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沉。
    空氣異常沉悶，似有一場暴風雨來臨。
    太子蕭容祁被陛下傳召入宮，遲遲未歸。
    沈懷昭沐浴完，赤腳踏出浴桶，坐在梳妝台前，看向銅鏡裏的自己。
    眉似遠山含黛，眼若秋水盈盈，不點而朱的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間透著幾分勾人魂魄的韻味。
    綠竹在一旁幫她挽發，想到什麽，刻意壓低聲音道，“主子，蒼羽剛剛傳回消息，說陛下把太子殿下扣在宮中，好像是要徹查蘇側妃一事，還說殿下受了責罰...”
    沈懷昭輕抬眉眼，嗤笑一聲，“幫我將那件雲錦紗裙取來，再替我梳妝，待會我要進宮麵聖。”
    “啊？”綠竹一呆，“主子要去麵見陛下？可陛下現在正在氣頭上......”
    那不正好？
    到時候直接把氣撒在太子頭上。
    省得她親自動手。
    “不去，怎麽給那位高高在上的陛下添堵？”沈懷昭起身，紗衣滑落半肩，露出白皙如玉般的肩頭，“憂心殿下，夜不能寐，冒著雨也要去求陛下開恩，如此深情對那位帝王來說，應該很紮心吧？”
    越紮心，越看太子不順眼，再加上蘇太傅那群老臣們煽風點火......
    她就不信，蕭景翊還能饒恕太子。
    不過在這之前，她還得先去見另外一個人。
    .....
    大理寺。
    沈懷昭掀開車簾，走下馬車。
    裴珩站在門口，一身玄色官服，腰間獬豸玉佩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當看到沈懷昭身後的蒼羽時，幽深眼眸裏閃過一絲晦暗。
    “大人是在等我嗎？”
    沈懷昭嘴角掛著一抹淺笑。
    裴珩麵色無波無瀾，隻是視線微轉，“.....這幾日，他都跟你在一起？”
    “他是我的護衛，自然是跟我一起。”
    沈懷昭不覺得有任何問題。
    甚至隨意將手搭在蒼羽肩上，語氣略微散漫地說，“最近東宮出了這麽多事，有蒼羽在我身邊，我也安心些。”
    看似不經意的回答，卻讓裴珩神色愈發冰冷，尤其是看到沈懷昭對蒼羽的態度，不由地蹙起了眉。
    他將目光重新落在蒼羽身上。
    對方脖頸處若隱若現的海紋刺青，更加證實了他的猜想。
    滄溟宗。
    宗門坐落於海島之上，弟子精通水屬性功法，掌控海上商路與走私生意。
    作為滄溟宗最年輕的宗主，本該是江湖上翻雲覆雨的人物，如今卻甘心屈身做沈懷昭的護衛。
    刻意為之？
    還是巧合？
    裴珩抬起眼眸，目光深邃，令人看不懂情緒，半晌，薄唇輕啟，對她說了兩個字，“......過來。”
    沈懷昭還沒反應過來。
    蒼羽卻敏銳地察覺到眼前人危險的氣息，直接上前一步，抽出短刀，自覺地擋住沈懷昭麵前。
    刀刃在月光下泛起幽藍的冷芒。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僵冷。
    站在一旁的寒刃心頭一顫，雖然他也搞不清楚沈懷昭身旁怎麽又多了一個男人，也不知道對方的身份，隻是下意識前一步，開口解圍，“這...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搞得這麽緊張吧？”
    “再說裴大人向來秉公辦案，斷不會為難沈側妃，切莫衝動。”
    蒼羽卻不為所動，骨節分明的手指緊緊攥著刀柄，微微側身，將沈懷昭徹底護在身後。
    裴珩望著蒼羽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胸腔裏翻湧著莫名的煩躁，冷笑出聲，“你倒是個會忠心護主的！”
    說實話，沈懷昭自己也沒料到，蒼羽會這麽毫不猶豫的拔刀，擋在她麵前。
    上一次，他將裴珩趕出房間，這一次，直接拔刀相向。
    在整個乾朝，估計都找不出第二個人，敢這般與大理寺卿裴珩公然對峙。
    而且聽裴珩話語裏的意思，怎麽有一股濃濃的酸味？
    沈懷昭倚在蒼羽身後，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伸手輕輕扯了扯蒼羽的衣袖，柔聲道，“別緊張，裴大人不會為難我的。”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反倒顯得兩人關係更親密了。
    蒼羽聽到她這樣說，緊繃的眉骨稍稍放鬆了些，動作緩慢地將刀收回鞘中，垂眸退後半步，卻仍保持著側身護主的姿勢。
    裴珩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目光落在沈懷昭拉著蒼羽衣袖的那隻手上，語氣愈發冰冷，“不是有事找我？打算在門口站到何時？”
    沈懷昭這才反應過來，她過來是找裴珩有事。
    想了想，對蒼羽說，“你別等我了，先回去吧。”
    蒼羽聞言，微微一愣。
    小姐來找裴珩，卻讓他單獨一個人回去，那待會誰陪他一起進宮見陛下？
    想到這裏，他下意識側目，看向眼前麵色陰沉的裴珩。
    他不知道小姐為何要深夜來大理寺找裴珩，也不知道進宮後會不會遇到危險，但他動了動嘴唇，終究還是沒說什麽，隻是恭敬地應道，“是。”
    作為一個下人，或者說是護衛，隻要服從命令就好。
    多的，他不該管，也沒有權利管。
    沈懷昭給了他一個眼神，攏了攏身上的衣服，跟在裴珩身後進了大理寺。
    大門重重關上。
    穿過九曲回廊，一路來到裴珩處理公務的書房。
    “大人....”
    沈懷昭話還沒說出口，就見男人突然停步。
    兩人幾乎撞個滿懷。
    裴珩轉過身，抬手，撐著牆壁將她困在懷中，緩緩抬起那雙深不見底，宛如幽潭的眼眸，忍不住又問了一遍，“沈懷昭，你真的沒有懷疑過他的身份？”
    “還是說.....你對每個男人都這樣？”
    沈懷昭愣了下，隨即輕笑出聲，踮起腳，如藕般的雙臂環在他的脖子上，眨了眨眼睛，一臉無辜懵懂的模樣，“大人問的是誰？”
    “別裝！”他刻意壓低聲音，溫熱的呼吸掃過她耳畔，“你明知道我問的是誰。”
    沈懷昭歪了歪頭，手指下移，指尖無意識地在他胸前輕輕劃動，像是無意，又像是在撩撥，“怎麽幾天不見，大人倒像隻炸毛的貓了？”
    話音未落，她突然仰頭，輕輕吻了下他的喉結，眼眸中含著笑意，柔聲道，“蒼羽隻是我的護衛，大人何必這麽在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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