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蘇挨威林黨 其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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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場的各位民眾,請安靜一下。”
    審判官進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央,他大展開雙臂,示意著民眾安靜下來。
    “今晚的案件的確駭人聽聞,令人作嘔。但冠主在上,貫徹神之意誌的審判庭絕不允許如此歹毒之人逍遙法外!”審判官高舉拳頭大聲喊道,雖聲音洪亮,但語氣卻透露出一股怠惰。“根據我們不懈努力的調查,此次案件已經有所進展,可疑人員已經抓獲,感謝各位今晚的配合,稍待片刻後在士兵們的安排下可以有序撤離現場,敬待我們審判庭後續的調查結果,給予受害者家屬以及其所愛之人一個交代,也是冠主授予我們的使命。”
    說罷,審判官緩緩鞠躬,瞬而在人群中掀起一陣議論的浪潮。
    緊隨著審判官將腰直起,身後的台階上緩緩走下幾名士兵,按壓著一位被蒙上黑布的男子,他的雙手和腿上被緊實的鎖鏈牢拷,被推搡著向著審判官走來。緊隨其後的,是幾名隨從環繞之下的矮小的汀塔裏斯與另外幾名貴族,他們微笑著走到審判官的身邊。
    “嫌疑人已被抓獲,還請各位放心,主將審判他的罪行。”
    審判官說著,走到男子身旁,重重拍向他的肩膀。汀塔裏斯也隨之露齒而笑。
    “那麽,證據呢?”
    忽地,人群中傳來一陣突出的聲響,引起審判官的視線駐足。
    “你說什麽?”
    “我說,抓人的證據。”說著,一位青年的身影撇開兩側環繞的人群,帶著幾人向著審判官走來。
    直到他們一同站定在審判官麵前,他才意識到,眼前的幾人正是幾分鍾之前才與他見過麵的熟悉麵孔。
    “審判庭抓人,總歸要證據吧?我們要確定你抓的這人就是殺人凶手,不然民眾散去後,要是凶手還混在我們之中,那不是很危險嗎?”站在最前的是莫莫,他大揮著手麵向人群侃侃說道。
    “是啊,作為神職人員,向人民公示工作事由也是必要的吧?”賽斯特附和著說道,他雙手環抱在胸前,直視著審判官的雙眼。
    審判官的眉頭皺起,但卻沒有理會幾人的話,轉身帶著士兵與貴族們向著台階正前方穿過人群走去。
    “對啊,審判官大人,嫌疑人就這一位嗎?”
    “證據呢?萬一抓錯人了怎麽辦?還是夜黑風高,若是凶手再次行凶那可太恐怖了!”
    “您為何默不作聲?至少給我們個肯定的答複吧?”
    兩側他穿過的人群議論聲此起彼伏,盡數直擊他的耳廓。但他隻是低頭,繼續躊躇著向前。
    直到前方人群之中,走出一襲白袍,將他擋住。
    “海倫格布先生,請你留步。”
    審判官站定,眼前之人的出現讓他屏住呼吸。
    “克裏奇大人,我們的工作已經完成,還請您讓步。若有其他工作上的談話,請在解散後另選時間再做商討。”審判官稍作鎮定地說道。
    “現在的情況,作為神之使者,又怎放心你解散人群?”克裏奇擺出怒視的神色。
    “嫌疑人員已被抓獲,現場已經安全。”
    “證據。”
    克裏奇隻是站在原地,鏗鏘有力地說出兩個字來,卻擊地身前的審判官稍一踉蹌。
    “證據出於審判庭條款,暫時保密,不可公示於眾。”審判官輕推眼鏡鼻托回答。
    “是偽證還沒做好?”克裏奇詢問著,走上前一步。
    審判官猛然身軀一顫,他露出震驚的神色,看向正緩緩靠近的金發青年,他的瞳孔中似乎有利劍,正劃傷他的麵龐。
    “審判庭受冠主監督,又怎敢做出此等傷天害理之事?大人您的話倒是無稽之談,無從舉證。”
    “那你敢以主的名義擔保,你所調查的就是真相嗎?”克裏奇的聲音忽地高昂起來。
    審判官默不作聲,隻是重複托著自己眼鏡的鼻托。幾名貴族也隨之用袖子掩麵,不敢作聲。
    “向主做出誠摯的承諾,這應該不難吧?”
    他還隻是呆愣在原地,身旁兩側的士兵堅定的身軀也有些許動搖。
    “看來,是你的信仰與你的行徑起了衝突,才讓你如此艱難作出決定。”
    說著,克裏奇已然站在審判官麵前,他隻是低著頭,不敢直視在場任何一人的目光。
    “喂!審判官大人,不會真像這位大人說的一樣,你打算做假證吧!”
    “我就說這些神職機關早就和那些狗屁貴族同流合汙了!”
    “凶手絕對是那個汀塔裏斯!他就是在為他做掩護!他就在你身後的那些貴族裏麵吧!”
    “真是冠主所唾棄的渣滓!烈火漆烤都不足為過的敗類!”
    人群騷動起來。不停有人擠著向前,他們伸出手來,直指審判官的鼻梁,口中振振有詞,連綿不斷如炮火般轟鳴著。
    砰砰砰!
    一陣絢爛的火光直衝雲霄,帶來可怖的響聲。
    審判官身側的士兵將他圍住,手中的銃槍指向天空,正落下火藥的餘燼。
    而人群的騷動,也由此消停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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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刁民。”
    審判官忽地將頭仰起,眼鏡鏡片在月光下閃著詭異的光。
    他整理片刻衣裝,忽地一陣整齊的風聲傳來,克裏奇看向四周,卻發現原本圍成人牆的士兵們將手中的銃槍架起,漆黑的槍膛正盯著周遭的人群與他自己。
    “克裏奇大人,我叫您大人隻是職位上高低階層的緣故,而並非代表您有幹涉我例行公務的權力,還望您能明白。”他再一次托舉眼鏡鼻托。“我們審判庭如何做事,還輪不到教會來監督,您可別倒反天罡了。若是您執意要帶頭鬧事,那我隻好以您妨礙公務為由,申請對您的調查令了。”
    審判官突如其來的鎮定忽地將克裏奇鎮住,他的腳步飄渺片刻,隨著幾下深呼吸,他又再次站定。
    “為民,是主交給我們的職責。追求真相,又是貫徹教條始終的理念。對你的質疑就是我的責任所在,不存在什麽僭越。”
    “質疑請在我的工作完成之後。”說著,審判官再次邁動腳步,帶領著幾人從克裏奇身側走過。
    “既然審判官大人你不敢親自展示證據,那就讓我來幫你代勞吧!”
    貴族的隊伍正欲跟上,在後方的兩位隨從卻忽地被後方的莫莫雙手抓住。
    “你要幹什麽?!”
    莫莫猛然抬手,兩位隨從的袍子忽地被他取下高高舉起,忽地,月光之下,銀色的光芒閃爍在他們各自的腰跨旁,寒冽的劍光冒出,引得人們瞠目。
    “佩劍?為什麽他們能帶武器進來?”
    人群中有人喊道。
    “看他們的袍子內側,紅色的...是血吧!”
    騷動再一次泛起,這一次,比方才更加猛烈。
    審判官猛然回頭,他的眼神飄忽不定,眼鏡滑落在鼻尖之上。
    而被押送的男子正巧走到克裏奇的身旁,他大手一揮,男子的鬥篷被掀起,卻見他腰間空無一物。
    “請問,沒有利器,該如何砍下一個人的頭顱?”
    審判官呆愣在原地,他低頭,汗水帶著眼鏡從臉上滑落在地。
    汀塔裏斯看向四周民眾尖銳的目光,他顫抖著蹲下,雙手抱在頭頂,隨從們將他圍起,如同一隻受驚的雛鳥一般。
    人聲鼎沸,此起彼伏的漫罵聲頓時如海嘯般淹沒這一片場地,民眾的話語如同箭矢一般不斷射向審判官的脊梁,他顫抖著雙腿,彎腰撿起眼鏡,重新帶回臉上,整理麵容,隻是之前的神色全然不見,隻餘失神的瞳孔。
    “你還有什麽能夠狡辯的?”克裏奇重新走到審判官身前。
    莫莫拿著兩位隨從的袍子,帶著賽斯特與科裏一同走到克裏奇身邊,他猛然一甩,將袍子丟在審判官麵前的地上。
    “噴濺式的血跡,十分符合大動脈出血所留下的痕跡。清理了袍子外側的血跡,卻沒想到這種材質服飾,血會滲到內側吧。”賽斯特看著大張而開的袍子,侃侃說道。
    “為什麽要做出這種事情!”莫莫怒吼道。
    審判官沒有做任何回答。
    卻見莫莫緊緊握拳,大步流星撇開不為所動的士兵,走到貴族之間,將蹲在地上的汀塔裏斯拽出,擒著他的衣領,將他拖到審判官身邊。
    “是你指使的吧?為什麽要殺害一個無辜的農民?”莫莫大喊,鼻尖撞在他幹扁的鼻子上,唾沫飛濺。
    科裏與賽斯特兩人上前,將莫莫拽開,汀塔裏斯瞬而坐在地麵。
    “嗬...嗬...不...不過一群賤民!憑...憑什麽那麽神氣!”汀塔裏斯用力擠出笑容,顫抖著嘴角說道。
    看著汀塔裏斯的模樣,莫莫吐出一口怒氣,他擼起袖子,大跨步上前,卻被兩人用力拉住,但那坐倒在地的小人卻被驚嚇,再次雙手抱起自己的頭。
    “為什麽要殺人?”克裏奇平和地再次詢問。
    “為...為什麽?當然是你們這些賤民太囂張了啊!”汀塔裏斯忽地激動,他指向周遭的民眾。“不給你們點恐嚇,你們...你們永遠搞不清自己的地位!”他唾沫橫飛,全身顫抖。
    “你與他們之間,究竟存在什麽隔閡?”
    “隔閡?沒有隔閡!我們之間是奴役和被奴役的關係!我們是貴族,貴族你懂嗎?‘貴’這個字就代表我們高他們一等!沒有權力的螻蟻就該被我們踩在腳下才對!憑什麽反抗我們!嗬嗬,嗬嗬!”
    汀塔裏斯怪笑著。
    “那些農民,我給他們工作,給他們食物,他們不僅不對我感恩戴德,還要來分我的錢,不給些教訓給他們,他們怎麽知道自己到底在什麽地位!”
    汀塔裏斯的震聲,人群的浪潮如同被暴雨激活一般。
    頓時,石子,破布,泥土,水果,如同雨點般落在汀塔裏斯身上,漫罵聲構成了颶風,一襲猛烈的風暴就如此正攻擊著躺倒在地的汀塔裏斯。
    “畜生!”
    “垃圾!”
    “惡魔!”
    人群席卷著。
    “你又為何要包庇他?”克裏奇扭過頭來,看向審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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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搖頭,沒有回答,顫抖著手取出胸口的本子,在手中撕成碎片,撒在汀塔裏斯身上。
    “作為神職者,你對得起自己的身份與信仰嗎?”
    “雖然你比我有更高的職位,但你畢竟是個年輕的小孩,你不會懂。我做的一切,是我們的生存之道。”他平靜地說道。
    “我們的存在,不就是為了構建主所描繪的淨土嗎?”
    “淨土,理想,嗬嗬。埃格爾的現實會告訴你,那教條中的淨土根本不可能建成。”
    “遵循教條,這一切又談何不能?”
    “你不會明白的。”
    說著,審判官取出衣服口袋的懷表,看著其上的時間走動。
    “現在是淩晨兩點,亞利桑那大人還有四個小時才會過來打開審判庭的大門。”
    他絮絮叨叨著些什麽。
    “你想說什麽?”
    審判官直起身子,將手伸向天空,擺出一個手勢。
    瞬而,所有的士兵紮起馬步,轟隆的聲響,外圍的人牆忽地漸漸縮攏,槍口不斷靠近著人群,外圍的民眾被士兵撞倒在地,但他們不為所動,隻是推著他們聚在一團。
    “你要幹什麽!”克裏奇看著混亂的人群正在被士兵們推擠,向著審判官大喊。
    “四個小時,我完全有時間把你們全部押送到我的審判所。這裏發生的一切,將不會有人知道。”
    他收起懷表,擦去臉頰的汗滴,眼中瞳孔已然失去了所有色彩。
    士兵們大跨步向前,槍尖的刺刀不斷逼近,人們尖叫著,卻仍不忘向貴族吐以謾罵。
    直到人們被士兵完全圍住,沒有一人逃脫,他們前胸緊貼彼此的後背,縮做一團。
    “克裏奇大人,麻煩請跟我走一趟吧。”
    說著,審判官身邊的士兵將槍指向克裏奇眾人。
    “破釜沉舟嗎?”
    賽斯特放開莫莫,雙手舉過頭頂,後退幾步,示意著莫莫幾人一並照做。
    審判官取出腰間的火槍,緩緩側著身子指向麵前克裏奇的額頭中央,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漆黑的槍膛卻好似在替他表達。
    “請走吧。”
    他輕點擊錘,哢噠的淩冽機械聲傳來。
    克裏奇深深呼出一口氣來,緩緩將手舉過頭頂,轉過身子,便帶領著幾人向前走去。
    審判官與士兵緊隨其後,他們將人群夾攜著向前,在火銃的威脅下,沒有人敢做出聲響。
    “賽斯特,我們怎麽辦?”克裏奇輕聲問道。
    “隻能...照做了。”
    賽斯特搖頭,莫莫露出不甘的神色,科裏隻是連連歎氣。
    克裏奇扭頭看向一旁,透過士兵們的肩膀,看向人群,他們被驚恐裹挾,被推著前進,眼中卻仍舊燒著怒火,燒向一旁。
    他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有所成效,反抗的種子已然發芽。
    刷!
    寒冽的晚風吹來,卻比方才溫暖些許。
    當!
    一聲猛烈的撞擊聲傳來,一杆火槍高高躍向圓月之上。
    克裏奇回頭,卻見審判官正抓著自己被震麻的手,火槍跌落在地上。
    “正等你走脫屏法立場的範圍呢。”
    前方的夜色中,一聲熟悉的聲響傳來,他的身邊,環繞著冒著金光的風的痕跡。
    “什麽人!”
    審判官臉上青筋暴起,跟隨著周圍的士兵一同將槍口對向那夜色中站立的身影。
    “剛剛才抓了我,怎麽馬上就翻臉不認人了?”
    說著,一道絢爛的金光在他手中銀色的劍鋒中飛速而來,沒有人看清他的動作,那道光芒便在士兵手中穿梭一輪,跟隨著他們的槍一並從空中掉落。
    “你...你怎麽在這?!”克裏奇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直到天邊的雲層散去,月光緩緩照下,方才看清,站立在道路中央,潔白教袍的高大男子,正是貝德裏奇。
    “什麽?!”
    審判官同樣難以置信,他飛速走到身後被押送的男子身邊,大力取下他頭戴著的黑布,卻見一個陌生的麵孔,口中被緊緊塞住毛巾,無法作聲。
    “你是怎麽?...”審判官的話顫抖。
    “自然是有人助我。”
    貝德裏奇向前走來,手中的劍直指審判官的頭顱。
    跟隨著他向前,他的背後款款分離出一位優雅的身影,她走到貝德裏奇身側,頭頂的裝飾華麗閃爍。
    審判官憤怒地轉身,他飛速抽出腰間另一側的一杆細長魔杖,一道火光瞬而向著貝德裏奇襲去。
    但在即將接觸到他的瞬間,一道金光閃過,便隻剩灰燼落地。
    卻見那優雅身影頸上的吊墜閃著同樣顏色的光,她舉起雙手,絮流在指尖環繞流動。
    “感謝您,逐曦女神大人。”貝德裏奇微笑。
    安娜蘇點頭,跟隨著貝德裏奇不斷逼近,絮流流淌在貝德裏奇周遭。
    “你...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逐曦女神會...”審判官舉著魔杖,緩緩後退。
    “一個前來代替主審判你這種渣滓的人。”
    貝德裏奇的眼神犀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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