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討厭那些人留在我身上的疤痕，討厭到甚至不能和那個我一樣，可以坦然接受那些記憶......除非，留下那些疤痕的人，是你......”
    “就算身體變成現在這樣，完全看不出一點過去的痕跡，我也介意......它們存在過，我都記得......”
    烏克娜娜在月光邊上躺平，摟著若誠抿了抿唇，歎息道：
    “覺得自己不堪？”
    “所以想讓我覆蓋它們？”
    若誠糾結了一下，遲疑道：
    “可以嗎？”
    窗外皎潔的月色依舊，漫天繁星點點。
    “可是，若誠有沒有想過，那些......疤，已經被你記住了。每當你想起過去的生活，被刻意遺忘或者壓製的情緒，就會如同雨後春筍一般竄出來。到那時候，若誠又該怎麽辦？”
    若誠如今沒有之前那麽機靈，更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安放她彷徨無措的心，被小天道治愈的人，終究不是現在的若誠。
    一個從充斥著“惡”的世界裏，艱難地爬出來觸碰天空的幸存者，就連最基本的生活常識和自理能力都不會有。
    她的所思所想，幹脆利落，直白簡單，同時，也天真得可愛。
    “姐姐......那到時候，你再咬一遍？或者你抽我也行......”
    烏克娜娜閉上眼睛緩了緩，告誡自己現在的若誠，在思維上就是個“普通小孩”，她緩緩睜開眼，攬著她的後背讓她重新趴在自己胸前，按著她的腦袋無奈道：
    “別胡思亂想了，我下不去手，也不會那樣做。逃避，不是一個很好的辦法哦若誠～”
    “姐姐問你，如果你知道，你找我，注定會讓你陷入危險，丟了性命，甚至我不一定會接受你，你還會堅持自己如今的選擇嗎？”
    若誠毫不猶豫道：
    “會。”
    烏克娜娜也毫不意外若誠的回答，捏了捏若誠的臉蛋，溫聲問道：
    “若誠能告訴姐姐你為什麽會這麽想嗎？”
    “我的選擇一直隻有你，無關過程，無關結局。”
    若誠嗅著鼻尖的冷香味，整個人緩緩放鬆下來，她輕輕蹭了蹭烏克娜娜的胸口，微微勾著嘴角誠實道，
    “隻要能站在你身邊，就算我隻能躲在陰影裏，甚至注定會因此丟了性命，我也不後悔。”
    “我想見你。”
    “這是從我發覺自我意識的存在之後，唯一的願望。”
    烏克娜娜聲音微啞，盯著天花板想得更深一些，卻又偷偷將自己的心思深埋，若無其事地溫聲道：
    “那現在呢？若誠如今在我身邊，我也沒有拒絕你。現在若誠又是什麽想法？”
    若誠傾聽著烏克娜娜的心跳聲，盯著窗外的月色聲音溫軟，說：
    “姐姐，你和我說了，你愛我。”
    她頓了頓，繼續說：
    “我抗拒自己，卻無法抗拒你。你的眼睛很美很美，我不想你哭，我喜歡在你的笑的時候，眼裏也有我的樣子。”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貪心一點，我想......你的眼裏隻有我一個人......”
    說這句話的時候，若誠的眸中閃過一瞬的陰狠，那裏麵藏著隱晦的殺意，以及一絲微不可察的偏執。
    烏克娜娜輕歎一聲，沉吟道：
    “我可以一遍遍地那樣安撫你，幫你躲開記憶的圍追堵截。但若誠......”
    “我們是平等的，知道嗎？不要把自己放在那樣卑微的地位上。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我。”
    說著，她頷首注視著藏在暗處的若誠，盯著她的腦袋，神色複雜。
    “你都能無懼死亡的威脅來到我身邊，為什麽要為了別人的暴行擔驚受怕？”
    “錯的不是你。”
    若誠的舌尖用力頂了頂上顎，微微仰頭對上她的眼睛，躊躇道：
    “娜娜......你真的，一點都不怕我嗎？”
    烏克娜娜輕笑了一聲，注視著那雙可憐巴巴的眼睛，伸手幫她撥開擋在眼簾前的頭發，疑惑道：
    “我為什麽要怕你？”
    “你有我的記憶，應該知道，我到底，是怎樣一個心狠手辣的人。我從遺忘之地跑出來，那時候就雙手染血了，之後又在庇護所被馴化......未來的我還......”
    若誠說話的語速很慢，但條理清晰。
    “別人都怕我，就像你帶我離開那個牢籠的時候，我就猜到，我在失憶前肯定是做了什麽，畢竟那些人看向我的目光，就算是可憐我，也有無法讓我忽視掉的畏懼。”
    她咽了咽口水，垂眸躲開烏克娜娜從始至終都波瀾不驚的眼眸，繼續說：
    “我是個瘋子，娜娜......我很清楚這一點，從小就清楚。就算是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因為什麽事情失控......我沒有接受過另一個我，她曾經學過的一切。”
    烏克娜娜沒有打斷若誠說話，她通紅的雙眼在黑暗中仍然亮晶晶的，忍著心頭的酸澀，耐心地聽著實際上對若誠來說，算是難以啟齒的表達。
    “我不知道正常人眼中的常識，也不理解你在記憶中教我的那些注意事項。我會聽你的話好好遵守規則，但我確實不明白為什麽要那樣做。”
    “對我來說，保護你，聽你的話，就是我的全部。其餘的，除了陷害和殺\人，我什麽都不會。”
    “曾經的我，為了活著，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現在也會是同樣的想法和選擇。我改變不了自己的想法......”
    “娜娜，我很清醒，也明白自己，到底是怎樣卑劣的東西......”
    空氣的流動突然遲滯，月華清冷，就連夏日的晚風也泛起幾分薄涼。
    “若誠......”
    沉默許久之後，烏克娜娜扁著唇緩緩輕吐出一口氣，她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又緩和情緒之後緩聲道，
    “我沒想過放棄你把你丟下。”
    “不管你變成什麽樣子，我也不要你的保護，待在我身邊就好。”
    “你怎麽自貶都行，習慣、性格，還有別的什麽，我會慢慢用事實帶你學習、糾正。但你需要記住一點，”
    她的胸口稍稍起伏了一下，像是在壓抑著什麽。
    “你，若誠·瑞波爾。”
    “現如今，是我的未婚妻。”
    “你說，我為什麽要怕，未來會和我相伴一生的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