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教後院小徑幽靜，春光正好，桂花香浮。郭萌萌扶著周芷若緩緩而行，身邊紅衣如霞的郭芙閑然踱步，三人腳下青石板鋪路，路旁是潺潺流泉與修竹翠意，顯得格外清幽。
    周芷若的麵色比前些日子已好了許多，雖然還有些蒼白，但步子已能穩穩落地。郭萌萌正細聲細語地逗著她解悶，一轉角處，忽然迎麵撞見一個人影。
    “芷若師妹！”宋青書一身淺藍長衫，神色一喜，快步走上前來。他手中還拎著一隻溫熱的湯瓶，似是專為送藥而來。
    “這幾日風冷，怕你著了寒，我叫廚房給你燉了蓮子百合湯，最是養人氣血。”他說著就要遞上去，語氣溫柔中帶著幾分殷勤。
    周芷若微微一怔，正要接過，卻被郭萌萌一把擋住。
    “她身子才好點，你別老圍著她絮絮叨叨，能不能安靜點啊。”郭萌萌撇嘴，一臉不耐。
    宋青書神色一僵，抬頭對上郭萌萌的眼神，一時語塞。郭萌萌說話直來直去，素來不給麵子，他雖心裏氣悶，卻也發不出火，尷尬地笑了笑，又輕聲囑咐了兩句，這才悻悻離去。
    待他走遠，郭萌萌嘖了一聲，道：“這人怎麽還沒放棄？煩不煩啊。”
    她正抱怨著，身旁的周芷若卻忽然輕輕點了點頭，聲音幾不可聞：“……是有些煩。”
    郭萌萌一愣，轉頭看她，那雙眸子溫潤如水，卻帶著一點淺淺的疲憊。郭芙在一旁看著兩人，嘴角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仿佛看穿了什麽，卻不言語，隻自顧轉身，往前緩步而去。
    明教後院的池邊石亭中，微風吹動竹影斑駁，池水瀲灩。周芷若坐在石凳上，手裏握著郭芙早前贈與的佩劍，卻怎麽也靜不下心來。她望向遠方青山疊嶂的方向，眉頭緊蹙。
    郭萌萌一眼就看出她心緒不寧，便揶揄道：“怎麽，又在想著張無忌了？”
    周芷若低下頭，輕聲應道：“現在光明頂外局勢凶險，蒙古人調集重兵圍困，人數極眾，明教人少，六大派雖已出手相助，但……無忌他身在前線，我……實在放心不下。”
    她說得克製，但話語間的擔憂與柔情，連風都輕輕繞過，不忍打擾。
    郭萌萌一聽這話，倒也不再打趣，反而認真地點了點頭：“我也覺得應該去看看，不能光在後方閑著。”
    說罷，她便扭頭看向正倚欄眺望遠方的紅衣女子，喚了一聲：“老祖。”
    郭芙轉過頭來，似乎早已料到這番請求，眼神溫和：“你們兩個啊，果然沉不住氣了。”
    她說著，目光緩緩望向南方戰火初燃的方向，眉宇間多了一分淡漠從容，卻也藏不住那一絲微不可察的輕蔑。
    “這些蒙古人的確來勢洶洶，但還不至於讓我動用係統之力。”
    郭芙心中想著，右手微抬，掌心靈力凝聚，一道青紅雙色的陰陽劍影於她指尖旋轉浮現，宛如靈蛇吐信般攝人心魄。
    “不過，既然你們要去，我便護著你們走一趟。”郭芙語氣極平，卻有種無法抗拒的篤定，“光明頂下，不該隻讓男兒浴血。你們若想去，那便去，隻要我在，誰也動不了你們一根發絲。”
    郭萌萌登時笑開了花，眉眼彎彎，一把挽住郭芙的胳膊：“還是老祖好！走，芷若，我們去青楓鎮看看你家無忌哥哥去。”
    周芷若麵上一紅，但很快露出一抹安心的笑意，緩緩點頭。
    而遠方，烽煙再起。三道身影，正緩緩踏上通往戰場的山道。
    於是就在郭萌萌和周芷若下山趕往青楓鎮，準備支援前線布防的時候，張無忌這邊，巡視完一整圈城牆後，帶著眾人來到了鎮中心一條熱鬧街巷的盡頭。
    那是一家頗有些年頭的老字號酒樓，名為“聚義春”。三層高樓臨街而建，朱漆門扇早已褪色，門口懸掛著兩盞紅燈籠，雖是白日，卻仍舊點亮，燈火微晃，在晨風中發出輕微的搖響聲。門前立著個店夥計，正熱情地招呼著往來客人。
    青楓鎮雖然不大，不過方圓幾條街的範圍，但因地勢夾在官道與山口之間，進出光明頂的教眾幾乎都會在此停留，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頗具規模的集市。客棧與酒樓鱗次櫛比，單是掛牌招牌的就有三十餘家，小攤小販更是不計其數。雖不及長安那般富庶繁華、修仙化氣息濃鬱，卻自有一股樸實粗糲的江湖氣。
    不過這鎮子畢竟偏遠，宋庭的體係就鞭長莫及，加之地處明教勢力範圍的邊緣，自成一體。此地的官府早被架空，實則由明教的五行旗暗中管理，鎮上百姓也大多與明教有關聯或是教眾親屬，或是接受過教中照拂的孤寡，十人之中便有五六人直接受其庇護。
    張無忌一行人剛一走到酒樓門前，便引起一陣低聲議論。
    楊逍仍是一襲墨袍，風采不減當年，負手而立，一言不發，神色淡然。青翼蝠王韋一笑則側頭左右觀望，眼神閃爍，似乎對街角那些賣烤肉的小攤更感興趣。五散人中，冷謙打頭，麵無表情，唯有彭瑩玉瞧著街上那幾個穿短衫的女郎，忍不住輕咳兩聲，作出一副正人君子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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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張無忌則一邊走，一邊不時轉頭與身旁的人交談兩句，麵色沉靜，語調不急不緩，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鎮定氣勢。
    他身後半步的位置，還跟著個穿著青衣、眉眼秀氣的小丫鬟模樣的少女，正悄悄縮著肩膀，低頭走路
    正是小昭。
    此時的小昭其實本不該出現在這支巡防小隊中，但她偷偷跟著下山，一路躲藏在人群與輜重之間，直到快入鎮子才被張無忌察覺。但張無忌一看是她，也隻是皺了皺眉，歎息一聲，終究沒有責怪什麽。
    小昭卻心知肚明，自覺低眉順眼地走在他身後，倒像個真正的侍婢模樣，時不時還低聲提醒左右是否有異樣。
    “今日風大，教主可要披上披風？”她低聲說著，眼神溫柔，手中已抱出一件厚實的狐裘披風。
    張無忌回首看了她一眼，輕輕搖頭：“無妨，一會兒吃完飯還要再巡西牆，不便。”
    小昭低頭應是，微微一笑。
    眾人登樓，店家早已識得張無忌等人的身份，親自將他們引至二樓靠窗的雅間，命人沏上清茶，擺上花生瓜子，正忙著吩咐廚房趕緊加菜。
    樓下人聲鼎沸，遠處傳來街頭評書先生念到“明教教主張無忌，一掌劈碎昆侖山石”的段子，小昭聽得咯咯笑了兩聲，悄悄對身邊的青翼蝠王耳語道：“說得比真的還玄。”
    韋一笑一挑眉，露出一口森白獠牙：“可不，這幫說書的，若是能編個‘我夜闖敵營、單騎退敵’的段子，我給他一兩銀子。”
    張無忌卻不動聲色，隻靜靜望著窗外鎮上流動的人群，目光如水，神情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憂思。街上有孩童在追逐，一群婦人在菜攤前討價還價，仿佛這鎮子從未受過戰火染指，可他心知，這樣的平靜不會持續太久。
    眾人剛一落座，連菜單都還沒翻開，忽聽樓梯口傳來腳步聲。隻見那店裏的小二笑嗬嗬地端著一個大木盤走來，盤上冒著熱氣，八大碗一字排開，色香俱全，濃香四溢。隻一聞那氣味，便知下得重料：一碗是紅燒牛肉，一碗是黃燜雞塊，一碗煨得通透的醬肘子，還有剁椒魚頭、炒粉條、山藥燉雞、臘肉炒蒜苔，最後一碗竟是碧綠鮮嫩的時蔬拌蘑菇。
    張無忌微愣，正要開口詢問，旁邊的楊逍已輕輕放下茶盞，眉頭微挑，代他出聲問道：“我們還未點菜，小二，你這……”
    小二殷勤地笑著，伸手一指雅間右邊靠窗的那張桌子：“是那位公子替各位點的，說是感謝張教主守城辛勞，請您用膳。”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那桌坐著一人，穿著一身素色漢人衣袍，衣衫整潔，氣質儒雅。那人正用瓷勺慢慢舀湯，察覺眾人目光，便抬頭微笑頷首，雙手作揖，眼神清澈，唇角含笑。
    張無忌也微一頷首，舉杯遙敬，淡淡道：“謝過這位朋友。”
    韋一笑一邊夾著肘子肉，一邊低聲嘀咕：“定是咱們明教的兄弟的家人，見到教主，心裏佩服，這才……”
    彭瑩玉也笑道：“眼熟眼熟，我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張臉。”
    冷謙一向沉默，此時也難得開口：“也可能是哪位投靠咱們的地方豪紳。”
    楊逍卻端著酒杯，懶洋洋地望了那邊一眼，忽而唇角一翹，慢悠悠地說：“你們這幫人是眼瞎，那人哪裏是男子？分明是個女扮男裝的。”
    眾人一怔，紛紛轉頭再看。
    隻見那人坐姿端正，卻小指微翹，嘴角抿笑的弧度極為柔美，眉眼間雖不施脂粉，卻自有一股說不出的清秀。再細看那手腕與脖頸，果然纖細修長，皮膚如雪，分明不像是男子。
    小昭湊過來小聲道：“我就說嘛，我剛剛瞧見她走樓梯都輕得像貓，一點腳步聲都沒，哪有大男人這樣？”
    張無忌眉頭一挑，未置可否，隻道：“她若願相助，便是朋友。”
    楊逍輕歎一聲，語帶笑意：“教主果然還是這麽仁厚，若換作我，可要先查一查這姑娘什麽來曆了。”
    “她請客吃飯，總不能是下毒吧？”彭瑩玉一邊剔牙一邊笑，“老彭我這條命，毒不死。”
    張無忌搖頭失笑，眼神仍不時掃向那神秘女子。他隱隱覺得，此人並非泛泛之輩，似是故意現身，又若有意試探。
    而就在眾人說笑之間，那位“公子”吃完最後一口飯，拂袖起身，向這邊輕輕一笑，未語，便緩步下樓離去，背影婀娜，竟帶出幾分飄然出塵的韻味。
    楊逍望著她背影，輕聲道：“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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