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甲上的"混沌"二字正在滲血。
    林默跪在井沿嘔出大團黑水，每條血管裏都遊動著玉魚的影子。晨曦照在枯井旁的野墳上，那些墓碑突然開始移動，像被無形的手擺成北鬥九星陣——缺失的輔星位置，正是他掌心龜甲嵌入的凹槽。
    "你吞了陰陽魚......"小翠的殘魂從龜甲裏浮出，半透明的身體爬滿卦象紋路，"就成了活陣眼......"
    話音未落，龜甲突然嵌進林默的掌心，血肉與甲骨融合的劇痛中，他看見二十年前的暴雨夜：王瘸子將雙生子之一拋入井底時，井水突然沸騰，浮現出刻有"混沌"的龜甲。而此刻自己手中的，正是當年吸附了胞弟魂魄的那塊。
    祠堂廢墟升起磷火凝聚的祭壇。林默拖著龜甲烙印的右手走近時，祭壇上的青銅鼎正在烹煮人牙，鼎身饕餮紋的眼珠轉動著盯住他。鼎中浮出顆頭顱——是王瘸子被撕碎後又拚合的臉，脖頸處連著蜈蚣屍傀的身軀。
    "好侄兒......"王瘸子的舌頭舔著鼎沿，"你娘當年若乖乖當容器，何至於......"
    林默的銅鏡碎片突然發燙，映出駭人真相：二十年前被獻祭的根本不是胞弟，而是母親自己。她將雙生子的魂魄封入玉佩，以肉身鎮壓井底龜甲，直到昨夜林默吞下玉魚，才真正釋放了混沌的氣息。
    "陰婚從始至終都是幌子。"龜甲在掌心蠕動，"王瘸子要的是用至親血脈喚醒......"
    祭壇突然炸裂。鼎中黑水化作巨蟒纏住林默，蟒身鱗片竟是無數張縮小的孕婦臉。王瘸子的頭顱飛向井口，蜈蚣身軀節節斷裂，每截斷肢都長出嬰孩手臂，抓著桃木釘刺向林默周身大穴。
    翡翠鐲子的清響破空而來。林默看著祖母的殘魂從井底升起，老人心口的七根桃木釘化作流光，釘住王瘸子的七竅。黑水巨蟒突然調頭吞噬蜈蚣屍傀，孕婦臉發出愉悅的呻吟。
    "你以為我在養煞？"王瘸子的獨眼爆出癲狂，"我是在喂混沌啊！"
    井水突然沸騰如熔岩。林默掌心的龜甲裂開，露出裏麵跳動的肉卵——正是用二十年間夭折孩童的怨氣滋養的混沌胚胎。北鬥九星陣徹底成型，輔星位置射出紅光，將林默釘在陣眼。
    "雙生子陰陽相合，才是最好的祭品......"王瘸子的殘軀融入陣中。林默的血管開始玉化，皮膚浮現出與龜甲相同的饕餮紋。混沌胚胎伸出觸須，正順著陣紋爬向他的天靈蓋。
    小翠的殘魂突然撞向翡翠鐲子。鐲子炸裂的瞬間，二十道孕婦怨魂從井底衝出，撕咬著混沌觸須。林默在劇痛中抓住最後一塊銅鏡碎片，狠狠刺入心口——玉魚從傷口遊出，與龜甲內的胞弟殘魂融合。
    陰陽雙魚首尾相銜的刹那，北鬥九星陣轟然崩塌。王瘸子的慘叫混著混沌的嘶吼響徹雲霄，所有墓碑炸成齏粉。林默墜入井底時，看見母親的水晶棺完好無損地立在岩漿中，棺蓋上用血畫著完整的鎮魂符。
    "娘替你壓了二十年......"棺中傳出溫柔的歎息，"該你守下去了......"
    當林默將龜甲按在棺蓋符咒中心時，混沌胚胎被吸入棺中。井水恢複清澈的瞬間，他發現自己後頸的轉生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雙魚纏繞的胎記。晨光中，最後一縷小翠的殘魂化作螢火，在他掌心寫下血字："混沌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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