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當年當新兵的時候，連隊裏麵連母蚊子都沒有，李寒笑為了追話務班女兵，著實和文藝骨幹學過些才藝，就等著各種晚會施展一番。
    沒想到，今天也能派上用場了。
    那“鐵笛仙”馬麟可謂成竹在胸，腰間取下鐵笛來，嗚嗚咽咽吹了一曲自編的小調。
    李寒笑聽著，這位“鐵笛仙”無愧於名，確實技藝精湛，笛聲穿雲裂石，李寒笑是自愧不如，雖然地處南方，但是馬麟的技藝類似北曲拿手吐、滑、剁、花，頗為奇特。
    但是，缺點也很多，就是這個他自編的小調，旋律有很大的重複，而且很多地方不是很悅耳，不通樂理。
    不懂音樂的人乍一聽，不錯，好聽，但是聽來聽去，技藝雖然精湛，但曲風翻來覆去就是那點東西。
    也許是這馬麟自己的技藝登峰造極，但是創作能力不行，也有可能是時代局限性，總之這曲子在李寒笑聽來，並不怎麽樣。
    “獻醜，獻醜，尊駕請吧！”
    馬麟一曲吹完，四周嘍囉兵爭先恐後叫好，再加上他自己也認為自己贏定了，頗為洋洋自得，叫人拿了一支笛子遞給了李寒笑。
    李寒笑接過笛子，心說比技巧，馬麟比他強多了，那隻能拿樂曲勝過他，便吹起了自己最為熟悉的《漁舟唱晚》。
    《漁舟唱晚》是1925年古箏大師魏子猷完成，曲成後經高徒婁樹華加工潤色，成了一首蜚聲世界、舉世公認的中國傳統古箏名曲，它是用古曲《歸去來兮》為素材，發展編創而成，一經問世就開創了箏曲的新紀元。
    雖然在後世這首曲子並不稀奇，但是拿來碾壓他馬麟是完全沒問題的。
    果然李寒笑演奏出來，眾人聽得是鴉雀無聲。
    在場的，馬麟是唯二懂音律的，臉色聽得是由紅變白，又由白變黑，又由黑變了紅，最後頗為陶醉，隨著樂曲而流動。
    一曲奏罷，馬麟已經是如癡如醉，連旁邊的蔣敬也拍起巴掌來，論代入感和效果，這可是比馬麟的自創強多了。
    “妙絕，妙絕，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不知此曲何名？”
    蔣敬忍不住問道。
    “此曲取唐代詩人王勃《騰王閣序》中，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之佳句的前四個字為標題，是為《漁舟唱晚》。”
    李寒笑不慌不忙的答道。
    “妙絕，妙絕啊！聽此曲，果有此感，隻覺夕陽西下，碧波萬頃，如聞漁人歡愉歌唱，見蓮女滿載豐收，欸乃歸舟，情景動人，樂律感人啊！”
    蔣敬到底是落科舉子出身，免不了帶著些書生氣。
    “曲風舒緩，正合題目，聽之如見夕陽映照，萬頃碧波的畫麵，活潑多情！數次變化反複，五音回旋，層層下落，優美動聽，確有唱晚之趣，高人，高人啊，馬麟有眼不識泰山，甘拜下風，甘拜下風！”
    馬麟這邊是輸了個心服口服，轉眼間又拿起鐵笛，嗚嗚咽咽，吹了起來，居然吹的就是剛剛的《漁舟唱晚》。
    “馬麟兄弟，過耳不忘啊，你才是大才！”
    李寒笑心說馬麟隻是聽了一遍，居然可以不錯一處的演奏出來，這本事自己可沒有！
    “我這兩位賢弟都敗於閣下之手，小生不才，願意討教。”
    蔣敬看著那邊還如癡如醉的馬麟，心說隻能靠著自己扳回一城了，於是撩起衣袖，走上前去。
    “神算子想要比些什麽？”
    李寒笑雖然這麽說，但是他估計蔣敬八成要比算數，不然白瞎了他“神算子”的名號。
    “兄弟承蒙江湖同道抬舉，送了個神算子的綽號，不如比比算學？”
    蔣敬問道。
    “好，那就比算學，不過若是用算盤，則顯示不出你我算學，你我比比心算如何！”
    李寒笑非常清楚，古人算賬要用算盤，算盤雖然上手慢、要背口訣、隻能計算加減乘除，但是算盤用熟練後真的比用計算器用熟練的人還要快，而且據說也能進行次方、根號等數學計算。
    蔣敬的算盤功夫估計當世無敵，但是算盤本身其實就是個計數器，運算本身還是靠人腦，如果能讓他不用算盤，李寒笑用算式來和他比拚，才有勝算。
    “心算？”
    蔣敬聽聞李寒笑要比心算，吃了一驚，他精通算學，深知心算之難，李寒笑既然能說出來，怕不是對此也有涉獵。
    但是他又轉念一想，自己雖然不能用算盤，但是心算自己也是天下前列的，應該不怕他李寒笑，他總不可能麵麵俱到吧。
    而他們本來就規定了比什麽要他們來選，占了便宜，此時要是不答應李寒笑，多少有的欺負人的嫌疑，傳到江湖上，好說不好聽。
    “好，那就與李二郎試一試心算！”
    蔣敬答應了下來，這邊歐鵬拿出來了這個月黃門山上的各項賬本，讓他們兩個一起計算，誰先算出來，誰就贏了。
    蔣敬也不愧是“神算子”看了賬目之後，就開始計算，嘴裏麵開機關槍一樣不停歇的說著，　“一六二五，二一二五，三一八七五，四二五，五三一二五，六三七五，七四三七五，八五，九五六二五，十六二五，十一六八七五，十二七五，十三八一二五，十四八七五，十五九三七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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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李寒笑知道，古代數學發展有限，他蔣敬再怎麽樣也不可能比自己更快。
    在宋朝之前，整個唐朝，雖然經濟高度繁榮，但是沒有出現值得一提的數學家和數學思想。
    因為基礎數學理論研究這種東西，在古代文化發展條件下，速度是非常緩慢的，一旦中斷，重新構建十分困難。
    一直過了六百年，到了南宋後期，中國的數學研究才又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峰。
    以秦九韶和朱世傑為代表的數學家，提出了多元高次方程組的建立和求解方法，研究了高階等差級數的，證明了射影定理和弦冪定理等等。
    等元朝消滅了南宋，這個高峰則再次中斷。
    現在數學的發展並沒有達到黃金時期，蔣敬的算學頂多是練出來的，現在又沒有算盤在手，高下立判。
    蔣敬算得滿頭大汗之時，李寒笑就已經算出來了，全無差錯。
    蔣敬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輸了，似乎備受打擊，無語凝噎片刻，又抬起頭來，大聲嚷道，“不算，不算，再比過，換一個題目！”
    他這話直接引得其他黃門山三傑皺起了眉頭，輸了不丟人，但是輸了不認賬這可是大大的丟人啊！
    “二弟，你這……”
    歐鵬剛要批評蔣敬一個讀書人怎麽還耍起賴皮來了，李寒笑就開口了。
    “既然神算子不服，那還要比些什麽？”
    “比文！作詞如何？”
    蔣敬還是個文人，此刻又換了賽道，要比試作詞。
    “好，請神算子先！”
    李寒笑是有恃無恐啊，蔣敬是個落科舉子，再厲害能厲害到哪兒去？
    他可是直接抄北宋後的著名宋詞就行了！
    “好，那我便即興做一鷓鴣天！”
    蔣敬思索片刻，便作詞來。
    “仰嘯牛鬥出龍光，蛇舞飛白瀉闕堂。蟻楫芥舟逐鯨浪，龍樓鳳閣傾酒觴。”
    “黃金榜，羅衫香，折杏一枝賜玉郎。吾淩白羽欲仙去，爾曹評騭又何妨？”
    蔣敬這詞，聽得李寒笑一頭黑線。
    怪不得是個落科舉子，這水平是不怎麽樣。
    不說格律對不對，作詞不是按照他人的詞式照葫蘆畫瓢，每句字數湊夠，押韻就行。
    鷓鴣天是七律仄起首句押韻格式演變而成的，他這“蟻楫芥舟逐鯨浪，龍樓鳳閣傾酒觴。”這兩句不對仗，“黃金榜，羅衫香”這兩句也不對仗。
    而且他還堆砌辭藻，這用典用詞，最好還是字麵意思和典故意思都比較襯，這樣才比較好。
    最好的文學是什麽？是最好的情意。
    整點花裏胡哨的字兒堆上去，並不就等於典雅了，簡直一言難盡。
    “請李二郎來吧！”
    蔣敬做完此，看向李寒笑的眼神卻有些奇怪，不像剛剛的不甘，反而有點期待，“拋磚引玉”之感。
    “閣下做了鷓鴣天，我便做首青玉案，今年元夕之時，我在川中度過，此時想來，仍是感慨萬千，便寫此感！”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李寒笑直接把辛棄疾的詞拿來了，蔣敬聽完，把巴掌都給拍紅了！
    是真的好！
    “我本以為閣下武藝絕倫，但未必通文，沒想到閣下居然文武雙全，還精通算學，真是人中龍鳳！”
    蔣敬滿麵慚愧，走到了李寒笑麵前，“適才並非小可輸了不認賬，實在是想看看君之大才，究竟能是何種程度！今聞得此詞，真是如聽仙樂一般啊！”
    蔣敬此刻看向李寒笑，一臉的崇拜之色。
    “大哥，我看你也不用比了，你武功雖然是我們四兄弟之最，但無論是刀馬功夫，還是弓馬騎射，我看都比不過這位李二郎啊！”
    蔣敬說出這話，歐鵬也是服氣的點了點頭，非常坦然的說道，“是啊，李二郎武藝，我歐鵬望塵莫及。”
    “大寨主能如此說，也不失為是條光明磊落的漢子！”
    “火眼狻猊”鄧飛見歐鵬能自認不如人，不由得誇獎道。
    “大哥，小弟當年是落科舉子，無依無靠上山，大哥你是惡了上司，二位賢弟也都遭了奸人所害，我們四兄弟才嘯聚山林，想為百姓做些事情，殺富濟貧，隻是我等本領人望不行，所以至今也沒成什麽大事。”
    蔣敬說著，眼往上瞧，似乎開始回憶起來。
    “小弟常想著，若是我們如此度日，雖然快活，可是也沒什麽成就可言，大哥也曾說起當年有雄心壯誌，可歎今日卻不能實現，小弟想著若能叫我們四兄弟一起跟隨一明主，共襄義舉，也不枉了！”
    蔣敬的話也引起了其他三傑的嗟歎，蔣敬所說的又何嚐不是他們的心中所想。
    “今日李二郎上山，名為賭鬥，實則是想收服我們四人與這一山人馬，然而，常言道，寧為雞首，不為牛後，一來我等也不能什麽人都跟隨，故而比鬥一番，二來也不能短了威風，但小弟也在暗中觀察，如今我等已經看見，李二郎文韜武略，我等當真是望塵莫及！不如請李二郎與這幾位兄弟入夥黃門山，我們請李二郎為寨主，做一番事業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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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敬原來是有自己心思的，他想看看李寒笑本領究竟如何。
    “好，我們四兄弟自知才疏學淺，李二郎若願意坐黃門山頭把交椅，我情願相讓。”
    歐鵬對李寒笑倒是佩服，此時拱手，滿目迫切，說的都是真心話。
    “諸位，且稍安勿躁，聽我一言！”
    李寒笑阻止了蔣敬的發言，站了出來，“四位寨主，你們心中有雄心壯誌，在下亦然，隻不過，我們江湖綠林中人，做人做事，要講一個義字，可是你們思量下，若隻是殺富濟貧，除暴安良，也隻是俠之小者。”
    “俠之小者，那何為俠之大者？”
    黃門山四傑齊齊問出聲來。
    “俠之大者，是為國為民四個字，當今天下主昏臣庸，四大奸臣，惑亂朝綱，亂自上起，道君皇帝，不知民心，橫征暴斂，四方蠻夷，摩拳擦掌，時思入侵，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
    李寒笑便說邊握緊拳頭，實際上不用如此，他的話對於四傑來說就已經很有力量感了。
    “當此亂世，也是有誌者建功立業的好時機，我們便是殺富濟貧，又可救得幾人？不如推了他趙家的金鑾殿，殺幹淨那群奸臣，澄清寰宇，與民休息，輕徭薄賦，抵禦外族，方是利國利民之道，方為俠之大者！”
    李寒笑言之鑿鑿，立論惶惶，四傑聞言，無不為之絕倒，歐鵬走上前去，拉住李寒笑道，“我等無大才，請君為山寨之主，帶我們成就俠之大者如何？”
    “若四位願意跟隨與我，最好不過，但是這黃門山地勢有缺，旁邊兩山可將黃門山一覽無餘，若從上飛木石以擊黃門山，黃門山片瓦不留，我看不是久戀之家，需換一處所在，以為基業方可啊！”
    “何處？”
    “水泊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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