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星辰如洗，昆侖山上的風悄然掠過，拂動簷角風鈴，發出幾聲空靈的叮咚。明教光明頂某處幽靜的院落內，燈火微明，燈影在石階上投下斑駁光影。
    這一夜，張無忌親自坐鎮明教大堂，召集教中長老、四大護教法王、五散人及諸多精銳，將那個潛伏已久的罪魁禍首——成昆，帶上了審訊席。
    昏黃燈火之下，成昆被鐵索縛身，滿臉灰敗，呼吸間似有若無。可即便如此，他目光依舊陰鷙，時不時掃過眾人，嘴角掛著一絲冷笑，仿佛直到此刻他都未曾悔意。
    “成昆，你可知罪？”
    張無忌的聲音冷冽，在大堂中回蕩。他並未盛怒，而是如霜如劍，一字一句地將成昆這些年所做的惡行逐一列出。
    “你當年為了私怨，誘殺我義父謝遜，使他走火入魔，殺他全家十八口。”
    “你借少林之手暗中策劃圍攻光明頂，幾欲覆滅明教。”
    “你又暗地散播假訊，離間教眾，引得明教四護法，五散人離心離德，險些引發內亂。”
    “而今你潛入光明頂，屠我教守衛，妄圖行刺我未婚之人，手段卑劣，心思歹毒。”
    每說一句，明教中人便怒目相向，冷謙、韋一笑、範遙等人更是殺氣凜然，恨不得當場將其碎屍萬段。
    堂中殺意漸濃，但張無忌仍麵色平靜。他回身看向冷謙，道：“依教規，此人當如何處置？”
    冷謙拱手沉聲道：“依《明教律·叛逆篇》第二十四條，凡教中弟子、或外敵假扮教徒潛入本教，致教眾死傷十人以上者，依法處以極刑。成昆惡行昭彰，罪責難赦，依律當斬。”
    話音落地，眾人無異議。即便不是明教弟子，成昆這些年種種所為，早已突破江湖底線。
    張無忌微微閉目，再睜眼時已無絲毫猶豫，低聲道：“既如此，照律施刑。”
    成昆仰頭長笑，仿佛已經看透生死，一口氣喘盡，頭顱低垂，再無聲息。是氣絕？還是徹底放棄抵抗？無人能知。
    不過張無忌知道，哪怕不處死他，成昆也活不了太久。他身負郭芙那一劍，又受內傷反噬，此刻隻是強撐一口怨氣罷了。
    他曾在心底想過，是不是可以將成昆留下，等義父謝遜回來再做定奪。畢竟義父終生苦尋此仇人，親手裁決才是最好的了結。但轉念一想，郭芙若真願出手，成昆未必不能活，可郭芙畢竟是外人，人家願意救郭萌萌，是因為親情，但憑什麽再去求她救一個生人仇人？
    張無忌心頭微歎，終究沒有多言，任冷謙與韋一笑將審判執行到底。
    次日清晨，陽光灑落光明頂，寒氣未散。
    而在另一側的清幽院落中，郭芙所居的小築正被晨光染上一層淡金。她靜坐窗前，捧一卷書冊，氣息悠遠。而隔壁房間裏，郭萌萌正呼呼大睡，被厚厚的錦被包裹得隻露出腦袋，睡顏安穩。
    天剛蒙蒙亮，院中還帶著一層輕霧，周芷若就已經起了身。她將從光明頂的集市中，采買的新鮮穀物熬成稀粥，又熱了幾道點心和香氣撲鼻的肉包。小心地裝入食盒，她快步穿過院落，悄悄敲響了郭芙的房門。
    沒錯，這光明頂，也是有一些小型集市的，雖然明教日漸衰落，但周圍的村鎮這麽多年以來，都是依靠明教的庇護過活，隻是這裏的村鎮，住著的多是明教弟子的家人，也這是為什麽那些明教中人，在麵對六大派圍攻的時候能夠如此同仇敵愾的原因。
    原因就是一旦明教覆滅，他們的家人也會受到滅頂之災。
    這種軍民結合的居住方式，其實若是郭芙自己出去打探一番，就會知道和當年的楊家莊是一模一樣的風格。
    周芷若提著食盒走到郭芙的房間門口的時候。
    “進來吧。”郭芙的聲音一如既往淡淡的。
    周芷若推門而入，房內窗紗微曳，陽光尚未透徹，郭芙正倚坐在榻上看書，一身紅衣寬袖，神情從容。
    “郭前輩，我做了些早飯。”周芷若微躬身，將食盒擺在矮幾上，語氣恭敬卻不失自然。
    郭芙抬眼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將菜品取出。她瞧見這些菜色配得頗用心，香味四溢，不由滿意地頷首：“你倒是個懂事的小姑娘。”
    說著，她隨手一抬手指，從儲物戒中喚出一道光華，一柄三尺青鋒的靈劍緩緩懸停於半空，劍身通透如水，劍脊上隱隱浮現幾道蝕刻靈紋，仿佛蘊藏某種古老意誌。
    “這劍送你了。”
    “什麽？”周芷若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怔怔看著那柄靈劍緩緩落入自己手中，一股清冽的劍意順著掌心湧入經脈，僅僅一縷真氣貫注，她就感受到靈劍中蘊含的可怖力量，那分明是……能與倚天劍比肩的神兵！
    “我……我不過是做了頓早飯……”她嘴角發幹，小心翼翼地看著郭芙，仿佛怕對方是隨口玩笑。
    郭芙輕笑一聲，眼神含著一抹慵懶的漫不經心：“你喜歡便拿去。這種劍，我儲物格裏多得是。隨手挑了一把，算是你的見麵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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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芙說得雲淡風輕，仿佛贈出去的不過是一枚銅錢。
    周芷若還在怔愣間，隔壁屋忽然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緊接著一頭發蓬鬆的少女踉蹌著推門而入。
    “我還以為你們說話是夢話呢，結果真有吃的！”郭萌萌穿著睡袍，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打著哈欠湊過來，眼睛卻在桌上的早點上直打轉。下一刻，她已經不講客氣地坐下，抓起一個包子大口咬了下去。
    “萌萌，那是給前輩的！”周芷若連忙提醒，“你的還在鍋裏，我還沒來得及盛出來。”
    郭萌萌含糊地咀嚼著，模糊道：“我餓，唔，我先墊墊肚子，……你這肉包子真好吃。”
    周芷若一時無語，心中又驚又惶：這郭萌萌也太沒規矩了，居然敢對自家老祖這般隨便？她正欲出言勸阻，卻見郭芙已緩步走了過來。
    郭芙站在郭萌萌身旁，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神情柔和得仿佛在看一個剛學會說話的小女孩。
    “萌萌，慢點吃，別噎著了。”郭芙聲音低緩，帶著不易察覺的寵溺。
    又轉頭對周芷若道：“這桌上十幾盤，我也吃不完，一起吧。”
    周芷若怔了怔，忽覺心頭一暖。眼前這個殺伐果決、出手如神的紅衣女子，竟對郭萌萌溫柔至此，仿佛不是老祖宗與後輩，更像是一對母女。不過周芷若仔細觀察才發現，這兩人的確長得很像。
    成昆的死，並沒有引起大的波瀾。少林寺雖然後來得知此事，但並未做出強烈反應。畢竟時值戰亂，山下蒙古兵圍困光明頂，少林眾僧也深知大勢所趨，若不隨明教抵抗，恐將連自身都難保。
    至於明教所拿出的種種證據，揭露成昆潛伏明教、挑撥各派、販賣人命的罪行，少林方丈向來倨傲，自是不肯輕信。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雖口頭質疑，卻並未公然反對，隻象征性地對明教表示“願共抗外敵”，算是低聲下氣地暫時站在了一邊。
    天剛蒙蒙亮，山下便又傳來急報。斥候在密林間看到大批蒙古兵集結，旌旗獵獵，馬蹄如雷，已將光明頂外圍封鎖，兵鋒直指明教主壇。張無忌得報後即刻召集各派掌門，身披戰甲，親自率隊下山迎敵。
    然而明教勢單力孤，即便加上六大派也不過千餘人，如何能正麵對抗數萬精銳鐵騎？張無忌心知力難持久，便命令五行旗退守山腳，準備構築堅固防線。
    那山腳之下，正是青楓鎮所在之地，正是郭萌萌初到此地時留宿的小鎮。而今此地恰為進退之間的要隘，背靠光明頂，麵向官道，既可守，也可援，遂被定為明教在山下的防禦據點。
    張無忌一刻不敢耽擱，披風未解，便率教中諸長老、旗主直下青楓鎮。他一邊巡視一邊指揮士卒築牆加壘，目光所及之處，處處是趕工的民夫、搬運沙袋的弟子，還有肩扛木樁、手執長槍的義軍子弟。
    城牆還未完全封頂，塵土飛揚之中，張無忌立於高台，凝視南方林海。他低聲問身側的殷離：“蒙古大軍幾時至？”
    殷野王眉頭緊鎖，指向西南方向，道：“他們的先頭騎兵應該不到三日便會抵達。若真如斥候所說的那般陣仗……怕是要硬仗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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