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燕從欄杆將雙手伸出去，想要撫摸兒子的頭。
    龍慶力衝上前，透過欄杆將她抱住，心裏也在懊悔為什麽早點沒來看媽媽。
    他從小飯來張口衣來伸手，被一家人寵著，根本沒有學會體諒和照顧別人。
    從小懵懵懂懂隻知道享受，在這個家裏，他從沒想過家人對待二姐有什麽不對，更沒想過人與人之間，還要關心和付出。
    十一年的生活裏，他過得很舒服自在，除了在學校裏，滿腦子都是怎麽玩，家人和自己都想得太少。
    劉燕進派出所，二姐離開，嫂子回娘家，他的生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家裏進進出出就他一個人，他也不知道該怎麽生活，不會做飯，沒人催促他洗漱，更沒人給他洗衣服。
    成天肚子咕咕叫，才一點一點想起二姐的好，想起家人的關心和陪伴。
    他想起在學校聽到外人對家人的評價，想起三姐的離開和離開時的打罵，想起嫂子將他丟下不管。
    即使是再笨，小小的腦袋也能想明白，懂了很多事理，更是學會與人相處，學會了利用身邊的人達到自己的目的。
    他的腦子一直不停，當看到父親收拾媽媽的行李，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想想這麽多年被疼愛，被關心的點點滴滴，也知道關心人了，他抽噎道：“媽，這幾天你受苦了，我應該早點來看你的……我一個人在家，不知道該幹什麽，又不敢出門……早知道我就多來看看你。”
    劉燕一愣，摸摸龍慶力的頭，“你一個人在家？你嫂子呢？”
    問完，她突然想到男人跟她離婚的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也不等龍慶力回答，繼續道：“傻孩子 ，這裏不是你想來就來的，進到這裏隻有一次給送生活用品的機會，日後除了你們去勞改農場探視……
    唉，算了，大西北那麽遠，你還要上學，來回跑也不安全，火車上拍花子多，以後給媽寫信，對，寫信就行。”
    “媽，嗚嗚嗚，我不要你去勞改，明天我就給二姐打電話，求她放過你，嗚嗚嗚。”
    龍慶力嚎啕大哭，劉燕也淚如雨下，張了幾次口都沒有說出話。
    她原本想著親生女兒會為她求情，可等來等去什麽也沒等到，至於那個小賤人，這麽多年的虐待，讓她放過自己，她想都不敢想。
    她設想過，如果換作自己，安安靜靜的離開都做不到，而對方做到了，她真能放過自己？
    她心裏根本沒底。
    見到孩子，表達了自己的意思，對她來說，這次見麵已經足夠。
    她淚眼朦朧的看向男人。
    四目相對，男人眼中複雜也有不舍，僅幾天不見，眼中少了些東西，多了些淡漠。
    龍慶力還在哭，劉燕和龍盛業四目相對，就這麽默默的看著對方。
    最終，劉燕抹去淚水，淡淡的笑了，“謝謝你能來看我，還給我準備了這麽多東西，這麽多年……嫁給你不虧。”
    龍盛業閉了閉眼，垂下眼眸，半晌抬起眼，眼中清澈許多，“這是應該的，沒有這些事兒，你我不會分開。”
    是的，若不是麵臨丟工作，他根本不想離婚，劉燕漂亮，方方麵麵他都滿意。
    “要不要我去你媽那兒帶話，讓他們來見見你？”
    劉燕一僵，“想來的話早就來了，沒跟我劃清界限，我都感激不盡……這麽多年，也沒怎麽走動……就這樣吧。”
    嘴裏雖這麽說，但還是又落下淚來。
    劉燕自女兒出生後，心裏一直埋怨父母，讓她嫁門當戶對的，更怪他們沒有打聽好，龍家人太過重男輕女，若不是這樣，她也不會做出換女兒的事來。
    所以，從那以後，她便和娘家慢慢淡了下來，自打兒子結婚，更是沒有再回去過。
    不過，這幾天她也想明白了，現下社會，能有幾家不重男輕女的，做錯了就是錯了，不能怪別人，怪隻怪自己一時糊塗，貪圖路家的條件。
    龍慶力也不哭了，靜靜的聽著爸爸媽媽說話。
    龍盛業見劉燕情緒不好，鼓勵道：“沒關係，說是五年，若是表現好了，是可以減刑的，可能三年你就能回來了。到時候還可以幫慶元帶帶孩子。”
    劉燕眼睛睜大，直直的看向龍盛業，“真的嗎？”
    龍慶力也看著爸爸。
    龍盛業點點頭，“離婚隻是不想丟工作，現在搞成這樣，我名聲也臭了，好女人也看不上我，比你差的我也看不上。”
    兒媳的照顧和媳婦的照顧怎麽能一樣？還是得有個媳婦，他還年輕呢。
    劉燕眼中有了笑意，臉上也多了些光彩，她誠心道歉，“對不起，連累你了，我當初真的隻是想讓她過得好一些，以後能幫補我們些。
    我真的沒想到有這麽嚴重，對不起，害得小力也跟著受罪。”
    說著話，她內心更加痛恨飛雪，都是那個賤人，若她不反抗哪有這麽多的事情。
    這麽多年都過來了，怎麽突然就反抗了？
    她壓抑住內心升起的惡念，重新撫摸著龍慶力的頭，“小力，媽不在了，學習不能放鬆，看到沒有，工廠考工作，還是要有高中畢業證的。
    答應媽媽，必須考上高中，等媽媽回來，你也長大了，媽……”
    她想說幫他張羅找工作，找對象，可她又不能確定什麽時候回來。
    龍慶力似是與媽媽心意相通，立刻明白，“媽，明天我一定會求二姐，不管怎麽樣都要盡力試試，就算不放過你，讓她答應說些好話，說不定刑期會短一點，到時候媽媽好好表現很快就能回來了。”
    劉燕的眼淚又控製不住流下來了，兒子突然懂事了，她一個成年人，還不如個孩子想得通透。
    龍盛業眼睛一亮，也覺得有道理，他和劉燕不好求那人，小力可是她親手帶大的，小力是能說上話的。
    他回去晚上和小力合計合計，給那人打電話該怎麽說。
    劉燕見龍盛業的表情，一起生活這麽多年，也能猜到大概想法，對明天也有了期盼，止住淚水，渾身都覺得有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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