低頭,淚水如斷線珠簾,一語不發,隻是緩緩退下,轉身離去。
就在他走出文德殿門檻的一刻,恰逢穆念慈步入大殿。
紅衣尚未完全落地,她周身肅殺之意猶未褪盡,白澤團子靜靜臥在她懷中,尾巴偶爾動一下,尚未從先前的劍雨轟殺中徹底清醒。
一出一入,正好擦肩。
丁小全一怔,竟未行王妃之禮,抬頭看了穆念慈一眼,目光複雜,卻並無畏懼之色,轉身便走。
穆念慈並未喝止。她隻是駐足片刻,回望了那道漸行漸遠的背影,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與審視。
她記得這個人。在汴梁新城初建之時,丁小全曾短暫在她手下為事。
那時候,他不過是個被父親寵得無度的紈絝子弟,心浮氣躁、目中無人。若不是楊過當年一句“能用之人不問出身,隻問是否可控”,她原本是絕無可能啟用此子。
可今夜這一役,他卻一紙密信、斬斷親恩,讓三萬叛軍殞命殿前。
這等心誌與果斷……卻已非昔日可比。
穆念慈望著他離去的方向,心中默然:“是忠?是孝?是悔?是賭?”
“我看不懂他了。”
丁小全拖著滿身血泥與疲憊,回到了丁府。
他沒能找到父親的屍體,隻帶回了一段斷裂的紫檀拐杖那是丁大全多年不離身之物,如今被劈成兩半,沾滿焦黑與血跡。
可就在他踏入府門不過片刻,一道金箔聖旨已由黃蓉親自傳入丁府。
聖旨之上,金印鮮明:
擢升丁小全為“汴梁後勤糧務使”,統籌抗蒙大軍糧草調度事宜,直轄禦前。
這一職務雖不列三公九卿,然實權極重,掌控的是大軍根脈、戰局命門糧道。
丁小全雙手接過聖旨,站在祖堂燈下,久久不語。
他知道,他賭贏了。或許,不止是他。
是他爹丁大全賭贏了。
那位曾在文德殿前策動三萬兵馬的老人,早已知曉這一切會如何收場。他知曉宋理宗的鐵意難改,知曉那場“清洗世家”的風暴不會因誰而遲疑,更不會因為權勢、舊恩、富貴而偏斜一分。
因為那背後站著楊家。站著楊過,那個曾一劍破敵十萬、登九州為王的傳說。
更站著那個白毛團子白澤。
一隻看似人畜無害的小獸,卻曾親手賜予宋理宗延壽之命,使他固本延年、斷病續命,脫離人世凡胎而半步入道。
在那樣的布局之下,世家,再如何百年根深,終究隻是凡火之薪,一燒便盡。
丁大全看得清,甚至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所以他沒有賭勝負,而是反向下注。
“既然無法抵抗神明的秩序,那就以犧牲自己,換取子孫延續。”
他以自己的死,換來整個丁家的“投名狀”。
不是在臨陣倒戈,而是在主動跪下,將血染的軍權、三萬人的性命、整個門閥的命根子,一齊祭在皇權之下,仙命之上。
丁小全明白了。父親不是失敗者,他是舊世界的埋葬者,是新世界的嫁衣人。
隻是這嫁衣,是用他自己的骨血縫出來的。他雙膝跪地,麵向祖堂,重重叩首。
額頭磕在冰冷的青磚上,聲音低得如夜風:
“爹,孩兒……替您守住了丁家。”
“以後這江山,是他們的。”
“但丁家,還會在。”
襄陽城外,夜風蕭瑟,蒙古大營,風旗獵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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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帳之中,燈火通明,一盞銅燈投下搖曳光影,將厚重的營幕拉出一圈圈微晃的暗影。
武敦儒端坐於主位,眉頭微蹙,眼神警覺而沉著。他的麵前,錦囊才剛拆開,手指尚覆在那張宣紙之上。
身側,一名身穿男裝的青年女子,正是耶律燕。
她束發披甲,外披青色蒙古騎軍長袍,身姿挺拔,神情冷峻。若非熟識,幾乎無人能辨出其女兒身。
這些月來,她作為忽必烈與武敦儒之間的私信傳者,雖未明言效忠,但在來往密信之中,已逐漸建立了某種近似盟友的隱性信任。
“這是今夜剛送來的密信。”她淡淡道。
武敦儒接過錦囊拆封,展開那一角時,眉頭不禁再次一皺。
上頭,隻有四個字墮其軍誌。
字跡雋秀簡練,毫無冗言。
他盯著那短短四字,沉默許久,最終看向耶律燕,語氣中帶著些許困惑與試探:
“你怎麽看?”
耶律燕也低頭掃了一眼,輕聲道:“依我看來,這是在提醒我們要從精神層麵擊垮闊端的軍隊意誌。”
“不是正麵動刀槍,而是削其心,亂其軍,斷其誌。”
耶律燕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思索的冷芒:
“如今闊端調兵北上,卻遲遲不攻襄陽,三軍焦躁。若能再添些離間、詭謀、反謠,瓦解其將心與士氣……不戰而勝,正合楊過之道。”
武敦儒點了點頭,似有所悟,但眉宇間仍有些猶疑未散。他正欲追問細節,忽然營帳門簾被猛然掀開,一道高大的身影不通傳地闖了進來。
夜風灌入,將燈焰吹得一陣亂跳。
來人一身金甲,麵沉如水,虎目含怒。
正是闊端。
他眉頭緊皺,一步踏入,聲音低沉而不善:“武將軍,看來你這帳中,近來倒是越來越熱鬧了。”
他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耶律燕,停頓片刻,眉宇微挑,似乎對眼前這個男子長相頗為滿意,雖然闊端不是彎彎,但眼前的男子顯然比他見過的很多女子長得都要俏麗,不免多看了幾眼。
營帳內氣氛,霎時緊張。
耶律燕未退半步,隻抱拳躬身一禮,語氣冷靜:“見過闊端王子。”
闊端掃了一眼耶律燕,雖未出言回應其問禮,卻略一點頭,權作回應,轉瞬便將目光移向武敦儒,語氣略顯不悅:
“你下午在我兄長們麵前,不該叫我‘大汗’。”
他聲音低沉,帶著咬字的壓抑,顯然這事他憋了許久:
“你那一聲叫得太響了,我看得出來,貴由的眼神已經對我頗為不順。”
武敦儒心頭一緊,臉上卻裝出恰到好處的驚訝與愧意。
“是我唐突了。”他說著,立刻起身,轉頭看向一旁的耶律燕,溫聲道,“你先退下吧。”
耶律燕對視了他一眼,沒有多言,隻微微頷首,抱拳而退,身形幹淨利落地掀帳而出。
待簾幕落下,營帳之內的火光輕輕搖曳,武敦儒才轉回身來,換上一副更為親近與直白的語氣:
“大汗,您能做大汗,是遲早的事。”
他壓低聲音,卻字字清晰:“兄弟們跟著您,不就是盼著有一日,您登上九重之位時,能給我們這些兄弟……分地、分賞、分尊榮嗎?”
這句話若在宋廷,早已是亂臣賊子之言;可蒙古人不同——他們不忌權欲,反而尊崇坦率。
闊端一聽,果然神色緩和下來,嘴角甚至浮現一抹滿意的笑意,點頭道:
“你說得不錯。隻要你們衷心,等我登位為汗,你武家兄弟一個都少不了功賞。”
“但眼下……”他語氣忽然一收,眉頭微皺,“襄陽戰事在即,不宜多言。”
“我那些兄長……你未必懂,他們雖口稱兄弟,實則虎視眈眈。我們還未破城,自己若先起內鬥,那才是蠢笨透頂。”
武敦儒正色拱手:“是,我懂了。”
他頓了頓,看闊端神色仍有些鬱鬱,便試探著問道:“大汗,您是不是……還在擔心您父親?”
闊端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
他聲音低了幾分,眼神隱有憂色:“是的。”
“據王庭那邊來報……父汗自從西征回來後,頭風又犯得厲害。”
“近一個月來,整日臥床,已連三日未見朝會。”
武敦儒臉色微變,低聲問:“這……王庭那邊……動靜大嗎?”
闊端望著帳頂的陰影,一字一句道:“已經有不少人說,他這一次,是要大限將至。”
武敦儒低頭不語,仿佛陷入沉思,片刻後才緩緩抬頭,目光隱含深意,語氣卻仍謹慎:
“大汗,依我看……此事恐怕需要提前做些準備。”
闊端挑了挑眉,眼神警覺了幾分,略帶不耐:“準備什麽?”
武敦儒輕輕歎了一口氣,仿佛猶豫了一瞬,才壓低聲音道:
“據我私下所得情報……窩闊台大汗,一直有意將汗位傳予貴由。”
這話一出,闊端眼神一凜。
武敦儒卻不看他,隻是目光望向營帳外那漫天的夜色,語氣不急不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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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蒙古之人,曆來自詡‘以戰功立尊’,不講血脈、不靠封詔,隻看誰馬蹄踏得遠,彎刀割得多。”
他話鋒一轉,看向闊端:
“您想想,這次南征,是您的主戰計劃,是您調兵、您渡江、您督軍哪一樣不是您的功勞?”
“可貴由突然率十萬兵馬南下,偏偏在這關鍵時刻不是早、不晚、不東、不西,偏偏就是此時、此地您說,他是為何而來?”
闊端眯起眼睛,聲音低了幾分:“你的意思是……”
武敦儒緩緩點頭,語調平靜卻字字如刀:
“他來,是為‘搶戰功’。”
“為的是奪您襄陽之捷,封為帝業之籌碼。”
帳中沉默了數息,闊端終於咬牙開口,語帶森然:
“是我父汗讓他來的。”
“就是為了……把這場勝仗,從我手裏奪走!”
說這話時,闊端眼中竟浮現出一抹幾近癲狂的不甘,仿佛一隻被困於王庭金帳下多年的猛虎,終於看見了獵物,卻被另一隻幼虎擋在麵前。
武敦儒垂目,不發一言。
他心中卻早已冷笑:這襄陽哪是什麽囊中之物?若無楊過布下的後手,別說搶功,貴由此次來恐怕是給你收屍的。
但麵上,他仍是一副忠誠沉穩之態,不急不躁,讓闊端自己將疑心發酵。
因為這些消息,他自然無從得知窩闊台父子私心,這一切皆是忽必烈暗中通過耶律燕傳出的情報。
正如楊過當初所布的棋子,“墮其軍誌”,不必刀兵,不必折陣,隻需在敵將心中播下一粒猜忌與惶恐的種子。
現在,這顆種子,已在闊端的心中生根發芽。
武修文將手中酒盞放下,神色篤定地看向闊端,聲音壓低,卻句句帶刺:
“必然是如此。”
“所以我才說,大汗您必須早做準備,先下手為強。否則,一旦襄陽攻克,哪怕這場仗是您一手謀劃、您親自督戰……到頭來,這份功勞——也會被貴由那張嘴給吞了。”
闊端臉色陰沉,目中寒光乍現,拳頭慢慢握緊,咬牙低吼:
“貴由……他敢?”
武修文輕輕一笑,反問道:“他有什麽不敢的?”
他站起身,緩步踱至地圖前,指尖輕點在一處標記著“王庭”的符號上,語氣冷淡,卻帶著不動聲色的致命誘導:
“您想啊——如今您父汗窩闊台,據報早已病重臥床,時有昏厥,朝議全斷。”
“貴由隻需假傳一紙‘父汗遺詔’,說汗位早已密令傳給他,到時候大汗您猜,王庭那邊,是信您?還是信他?”
帳中陷入短暫沉寂。
這是無憑空言,卻最可怕。
這句話若是說給漢人聽,隻怕早有人會追問證據、時間、流程,可闊端生於草原,長在軍營,對陰謀反而最易中計。
“他……會這樣?”闊端聲音低啞,仿佛喉嚨中卡了碎鐵。
武修文麵色平靜,隻是輕輕一拱手:
“下官愚見,大汗須防未然。”
這時,闊端竟突然起身,鄭重其事地向武修文行了一禮。
那是蒙古貴胄之間最高等級的“戰前禮”。
“先生,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闊端語中敬佩毫不掩飾,“我們蒙古人,說一不二,卻就是不如你們漢人思慮周密。”
“求先生教我——我現在該怎麽辦?”
武修文拱手謙讓,隨後眼神一凝,緩緩道出計策:
“我聽說貴由嗜酒如命,性情粗豪。您不妨就以親族兄弟之名,今夜設宴款待。”
“於宴中安插伏兵,布下內外三層刀斧手。頭排敬酒之人皆換成死士;酒中不下毒,隻作試探。”
“等氣氛高漲之時,假意醉酒,以兄弟情義問他王庭傳言是否屬實……”
“若貴由當眾不承,您可留一線但若他神色異動、語出狂言……摔杯為號,取他狗命。”
闊端聽得臉色連變,額頭冷汗微冒,竟一時手腳發麻。
他深吸一口氣,低聲問道:“今天就動手?”
武修文拱手而立,語氣冷硬如鐵:
“不能再等了,大汗。此時貴由方才安營未穩,正鬆懈無備;遲則生變,夜長夢多。”
闊端咬牙片刻,猛然一拍大腿,仿佛終於下定決心:
“好!就聽先生的!”
“今夜,我便設宴請他”
夜幕降臨,寒風割麵。
襄陽城外,蒙古主營東側的金帳之中,火光熊熊,一場看似熱烈的兄弟宴已然展開。
帳內陳設極盡奢華,正中央鋪設雪狐地毯,兩旁懸掛貂裘氈簾,銀盤玉碗、金樽烈酒、整羊入席,烤脂溢香,香氣四溢,堪稱蒙古貴族最高規格的酒宴。
闊端身披金甲,麵帶笑意,親自坐於主位,與坐在對麵的貴由把盞言歡,滿臉兄長之情,眼神卻如冰湖之下暗流奔騰。
貴由大笑著,酒意上頭,周身散發著草原戰將慣有的粗獷與自信。他身側坐著兩名心腹將軍,皆神情放鬆,嘴角油光,三人各分一隻烤全羊,狼吞虎咽,毫無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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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上,闊端頻頻舉杯,與貴由談起昔年父汗窩闊台率軍征西、諸子分封的舊事,言語間看似懷舊,實則步步設局。
武修文坐在偏席之上,袖中藏鋒,靜觀氣氛。
待談興正濃,他忽然舉杯起身,向貴由拱手,口吻帶著“悔意”,卻句句藏針:
“貴由大將軍,昨日我確實失言,不該在兄長們麵前稱闊端王子為‘大汗’,實在是我一時酒醉、口誤。”
“我知道,早有傳言,說窩闊台大汗欲將汗位傳於你,今日能與大將軍共飲,也是我武修文之幸。”
此言一出,若在中原朝廷,無異於挑撥之語,立刻會有智者識破其鋒芒。但蒙古王帳裏,沒人覺得這是問題。
貴由豪爽地一拍桌案,哈哈大笑:
“那有何妨?我父汗確實有這個意思。”
“但你們也知道我們蒙古人,從來不講什麽父傳子,誰能取功勳,誰才能坐上那個位置。”
他說著,端起金角酒杯,一飲而盡,臉上浮起幾分自得:
“襄陽是誰的,還得看咱們兄弟誰先攻下去,對吧?二弟?”
他轉頭看向闊端,眼神坦蕩,一副“咱們就憑本事”的豪爽姿態。
這話,若在平日,倒也無礙。
可如今的闊端,早已在武修文暗中言語的洗腦下,將“襄陽之功”視作己有,將“貴由南下”視為搶功奪位之謀。
他聽到貴由口中“誰攻下襄陽誰是汗”的話時,整個人隻覺血氣上湧,連握杯的指節都在微微發白。
他想:這話果然是承認了父汗有意傳位之說……
又想:你這狗賊是想在我營中,把我的地盤、我的勝利、連帶著我的汗位,一口吞了?
他麵上卻不動聲色,仍舊陪著微笑,隻是眼中,漸漸浮起一層殺機。
而貴由呢?他正興致高昂,已喝得臉紅如火,仍不住催人勸酒,甚至還拍拍闊端肩膀,大聲道:
“二弟!你那批漢人女奴藏得太嚴了!哪天也送我幾人來玩玩!哈哈——”
帳內笑聲起伏,火光照在闊端麵龐上,他笑得很有兄弟情義但在他右手指尖之下,那隻酒杯,已輕輕旋轉了一圈。
酒正酣,肉正香,烤羊膘脂滾滾而下,火光映得幾張蒙古將領的臉龐紅光滿麵,貴由正在高聲笑談,手中酒樽一把一把地往嘴裏灌。
而就在這席中醉意四溢之時,一陣遙遠而沉悶的喊殺聲,突然穿過夜風,從軍營外隱隱傳來。
聲音起初微弱,似是錯覺,眾人還在舉杯,滿不在意。
直到下一瞬,那喊聲如潮水般炸開越來越近,越來越猛,越來越多,仿佛整片夜空都在震顫。
幾人猛地止住杯盞,臉色大變。
貴由霍然起身:“什麽聲音?”
闊端眉頭一沉,還未出言,一名副將已飛奔而入,滿臉惶急,撲倒在地:
“報——營外忽起喊殺,聲勢浩大,不知何人來襲!”
貴由瞠目:“襄陽守軍?他們竟敢主動出擊?”
闊端心頭一緊,卻本能察覺不對,厲聲追問:“是哪裏的兵馬?”
那士兵臉色慘白,額頭冷汗如豆,結結巴巴道:“……看不清楚,霧氣濃重,隻見刀槍如林,旗幟模糊,起碼有十萬之多,但聽喊聲似是……我方蒙古軍馬。”
此言一出,帳中所有人皆為之一震。
闊端麵色驟冷,手指緩緩握緊。
“……上十萬蒙古軍馬,出現在此處?”他冷冷自語,語氣中已蘊殺機。
他腦中飛速閃過地圖與兵力布置。
自己的主力軍正藏於荊州,等候兩翼合圍之機——絕不可能此刻出現在營外。
那這群突襲之人,隻可能是……貴由的部隊!
正在此時,那名士兵顫抖著再度說道:“……他們還在喊口號……一直在喊……”
闊端猛然轉頭,低吼:“他們喊什麽?”
士兵幾欲跪趴在地,聲音顫若遊絲:
“……他們喊……殺闊端……殺闊端……”
此言如雷貫耳,闊端頓時麵色狂變,身上的酒氣全數散去,雙目中湧出滔天怒火。
他猛然一拍案幾,酒盞飛碎,銅盤翻滾!
“貴由——!我本還念兄弟舊情,敬你一杯酒,留你一命,沒想到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居然早有殺我之心!!”
說罷,他甩杯為號,營帳四周驟然大亂——上百名甲士齊齊衝入,刀光如潮,頃刻間封死所有出口!
貴由一臉驚愕,尚未反應過來:“二弟,你說什麽?什麽殺你?”
話未說完,隻聽得一聲暴喝:
“動手!”
闊端手執金錘,一步跨出,如虎嘯山林,一錘橫掃,砰然擊中貴由背部,鮮血狂噴!
貴由悶哼一聲,被擊翻數步,撞倒案幾。
而他身後的兩名親衛將軍,此刻才意識到這不是酒席,是殺局,急忙拔刀應戰,卻在亂兵湧入的瞬間便被亂刀分屍。
營帳中亂作一團,金帳已成血場。
貴由倒地咳血,卻仍怒吼:“闊端你瘋了?!”
闊端獰笑,雙目通紅:“你來就是為了搶我的汗位!還敢狡辯?”
說著第二錘已高高舉起,帶著毀天裂地的怒意,轟然砸下!
“砰!”
鮮血四濺,貴由頭顱歪斜,頸骨碎裂,當場斃命!
這一刻,宴帳死寂。
烈火跳動,酒香消散,隻剩肉香混著血腥,彌漫在空氣之中。
武修文坐於席後,目光幽深。他輕輕將袖中的紙條揉碎,丟入火盆,看也未看貴由的屍體一眼。一切,盡在籌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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